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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舉》第74章
第74章

  崔參議走時雖帶走了帳上所有的現銀,但少了他跟徐夫人掣肘,對崔燮來說,要在這個家生活下去反而容易了許多。他帶著姨娘和弟妹回到家,先換了衣裳拜見祖父祖母,跟他們講了這一路送行的事。

  老夫人宋氏眼也不眨地看著他,叫人給他端杏酪喝,拿小巧雪白的果仁蒸餅吃,也不怎麼在意兒子怎麼走的。

  崔燮說到崔榷「思戀二老,哽咽不能言」時,她才歎了口氣:「他這一走也得幾年不能回來了,也不知我們兩個老的還能熬到他回來不能。」

  崔燮曾經歷過親人死別,聽著這話就有些難受,安慰道:「祖父祖母是有後福的人,必能看到父親……升到部堂的。」

  老夫人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我跟你爺這輩子能看到你讀書上進就夠了,也不消指望別的。」

  崔家老太爺雖然癱在床上,人倒還明白,只是說話時嗚嚕嗚嚕不甚清楚,唯有老夫人這樣真正親近的人才能聽懂。他的眼珠兒轉過來,看著崔燮說了幾句,宋老夫人慢慢點了點頭,叫張媽媽去拿對牌和鑰匙來,點手招呼崔燮過去,把這些都塞給他,說:「往後這個家都是你的,你當長子嫡孫的就多辛苦些,把這家撐起來吧。」

  崔燮不意這對老夫婦這麼信任自己,對比他自己之前轉手鋪子的想法,倒叫他感覺有點兒慚愧,接過東西說:「祖母放心,我會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的。」

  老太太明理地說:「你老子不省事,把帳上的銀子都支走了,倒要辛苦你了。你該裁撤的裁撤,有誰不滿的叫他們只管來鬧我,我看這家裏有誰作妖。」

  她多年不理家事,私房銀子也不多,便索性動了棺材本兒,拿出二百兩替崔燮周轉。又指了張媽媽幫著崔燮管庫裏的東西,找外院的管事、店鋪管家查帳,並叫崔燮放開了手整頓——有那故意欺他年少的,都打發出去也不妨。

  崔燮溫聲細語地答應著,又握著祖父的手坐了會兒,叮囑他好好休息養生。

  從上房出來,張媽媽就問他:「我的大少爺,咱們先從哪兒看起?」

  先看看中午吃什麼吧。家裏還剩老兩口、四個妾、三個兒女和十來口下人,總得先把這幾天的飯食解決了。

  張媽媽點點頭,便領他去大廚房。廚下此時正做著飯,他們倆進去看了看,缸裏還有幾石存下的米、面、梁、黍、豆,年前備下還沒吃完的火腿、鹹肉、醃魚之類。還有些崔榷沒走時採買的鮮肉、魚、蘿蔔、筍、新鮮菜蔬,搭著也夠吃些日子的。

  老太爺和老夫人的錢是辦後事用的,不能輕易動。可家裏大頭的銀子早因為崔參議前後跑官花了,鋪子帳面的現銀也叫他拿走了,得到下個月才有銀子進來。如今又到了做夏衣的日子,又得發月例,崔燮又要進國子學念書……

  如今改了大少爺掌家,是拿老夫人的銀子先墊上,還是克扣他們的月例和衣裳?

  全家上下都緊張地盯著崔燮。

  他也沒跟這家人客氣,先找人要了家裏的帳目和房地契單子,從劉、徐二位夫人的嫁妝理起。

  劉夫人的陪嫁這些年抵抵當當的都添補家用了,剩的書坊和一點首飾也教老夫人給了他。陪嫁來的丫頭和整房家人都叫徐夫人打發了,有幾個在莊子上,有的發賣了,這家裏現在也找不出個姓劉的了。

  而徐夫人這些年盡心操持,也沒落下什麼好處:案子一發,徐家的人就盡數被崔榷打發出去了。如今崔家的店鋪、莊子用的都是從外面現雇的人,家裏姓徐的也清了一空,劉家那幾戶陪房倒翻身成了莊子管事。

