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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的解酒湯》第3章
第三章

  宋綽一到青江縣的宋家莊子,剛下馬車,便見李叔昂從屋舍裡走出,跟著他一道行走的則是他四叔公那一房,負責打理族田的宋淇。

  「真是太對不住了,壓根幫不上忙。」宋淇一臉抱歉地道。

  「說的是哪的話呢,莊戶們能將莊家留著給我,我可感動了。」李叔昂揚起笑臉,不甚在意地道。「淇叔,我就先走一步了,牙行還有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理。」

  「可你調不到剩下的石數,這該如何是好?」

  「放心、放心,我還有幾處還沒轉轉,說不準一會就有好消息了。」

  宋淇見狀,有些哭笑不得,怎麼反倒是這孩子在安撫他了?

  他送李叔昂出莊子,然才走了幾步,卻見宋綽迎面走來,他趕忙向前。「大人怎麼會突地來了?」

  別說宋淇錯愕,就連李叔昂的下巴都快掉了。

  他近來走得是什麼運,怎麼三天兩頭就遇到宋綽?何況這裡又不是京裡,青江縣可是離京有幾十里路。

  「淇叔不需多禮。」宋綽忙道,隨即又問:「你倆怎會認得?」

  「呃……」

  宋淇有些為難地看向李叔昂,便見李叔昂表情誇張地道:「怎麼,只准大人認得,我就不能認得?」

  宋綽直睇著他。「這裡是我宋家族田莊子,瞧你和淇叔交談不像是初次見面,難不成你們以往就有生意往來?」

  「是啊,我偶爾會跟這兒的莊戶做買賣,自然是跟淇叔熟識。」李叔昂神色不變地順著他的話意道。

  宋綽輕點著頭,再開口時是問著宋淇。「淇叔,咱們這兒的胭脂米也都賣出了?」這也未免太巧合了,怎麼也找不到胭脂米,感覺像是刻意要整李叔昂似的。

  「大人,說來有點話長,還是請大人進屋再談。」

  「嗯,你們聊吧,我還有其他地方得去,先告辭了。」李叔昂抓准了機會,二話不說地走人。

  宋綽本想抓住他,可又想,抓著他做什麼?於是便放下了抬起的手,問著宋淇。「到底是誰來買米,莊戶怎會將所有的胭脂米都賣出了?」

  宋淇面色為難地道:「不是莊戶賣的,是……夫人賣的。」

  「嗄?淇叔,你這是在說笑嗎,族田關她什麼事?她是沒有權力插手的。」宋綽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大人,照理說,族田原本就該交給族長一房打理,當初咱們這房會接下打理族田一事,那是因為你們那一房連兩代都是單傳,人手較為不足,也蒙大人看得起,所以才接受,可如果夫人要收回自行打理,咱們也不能說什麼。」

  宋綽瞬間沉了臉。「所以是蕙娘硬將族田收回?」

  「不是的,夫人還是交由四房打理,只是不再只是收地租,而是和莊戶們拆帳,每年秋收二八帳,夫人像是與人打了契,尚未秋收時便差人告知欲賣何人,要咱們準備準備。」宋淇就知道他肯定是被蒙在鼓裡,原本是想宋綽那頭不發話,這頭就當沒事發生,可如今適巧他找上門,也問起了,那就順便說說。

  宋綽聽完,俊白的臉黑得像是被雷打中般,良久都說不出話。

  族田確實該是由族長打理,但是因為宋家氏族旁系極廣,在朝為官的不少,家貧的旁支庶系也不少,這些都該由族長出面照料,而族田的收入就是為了照顧族裡勢單力薄之人,而看管族田很多雜務也能交給族人,甚至不從仕途便務農,有份活計就是一份收入,不需靠族裡救濟。

  可如今蕙娘的做法卻是十足商人利益,而且壓根未對他提起,至於族田收入,如何分益也沒個帳本對帳……最可惡的是二八拆帳!

  「淇叔,我只問一句,盼你老實回答。」宋綽沉聲問著。

  「大人儘管問。」

  「她是否有對莊戶們放印子?」

  宋淇愣了下,怎麼也想不到他一開口就問到了點子上。

  「混帳!」不等宋淇回答,宋綽已氣得咒罵了聲。

  光看宋淇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事十之八九是有的!這事並非是用猜的,而是因為她與莊戶二八拆帳,這根本是刻薄!一戶農戶就算耕作五畝田好了,一畝田收益再好也只有三石,一畝上繳的稅是三升三合,如今一石尋常米價也不過一兩,再拆二八帳,一年所賺也不足一兩,這根本是要逼人去死!

