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衣服
林潛圍了三畝地,在最中間建了七間屋子,格局和村長家的差不多,正屋一排三間,兩邊廂房各兩間。
幾人連著建了十幾日,房子就建成了一半,照這個進度,再有十天就能完工。
玉秀給他做的衣服已經做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他,好在這日,李大柱又出去溜達了一圈,順便把林潛叫回來吃飯。
幾日未見,感覺他似乎黑了一些。玉秀也不敢多看,吃過飯,把他喊住,給了他一個大包袱,低聲道:「我做了一套夾棉的外套,你拿回去試試,若不合身,再拿過來給我改。」
見林潛接過,她又拿出另一個小包袱,裡面是幾個油紙包,「這裡面是肉脯、肘子片、炸丸子,都是不易壞的,你拿去配粥配飯吃都行,也不要光吃肉,那丸子裡有許多素丸子,你搭配著吃點。」
林潛又點點頭,接過了揣懷裡,等他的手從懷裡拿出來時,手心上便多了一對耳環,耳環的拖是銀的,上面嵌著五顆飽滿圓潤的小珍珠,拼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玉秀見了,心裡先是一喜,緊接著又有些憂愁。她不知林潛身上到底有多少銀子,看他總給自己買東西,也不知銀子夠不夠用。
見她不接,林潛又把手往前遞了遞,「不喜歡?」他第一眼見到這對耳環,就覺得和她那天戴的小珍珠銀簪相配,所以才會買下。
玉秀忙接過了,輕聲道:「多謝,我很喜歡。」她想著,眼下就隨他去,等兩人成親了,再幫他規劃一下就是。
想到成親一事,她便有些臉紅,忙微微垂了頭,捏著衣角遲疑道:「你最近……怎麼沒來家裡吃飯?」
往常兩三天就來一次家裡,這次自從送完聘禮,得有四五天了吧,也沒見他上門,她做完了衣服等著給他,便覺得這幾天格外漫長。
林潛看著她的頭頂,道:「最近忙,要在年前蓋好房子。」
這樣就能在山下過年了。他懷裡的耳環,也揣了好幾天,要不是今天李大柱去喊他,他還想什麼時候再堵一次人。
玉秀便道:「怎麼這麼急,要注意休息,我看你……」她本要說看你都黑了,臨出口又覺得有些怪異,似乎太親暱了一些,忙咽下了,臉上憋得微微發紅,臨時改口道:「你快回去休息吧。」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窘迫,不等林潛說什麼,忙躲回房裡去了。
林潛回到自己臨時搭建的小屋裡,把大包袱放在床上,小包袱放在桌上。他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把身上衣服扒了,換上床上那套,又把玉秀給他做的鞋子翻出來換上,然後對著燈下的影子看了看,輕輕點頭。
他一直一來,都是穿一件薄外套過冬,眼下穿了夾棉的外衣,就感覺一股股暖暖的熱氣從四肢百骸蒸騰而上,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熱。
他想起剛才玉秀要他早點休息的話,準備熄了燈去睡覺。熄燈前,他又對著地上的影子看了看,才把燈滅掉。
等到躺在床上時,他又發現了問題,因為不管怎麼躺,衣服都會皺掉,可要他把衣服脫下,他又不願幹。最後他一挺身從床上躍下,坐到桌邊,一手撐著額頭,滿意地閉眼睡去。
這日夜裡,眾人都沉沉入睡之時,一頂小轎子從李月梅大伯家後院抬出,匆匆沒入黑夜裡。
過了兩日,錢氏一時說漏了嘴,李家溝的人才知道,王氏為了十兩銀子,把女兒李月萍給了鎮上羅大戶做妾。
眾人暗裡說起這事,嘴上都十分不屑,雖然自家日子不好過,可不管怎麼樣,他們自認為不會像王氏這樣,把女兒賣了。
琴嬸子上門時,說起這事便直嘆氣,「我是越來越看不懂我那嫂子了,從前我以為她雖愛財,本性卻是不壞的,哪想到她竟為了那一點錢,親生的女兒都捨得賣了。還說什麼是送人去過好日子,狗屁的好日子,一日做了妾,一輩子都是妾,將來生的孩子都比別人低一等!我當家的這幾天都氣壞了,一直跟我說,將來到地下去,沒臉面見二老。他今日還上門去找他大哥了,本打算讓他一起去把月萍帶回來,你知道我大伯怎麼樣麼?他竟躲起來不見人,那可是他親女兒啊!」
夏知荷雖不喜歡李月萍,怪她當初害了玉秀,可此時也覺得她可憐。她自己就是從大戶裡出來的,自然知道那些姨娘小妾過的是什麼日子。年輕貌美時,得當家老爺喜歡,自然是錦衣玉食風光得意,可往往不等年老色衰,就會被人厭棄,到那時,若膝下有兒女,還可以依靠子女,若無兒無女,又因之前得寵礙了當家夫人的眼,那日子就不好過了,或是被發賣,或是被拘禁苛待,少有能夠善終的。