  但徐夫人還有一整房的傢俱和幾大箱舊日陪送的衣料在崔家,此外又有一個南關外的小宅院和城南一個十幾畝的田莊。前些日子徐家舅爺上門吵鬧,就是來跟崔榷討要這些嫁妝的。

  崔老爺拖著不捨得給的,崔少爺給著卻不心疼。當即拿了這兩份房地契,準備清出徐夫人的嫁妝後一併還給人家。

  張媽媽勸他:「這些嫁妝按理是該留給衡哥的,他們徐家討要的也不占理。大哥就這麼給他們送過去,怕是衡哥和老爺回來都要不高興哩。再說這院子裏傢俱一去,滿屋空空蕩蕩的,老爺怎麼住呢?」

  老爺又回不來,管他怎麼住。

  他的心思耿直,說話還是要委婉的:「徐家前些日子來討嫁妝的事我都聽說了。徐娘子已經叫順天府跟老爺斷離了,咱們扣著東西不還,人家只說咱們崔家貪圖徐氏的嫁妝,誰管徐氏還有個親生子在?徐家要是真在意我那弟弟,等他長大了,自然要把東西給他的。」

  張媽媽終究有些不捨,猶豫著說:「要麼我再去問問老夫人?」

  崔燮點了點頭:「你便去問問祖母,咱們崔家可是要留一個出婦的嫁妝,還是想和徐家打一輩子的官司?」

  張媽媽忐忑地走了,老夫人聽說後,倒是連問都不問,直接吩咐她:「我孫兒是小三元案首,懂的比咱們這些後宅婦人多多了,你只管聽他的命行事便是!」

  有了老夫人撐腰,崔燮更不客氣,立刻叫張媽媽清點嫁妝,大管事崔良棟安排人雇大車和力夫,等清理好了就帶著嫁妝單子和給錦衣衛的首飾、銀兩單子一道送去徐家。

  少了這些成套的陪嫁,崔郎中房裏就只剩幾件孤零零不成套的傢俱,看著也不順眼。張媽媽欲言又止,想想帳上實在沒銀子,索性建議他:「大少爺要不把主院封了,等老爺回來再安頓?」

  崔燮這樣的大孝子豈能眼看著父親的房子空置!

  他毅然說:「我房裏雖不是徐家陪送的那種鑲螺嵌鈿的蘇樣兒貨,卻也是上好紅木細雕的整房傢俱,回頭便先送進父親房裏應應急,我們小輩用什麼倒不打緊。」他看見庫裏還有些榆木傢俱,能先湊合著用兩天。等回頭叫個木匠來,把這些傢俱給他當報酬,換他做套現代傢俱來,用著才舒心。

  清點徐夫人的嫁妝時,他們還在庫裏翻出來積了幾年的舊料子,其中大多是綢緞,幾匹松江三梭布,還有不少上好的皮毛。崔燮叫張媽媽挑夠了今年家裏做衣裳被褥用的,剩下的全抬去崔家相熟的典當行估價,估著二兩一匹綢布,五兩一張皮子,也典了一百多的銀子。

  有這些活錢,這幾天就能支應過去了。

  他總算鬆了鬆心,吩咐張媽媽安排月例和衣裳的事,自己回到小院兒裏,叫一個才留頭的小書童松煙伺候著,磨墨鋪紙,繼續寫陳情表。

  上回上表是求皇上赦繼母,這回則是要請求祭酒邱濬許他走讀。

  他自己寫著寫著都忍不住歎氣——還沒上大學就又請假又要走讀的學生,擱哪個老師眼裏都是麻煩吧?

  可國子監是全封閉住宿制學校,每月初一十五日才得休沐。崔家如今又窮又亂,管事、掌櫃們正人心惶惶,恨不能卷包袱逃了;祖父祖母長年病著,妾們身份不夠,妹妹又才只十二歲……

  他往國子監一住,自己倒是可以安安心心讀書,這一家子可怎麼過呢?

  哪個有點兒擔當的男人也不能這麼幹!

  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又槽了崔老爺一把,轉天一早便袖了這封信,背著書包到國子監報導。

  監丞林大猷已經認得他了,見他來找自己,以為是來銷假的,便說:「你來的正好,這幾日有外省的廩膳生員入供,我幫你挑了幾個北直隸的同號房,省得口音不通。」

  崔燮作了一揖,含著歉意說:「勞煩大人費心,學生此來,卻是要請大人再代我轉呈一封書信給祭酒大人,請求在家住宿,每日走讀的。」

  林大猷訝然道:「你家又怎麼了?」

  崔燮慚愧地說:「家父昨日赴任雲南,家中只剩下老病的祖父母,一個七歲的弟弟和未出閣的小妹。學生若住在監裏,恐怕家裏老幼的日子難過。」

  林監丞忍不住叫道:「你這才十六,令尊怎麼就……」

  按律法十六倒是已經成丁了,也算是個能奉養祖父母的男人,崔老爺出去任官確乎是合情合理的。這又是別人的家事,又不干礙國法,林大猷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說:「我替你跟祭酒大人說說。你要奉養祖父母,照顧幼弱弟妹,這也是人倫大節,想來邱大人也會體諒。不過你的學業不可耽擱,否則我饒過你,教官也饒不過你。」