  活不下去只好支借,她再趁機放印子,至於收的是幾分利,他連問都不想問了,他只知道他羞愧得無臉見人了!

  他轉身拂袖就走,宋淇趕忙跟上。「大人息怒,其實莊戶大多也沒跟夫人支借銀兩,所以……」

  「沒支借,那些莊戶要怎麼度日?」宋綽頭也沒回地吼著。

  「其實……李二爺幫了不少忙。」

  宋綽猛地停下腳步,回頭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就……」宋淇囁嚅著,明知不能說,可眼前不說是肯定要鬧大事了。「約莫三年前,李二爺就開始收購莊戶那些莊稼,給的價都高於市面的價格……也正因為如此,這些事我就沒跟大人提起。」

  宋綽錯愕了下,快速地將事都給湊在一塊。「你的意思是說蕙娘插手族田至少有三年的時間,為何沒告訴我?」

  「李二爺說,大人是不知曉這些事的,而夫人行事雖有不妥,但只要事情別鬧大也就別拿這些小事煩大人,愈少人知曉愈好。」宋淇當然明白李叔昂的話意,不外乎是不希望一些瑣碎小事損壞大人聲譽。

  也正因為李叔昂是真心替宋綽著想,他愈是認為李叔昂是個能信任的小輩。

  這話意彷彿像是李叔昂幫襯著遮掩,企圖息事寧人……

  「淇叔,我非常羞愧,我歲身為一族之長,但依輩分,你是我的表叔,可卻讓你看著表侄媳的臉色行事……這簡直是宋家之恥,而這種恥,居然還得要外人幫襯遮掩,是我有愧於族人。」

  他身為言官,最怕的事行不正,倘若族田莊戶鬧起來的話,他丟官事小,愧對先人事大!讓他難堪的,是他的髮妻,從中相助的,是他曾經憐惜卻又鄙夷不已的小輩。

  「大人,千萬別這麼說,畢竟夫人終究並沒有放印子,莊戶對大人更無任何怨尤,大人自然不需擱在心上。」

  「族田一事,我回去會跟蕙娘說個清楚,絕對不允許她再胡亂行事。」宋綽心想,此事他自己並不無辜,連枕邊人做了什麼,他也一點底都沒有,他是真的不關注她太久。

  「我倒是覺得大人不如跟李二爺說聲謝吧,那些莊戶對大人推崇有加,都得感謝李二爺總是在莊戶面前說著大人的好話,說著京裡的事,說著大人剛正不阿地彈劾貪官劣吏,我也聽過幾回,只覺得李二爺像個說書人,說起故事生動有趣,最重要的是,他相當景仰大人。」

  宋綽這回可是徹徹底底地呆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李叔昂竟還景仰著自己。

  十年前,也許他是將他當神祇般供著,可是後來……忖著,宋綽腦袋空白,身體卻已經動了起來,直朝李叔昂尚未走遠的馬車奔去。

  「叔昂!」

  馬車裡的李叔昂猛地掀開車簾回頭望去,驚見宋綽竟朝馬車一路狂奔而來,嚇得他不知道要燕回加快還是該停下馬車。

  「二爺,要停車嗎?」負責駕馬車的燕回低問著。

  「呃、呃……」李叔昂瞪著愈跑愈近,飛快地逼近馬車的宋綽,他一臉鐵青,像是要把他給宰了,但他完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麼教他想宰了自己。

  而且他已經很久沒叫他的名字,他通常是叫他,「你這傢伙」、「你這小子」或「你這混蛋」的,為什麼突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就在他還在思索的當頭,宋綽已經跑到了車門邊,怒目瞪視著他,吼道:「還不停車!」

  「燕回,停!」李叔昂脫口喊著。

  燕回趕忙拉緊了韁繩,馬車才剛停下,李叔昂的襟口隨即被宋綽一把扯住。

  「……大人?」不會真的要揍他吧?