只是這話,卻不能對琴嬸子說,眼下也只能勸道:「那是她的父母,他們要怎麼樣,咱們外人又能做什麼呢?況且嫂子你不妨想想,月萍在家裡時,日子也不好過,眼下這樣,對她來說未必是壞事。」
夏知荷說得沒錯,三日後,李月萍回來了。她是坐著馬車,穿著綢緞,頭戴金簪回來的。
那馬車一路從村口駛進來,一直到王氏家門口才停下。
王氏和錢氏聞訊出來,卻見馬車上下來一個臉生的小丫頭,兩人正愣神,那小丫頭返身伸出一隻手,去牽車上的人,嘴裡道:「萍姨娘,到了。」
馬車上的人這才慢條斯理下來了,定睛一看,不是李月萍是誰。只見她穿一件桃紅色緞面襖裙,頭上插著一支金燦燦的簪子,面上塗脂抹粉,一張嘴紅豔豔的,嬌豔逼人。
她斜眼看了錢氏一眼,才道:「娘,我回來了。」
「啊?」王氏愣愣的,仍未回過神。
李月萍便越過她們兩人進了屋,嘴裡道:「爹和哥哥們都不在家嗎?」
「在在……」王氏反應過來,忙追了上去,道:「你這孩子,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娘好去鎮上割幾斤肉。」話中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和顏悅色,仔細聽了,裡頭竟還有一絲討好。
錢氏征征站在門口,半晌,咬了咬牙,也笑容滿面地跟了進去。
門外,跟著馬車過來的村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月萍這一趟回家,自是又在村裡引起一頓浪潮。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大家說過了也就算了,自家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林潛的房子已經建好了,明日就是暖房宴客的日子。林家眾人自然是要來的,還有林家的親戚,趕得上的也會過來湊湊熱鬧,李家溝的人趙氏也代林潛也請了一些,畢竟以後他要在這裡生活,與大家處好了沒有壞處。
李大柱一家是不能去的,雖然之前李大柱常叫林潛上家裡吃飯,那都是私底下,從沒有抬到明面上。而明天客人眾多,其中又有許多是男方的親戚,他們女方若在這時去了,會給人看輕、說閒話的。
林潛從趙氏處得知李大柱一家不來,眉頭便皺起來了,趙氏少不得又給他說了其中緣由,他聽了,只點頭不語。
天色漸暗,一個人影從小遙山下新建的房子裡竄出,只幾息間就已不見了蹤影。
林潛蹲在竹梢上,竹林隨著夜風擺動,連帶他的身形也隨之若隱若現。他緊盯著不遠處的院子,那院子的東廂房,仍有一個房間的燈亮著。
他微微皺眉,心裡想著如何才能把人叫出來。
玉秀正在房中納鞋底,突然,頭上的瓦片又響了兩聲。她手上一頓,這是她跟那幾個小孩約定的暗號,可是這幾日,分明沒什麼要緊的事,他們怎麼會來找她?她想了想,還是放下手中的活兒,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來到院子裡,她隔著院門低聲道:「是虎子嗎?」
虎子是誰?
門外,林潛眉間兀地皺起一座山峰,心頭猛地升騰起一股憋悶的情緒,他頓了頓,壓下這無由來的煩躁,才道:「是我。」
玉秀驚得輕輕啊了一聲,心頭一陣猛跳,她吸口氣緩了緩,才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她想了想,又道:「衣服合身嗎?」
林潛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點點頭,很快反應過來她看不見,於是又嗯了一聲。這件衣服他最近一到晚上就換上,白天要幹活捨不得穿,才會換下。
玉秀道:「明天要辦酒宴了吧?」
林潛又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什麼?玉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說讓她去看房子,她忙說:「我娘說,我們明日不能去。」
林潛道:「現在去。」
他心裡隱隱有個想法,想讓她在眾人見過之前,就去看看兩人的房子,他們自己的房子。
玉秀聽了這話,胸口又是一陣亂跳,臉上也紅了起來,半晌才道:「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