  崔燮鬆了口氣,誠懇地說:「多謝大人關照,學生一定努力向學。」

  林監丞去替他申請走讀,出門指了個齋夫帶他去辟雍考試。

  明朝國子監延序元代分齋教學的設置,將教室學生程度按分為六堂。新生進監要先考試,按程度分堂肄業:已通《四書》而未通《經》的,分到「正義」、「崇志」、「廣業」三堂;已通本經,文理條暢的,分到「修道」「誠心」二堂;經史兼通,文理俱優的才能到「率性」堂讀書。

  洪武年間國子監還有簽到到制度,簽到七百天的才許升「率性」堂。如今因為做官都以科舉為貴,國子生分不到部院的好工作,考勤、積分的要求也不那麼嚴了,坐監的生員大多只是拿這裏當個跳板,努力讀書準備科舉。

  崔燮隨著眾生到東講堂考試,默寫了幾條帖經、墨義、禦制大誥,試了一條判語,作了一道四書題,一道本經題,便被分到了第二等的誠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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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體驗著大明校園生活時,家裏的下人也將徐夫人的東西收拾好,送回了徐家。

  幾輛大車迤邐著穿過小半個京城,拉著大床、傢俱和箱子,送到徐家門外,幾條街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

  崔家下人往日對著找上門的徐家人都得低聲下氣地賠笑,如今雖然是來送東西的,可腰板兒都挺起來了,聲粗氣大,敲得門咣當咣當響,高聲喊著:「我們家小三元案首崔相公吩咐,讓把徐娘子落在家裏的嫁妝都給貴府送回來!」

  徐府因著出了徐氏的事,他們在家門口兒都不大能抬頭見人,家裏的買賣也快做不下去了,所以才捨著面子去要嫁妝。可叫人這麼大張旗鼓地送到門上,又翻起徐氏辦的事,徐家的臉就更掛不住了。

  徐老爺待要出門,怕人非議,待不出門,崔家的人又嚷了起來:「這裏還有徐娘子的嫁妝單,和她被錦衣衛押送出京時,我們相公給她收拾的銀兩、首飾單子,請徐老爺拿去核實!」

  鄰居和外頭聽著熱鬧來的人都議論起了「徐□□欺淩繼子,崔案首陳情救母」的故事,聲音幾乎不加壓制,隔著院子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徐家敢跟崔榷鬧,是因為兩方都不清白,鬧開了是崔榷要怕仕途有礙,得想法兒遮掩一二。可崔燮是純然的受害者:徐氏親口供認了嫉恨前房之子,要奪他生母嫁妝;他卻又上表陳情救母,占了忠孝大節。兩家之間但有齟齬,就肯定是他們徐家的不是。

  若叫他這麼把嫁妝還回來,徐家就別提嫁女不嫁女,全家都甭想在京裏住了!

  徐老爺不得已叫人開了門,拱手說:「我女兒嫁給了崔家,生死就是崔家的人。崔家休了她,她也不是我女兒,這些東西也不是我徐家的東西。這位小哥把東西拉回去,告訴崔案首,我徐某教女不嚴,對不住他,這些只當是些許補償,我們不能要!」

  他表完了態,要關門進去,崔良棟卻在門外抻著脖子叫道:「徐主簿千萬別這麼說,難道前些天不是徐家幾位老爺到我們崔家要嫁妝的?我們崔家也不貪圖你們家這點兒嫁妝,大公子寧可典賣家什,也要把徐府的東西補足,徐老爺可千萬好生清點,別回頭又到我們崔家門頭鬧騰少了什麼!」

  他叫力夫把家什搬下來,堆在徐家門外,叫兒子把寫好的清單往牆上一帖,挺胸抬頭地離開了徐家。

  這些日子叫徐家吵上門兒要嫁妝,他們崔家總像低人一頭似的,出門都要看看有沒有鄰居瞧熱鬧。如今大公子把嫁妝還了,連他們這些下人的腰都直了三分。

  老爺不在,這日子也沒什麼過不好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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