  可是等了半晌,他卻只是扯著自己的襟口,氣息微亂,雙眼垂著,像是在思索什麼,一會與他對上眼,卻只是剎那,隨即又調開了視線。

  來來回回幾次,李叔昂看得都懵,不知道他現在玩的到底是哪招。

  「大人,可以放開我的衣襟了嗎?」李叔昂好言相勸著。

  橫豎搞不懂宋綽到底在想什麼,等宋綽想清楚大概也要一點時間,還是先放過他,省得等著等著,他莫名其妙被勒死。

  宋綽聞言,抬眼看著李叔昂,就見李叔昂白皙面容微帶緋紅,就連被他扯開的襟口底下也是一片誘人的紅,教他不禁想起春夢裡的李叔昂,心頭狠狠地顫跳了幾下,揪住的襟口燙得教他趕忙鬆手,腳下踉蹌了下,往後退上幾步的結果,就是跌進了泥濘的田里。

  「大人!」李叔昂驚呼了聲,趕忙跳下馬車,站在田埂上朝他伸出了手。

  宋綽微惱地吐了口氣,握住了他的手,卻在他使力之前,就將他拉進了田里,下場跟宋綽一樣狼狽。

  不,是比宋綽狼狽,因為他是趴進了田里。

  慢一步走到田埂邊的燕回,瞧兩個泥人,再看看陰霾的天色,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來,天黑前要趕回京,幾乎是不可能了。

  +++++

  莊田屋舍後方有座浴池,宋淇早已差人備妥了兩套衣裳,讓兩人趕緊進浴池沐浴。

  「你扭扭捏捏地待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你身上的泥巴沖乾淨。」早已洗淨身子的宋綽舒服地泡在浴池裡,而李叔昂還躲在屏風後頭。

  李叔昂見他背對著自己,趕忙走到一旁,舀起了浴池的水將身上的泥濘沖乾淨,便打算快快著裝,豈料就在他準備要起身時,卻被宋綽精準地逮住。

  「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宋綽不容置喙地道。

  「……待會再談也不遲。」李叔昂緊抓住貼在胸前的布巾,偷偷地往下移動,遮住重要部位。

  「要你過來就過來,廢話這麼多。」宋綽橫眼瞪去,壓根不給他討價還價。

  「我到底是哪裡得罪大人了,讓大人拉進田里也就罷了,竟要我陪浴……這年頭當官的可真威風。」李叔昂嘴裡叨念,心裡很清楚一旦被他逮著了,是絕無可能放任他離開的,只能乖乖地踏進浴池裡。

  「對待你這種小輩,我還不需要抬出官威。」確定他坐下,宋綽才鬆開了手。

  「是啊是啊,大人要是有心,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掐死我了。」

  「我掐死你做什麼?」

  「那你拖我沾泥巴是為什麼?」

  「我都跌進泥巴裡了,怎能讓你好過?」想起自己的狼狽,就覺得不把他弄得一樣髒,他心裡就不痛快。

  李叔昂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又不是我害大人跌進田里的。」

  「誰要你不停住馬車?」

  李叔昂抽了抽眼皮。「所以大人想跟我聊的就是這些?還是要我道歉?可以,有什麼不可以,民不與官鬥,大人要我道歉我就道歉,以後絕不會再犯,這樣成了嗎?我可以離開了嗎?」

  「你為什麼高價收下莊戶的收成,甚至還在他們面前為我美言?」宋綽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

  李叔昂狠狠地呆住,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問這事。他要淇叔三緘其口,結果還是擋不住宋綽的逼問。

  「說呀。」宋綽懶散地抬手枕在池畔,側身瞅著他。

  李叔昂垂斂長睫,狀似隨意地道:「什麼美不美言的,我不知道,大人該知道我是在商言商,行商之人所作的每件事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好比我待農戶們好,今日至少讓我調了兩百石的胭脂米。」

  換言之,那些莊戶並沒有配合梁蕙娘一起把米給賣了,他心裡感動極了。

  「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宋綽突道。

  「大人此話差矣,是大人討厭我才是。」李叔昂不自在地看他一眼,意見他刀鑿似的胸膛,隨即移開了眼。

  許多人只知道宋綽是個言官,卻不知曉其實宋綽從小習武,當初原本是屬意考武舉的,卻因為宋家族人有太多武官,為防帝王猜忌,於是順從父意考科舉。

  「那倒是。」

  李叔昂翻了翻白眼。「為了不惹大人厭惡,我就先告退了。」

  「只要你改掉那些惡習,堂堂正正的,我又怎會厭惡?」宋綽動作飛快地揪住他的手腕。

  他相信宋淇所言,李叔昂對他是有幾分景仰的,只是他不明白為何李叔昂每每見他總是與他唇槍舌劍,甚至做的都是他極度厭惡之事。

  李叔昂笑得自嘲。「我不明白何為惡習,亦不明白何為堂堂正正,我只知道我問心無愧,至於大人厭不厭惡,對我而言壓根不重要。」

  「叔昂……」他喃著,直睇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內心,然而他的目光卻被他的身軀給吸引著,曾幾何時他已成長得像個男人,完全的男人軀體,可他卻莫名的口乾舌燥,心跳失控地顫動著。

  李叔昂瞅著他,笑了笑。「大人,我已經過了為他人而活的年歲了,從我離開李家之後,我就只為自己而活,旁人的看法之於我,一點意義都沒有。」話落,甩開了宋綽的鉗制,離開了浴池。

  宋綽回頭欲開口,卻瞥見佈滿他後頭肩頭的咬痕和吻痕,不禁愣住。

  「你……」

  「嗯?」他微回頭。

  「為了錢財,你可以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宋綽驀地怒斥著。

  李叔昂錯愕不已,搞不清楚他的火氣到底是打哪來的,方纔還風平浪靜,現在倒是莫名地刮起狂風暴雨了。

  「我再也無法忍受和你同處一室!」話落,宋綽怒不可遏地從他身旁走過。

  李叔昂呆在原地,聽見宋綽快速地穿衣後離去,他扯了扯唇,苦笑著。

  算了,宋綽這種態度,他還比較習慣些。

  只是……失落總是難免。

  +++++

  宋綽近來像吃了火藥,同僚和下屬一個個被爆得不敢靠近他的辦事房,而一回到家,就連兩個弟弟都避著他,省得遭池魚之殃。

  至於梁氏,打從那日宋綽回府後,就被奪了權,賜田和族田都不准她插手,還對她三令五申,再違反族訓,立即休妻,嚇得梁氏躲在房裡,連氣都不敢吭上一聲。

  這些日子以來,宋綽只有往返宮中和宋府,再無涉足李家牙行和照雲樓,壓根不想再睬李叔昂的私事,可偏偏今兒個聽見戶部和工部尚書閒聊,提及李家牙行的胭脂米至今尚未送進宮,教他不得不又往牙行走去。

  十月了,胭脂米再不送進宮,真應接不上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理該不管回府的,可他的雙腳偏像是有自個兒的意志,朝照雲樓走去。

  「大哥。」

  一進照雲樓,二掌櫃都還沒迎上前來,反倒是先遇到了宋紜。

  「二弟,你怎會在這兒?」

  「通政司的同僚約著來。」他簡單幾字交代著,不想說實是近來府中氣氛差,他和三弟恨不得天天外宿。

  「煙花之地少走動。」

  「……皇上御賜了匾,還算是煙花之地?」宋紜指了指高掛大門上的匾。

  宋綽無奈地歎了口氣,話說當初照雲樓花魁兼大掌櫃瀲灩,陰差楊錯地教他給查處身份乃為遭受冤屈的大臣之後,經他平反後,被七王爺收為義女,而後嫁給了京衛指揮使,而皇上仍舊擔心他人看輕瀲灩的出身,所以御賜匾額,添了個清流二字,昭告天下照雲樓非尋常煙花之地,而是藝館,賣酒賣湯就是不賣笑也不賣身。

  這個匾更是讓李叔昂臉上有光,在京裡幾乎是可以橫著走了,誰教是他當初慧眼看中瀲灩,將她從蟠城的煙花之地贖身栽培的呢。

  不過,匾歸匾,樓歸樓,哪怕照雲樓不像一般的煙花之地,可青樓是煙花之地的概念,在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不是靠一塊匾就能改變看法。

  「大哥怎會來?」雖然不想問,他還是努力地開了金口應付應付。

  「就准你來?」

  宋紜委屈,早知道就閉嘴。

  宋綽看向四周,半晌才問:「有沒有看到李叔昂?」

  宋紜馬上明白大哥是來找李叔昂的。「方纔他的嫡兄來找他,似乎是往敘雅堂那頭去了。」因為大哥的關係,他和李叔昂是認得的,但來往不深,不如三弟。

  「李伯昱找他?」問著,宋綽已經朝敘雅堂那頭走去。

  他記得敘雅堂靠近柳園,那兒離其他房間院落有點距離,通常為了密談才會在那兒。

  「李叔昂什麼表情?」路上,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什麼叫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他是笑了,攢眉了,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怎地,你就不能多說一點,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啞巴嗎?」不是他要嫌棄自家二弟,再怎麼惜字如金也該有個限度,說起話來不清不楚,真教人著急。

  「笑臉。」

  「他會對著李伯昱擺笑臉,你不會連眼睛都壞了吧。」

  宋紜覺得,他還是回家好了。

  「李叔昂那傢伙最怕的就是李伯昱了,哪可能對他擺笑臉……」

  宋綽說著,剛好行至敘雅堂外,隱約就聽見敘雅堂裡傳出笑聲,那笑聲他要是沒聽錯,應該是李叔昂的笑聲,笑得非常虛偽而造作。

  他放緩腳步,見燕回就守在門外,朝他比了個手勢,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門邊偷覷兼偷聽裡頭的狀況。

  「別說大哥不幫你,要多少你儘管開口便是。」李伯昱豪氣干雲地拍著胸口。

  「能得大哥如此疼愛,弟弟真是受寵若驚,開心不已,不過這事我已經找到人幫忙了,石數也已經湊足了,過兩天就能運進京了。」李叔昂呵呵笑著,笑得桃花眼都瞇了,可惜宋綽一看便知虛假。

  「真的還假的?你可千萬別嘴硬,到時候要是真給不了貨鬧了事,可是會牽連我的。」

  「大哥別擔心,這事怎麼也扯不到大哥身上去,況且我真的已經湊足了,也就不好讓大哥白忙一場。」李叔昂從頭到尾擺著同樣的笑臉。「看在大哥這麼幫我的分上,今兒個在照雲樓裡的花度,全都記我帳上。」

  李伯昱笑得極冷,環顧四周。「當年爹和祖母說你是個經商奇才,如今看來,兩位老人家眼光確實是精準,你不管經手什麼買賣,全都做得有聲有色,聞名遐邇。」

  「大哥說笑了,弟弟還不成熟,還盼大哥多加提攜。」

  「說真的,你說胭脂米都湊足了,可就我所知,市面上的胭脂米早已都被收走了,你哪裡還調得到貨?」說到底,他是壓根不信他湊得到貨,才會特地上門找他做買賣,當然狠敲他一筆是必要的。

  「說來也是我運氣好,識得的人多,貴人也多,久這麼東湊西湊的,就能把貨給湊足了,說來真是萬幸。」

  「對方到底是誰?」李伯昱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畢竟他花了大把銀兩將南北幾個栽種胭脂米的田莊的出產都給買盡了,絕不可能還有漏網之魚教他湊得了數。

  「大哥問這個做什麼呢?」李叔昂笑呵呵。「就算說了大哥也不認得啊,倘若要我引見,也得有幾分機緣,畢竟貴人也不是都那麼容易就撞見的。」

  李伯昱揚著笑,心底卻咒罵著小賤種,最終悻悻然離去。

  宋綽趕忙推著宋紜退到轉角處,省得跟李伯昱打了照面。待李伯昱走遠了,他才又踏進敘雅堂。

  正要離開的李叔昂一見到他,不禁無奈一歎。「大人大駕光臨,真讓照雲樓蓬蓽生輝,小的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看向他身後的宋紜,神色才稍霽了些,笑意跟著真誠許多。

  宋綽直瞪著他。「說得心不甘情不願,你可以 閉嘴省點口水。」瞧瞧那什麼死德性,一臉不耐地說著違心之論,真是教人不快。

  「早說嘛,先走一步。」李叔昂還真是不客氣,逕自往他身邊走過。

  宋綽長臂一探,一把揪住他。「李叔昂,本官話都還沒說,你上哪?」

  「大人,咱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到底是誰無法容忍與他同處一室的?他不是老說君子一諾千金,怎麼他說過的話他老是做不到。

  聽至此,宋紜偷偷地退後兩步,不想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宋綽看向一旁,吐了好大一口氣,忍住了脾氣才咬牙道:「胭脂米湊足了?」

  宋紜錯愕地瞪著宋綽的背影,怎麼也想不到大哥的火氣在李叔昂面前會削弱得如此無力,太不公平了。

  李叔昂嘴硬地道:「……快了。」

  「所以你方才只是欺騙李伯昱?」

  「我不這麼說,難不成真要任他獅子大開口?」他看起來像是傻子嗎?他經商是步步為營,哪能輕輕鬆鬆地任人魚肉?

  「李叔昂,由此可見,打一開始他就是為了對付你,才讓你怎麼都調不到胭脂米,瞧他那囂張嘴臉像是早已把貨都掃光了,你確定你真的調得到米?」

  「總有法子。」

  「問題是要上繳的期限就快到了。」

  「我知道,可橫豎這不關大人的事,就不勞大人操心了。」

  聽他又拒絕自己,宋綽一把火都快燒了出來。「李叔昂,你真的可以再不識好人心一點,把旁人的關心當什麼了?」他今兒個是為了誰才又踏進了照雲樓?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要不大人能幫得上忙嗎?」

  「我為什麼幫不上忙?米糧不得壟斷,更不得大肆私購,牙行交易一季的數量不得超過一萬石,要告他個壟斷,懷疑他傾銷外族,定他個私營通敵之罪都不難。」宋綽說得振振有聲,旁人卻是聽得驚愕不已。

  宋紜不敢相信大哥竟會如此嚴厲地對付一個商賈,甚至扣個私營通敵大罪,就連李叔昂都懷疑她怎會拿起牛刀殺雞了!

  他身為右都御史是要替民監督百官,掌糾正彈劾之權,可如今他卻將刀口指向李伯昱,也未免太看得起李伯昱了吧。

  「本王這才知道,原來宋大人也挺會給人扣帽子的。」

  後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宋綽一回頭,隨即和宋紜雙雙作揖。「下官見過雍王爺。」

  「王爺,終於是將你給盼來了。」李叔昂熱絡地上前施禮。

  雍王爺秦宣趁勢將他摟進懷裡。「本王這不就來了嗎?怎麼,想本王了?」

  宋綽驀地抬眼,想起李叔昂後頸肩上的咬痕,想起李叔昂不適地臥床不起,想起李叔昂曾提及不適在下頭……

  「想想想,想死網頁了,更想著網頁幫我解燃眉之急。」李叔昂哪裡知曉宋綽的心思,更懶得管秦宣老是對他上下其手,他現在要的事湊足胭脂米,至於要付出什麼代價都能晚點再談。

  「解燃眉之急?不是要本王替你解這兒的火?」秦宣毫不客氣地朝他下頭招呼過去,然而偷桃不成,反被人擒住。

  「王爺,自重。」宋綽緊扣住他的手,沉聲道。

  秦宣飽含興味地看著他,俊臉笑得極邪地貼近李叔昂。「叔昂,你找本王來到底所為何事?你忘了你已經欠了本王一回還沒還。」

  「屆時一起還,這事還請王爺先入座,咱們再談。」李叔昂壓根不介意險些被偷桃,只想趕緊辦好差事。

  「好啊,咱們慢慢談。」秦宣挑釁地看向宋綽,笑得惡劣。「宋大人,還不放手。」

  宋綽氣得牙癢癢的,放開了手,便道:「叔昂,我渴了,請我喝杯茶。」

  「是是是,請請請。」李叔昂哪裡管兩人在較勁什麼,把三人都給請進敘雅堂,差人重新上了酒跟茶,便跟秦宣談起了胭脂米。

  宋綽一聽,才知道原來李叔昂打的是皇莊的主意。

  秦宣是皇上胞弟的獨子,想來極得皇上喜愛,手裡的皇莊自然不少,想當然耳胭脂米肯定是有,哪怕數量不多,但湊一湊也齊了戶部要的數。

  問題是,秦宣是個被寵壞了的王爺,遊戲人間尋花問柳,男男女女都難逃他的魔掌,找他商量,豈不是……罷了,他們之間肯定早已不尋常,要不李叔昂怎會找秦宣,而秦宣又怎會輕易答應他的要求?

  宋紜望著那兩人,低聲道:「大哥,如今一見才發現李叔昂的性情改變甚多,說起話來舌燦蓮花,簡直不像是當年我認得的李叔昂。」

  宋綽一聽,冷哼了聲。「是啊,當年在我身邊跟前跟後,如今倒是翻臉不認人了。」話落,悻悻然地端茶一口飲盡。

  怎知那茶一入口卻辣痛了他的喉頭,教他疑惑地皺起眉。

  「大哥,你喝的是我的酒……」

  宋綽眼前景物晃動了幾下,身子一軟,往後倒下,耳邊隱約聽見李叔昂驚慌地喚著他。

  呿,他哪裡還會擔憂他?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總是膩在他身邊的少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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