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末日

　　“可憐？”

　　白袍喪屍凝視古玹，血紅的雙眼清晰映出對方的影子。

　　“不，你又錯了。”

　　“哦？”

　　“我犯下過許多錯誤，許多無法饒恕的錯誤。當我意識到時，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我需要為自己做過的一切負責。”白袍喪屍沉聲道。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時光不能倒轉，既成的事實無法改變，我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希望能減少對這顆星球的傷害，哪怕只有一點！”

　　“我不為自己的任何決定惋惜，更不會感到後悔。”白袍喪屍一字一句道，“相反，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超越所有底線！”

　　“底線？”

　　“你創造喪屍是為了什麼？你難道沒有想過，你做的一切會帶來什麼？”白袍喪屍盯著古玹，“你不過是在延續錯誤！”

　　古玹突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良久之後，笑聲漸漸停歇，古玹方才開口：“方銘，你總是會讓我吃驚。錯是什麼，對又是什麼，很重要嗎？如果說，我做的一切單純是為了排解無聊，可以嗎？”

　　心知這不是真正的答案，白袍喪屍也無意繼續詢問，而是握緊雙拳，猛然前衝，瞬間抵至古玹身前。

　　電光石火間，白袍喪屍側身彎腰，避開古玹揮下的利爪，同時右肩前頂，猛將古玹撞飛出去。

　　抓住時機，軍服喪屍和骷髏喪屍飛身而上，抓向古玹完好的翅膀。

　　其餘高等喪屍發出低沉的吼聲，縮小包圍圈，堵住地面上的所有出路。

　　天空中，沙漠蛛蜂振動翅膀，密集成雲。猛禽盤旋在蜂群四周，俯瞰整個戰場。

　　此處不是善地，變異禿鷲不敢靠近，也不再理會地上的“食物”，帶著受傷的同伴，一陣助跑，振翅飛上天空，很快消失在遠處。

　　齊樂所在的飛船越來越接近戰場。

　　他答應過白袍，非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插手他們和古玹之間的戰鬥。

　　然而，古玹吐露的真相過於驚人，他身上的礦石又太過危險，他不得不打破自己的承諾，以防有意外發生。

　　想起之前的經歷，想起刹那間的瘋狂，齊樂不寒而慄。

　　如果古玹突然發瘋，將礦石丟出體外，導致能量大範圍外泄，對整個藍星而言，都將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沙漠邊緣，變異獸群開始聚集。

　　他們中的大部分本不應該出現在沙漠。

　　偏偏事情超出尋常，獸群和喪屍一樣，被古玹體內的能量源吸引，完全無法抵抗，不斷聚集而來。

　　距離古玹越近，影響越是強烈，異獸變得愈發狂躁。有的徹底陷入瘋狂，竟然等不及接近能量源，就開始攻擊殺戮，甚至撕咬同族。

　　看到螢幕上傳回的畫面，齊樂不由得寒毛倒豎。

　　“必須速戰速決！”

　　夜長夢多。

　　古玹很危險，他體內的礦石更危險。既然知道釀成災難的“危險源”，就絕不能讓這個源頭重見天日。

　　齊樂能做的就是聯合眾人，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拿下。

　　不能立即殺死，必須丟去星球外再動手。

　　實在不行，就想辦法把他送去一顆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星球，越遠越好，最好是宇宙邊界，沒有任何飛船經過，讓他永遠也出不來！

　　如何這還不能保險，就挖坑深埋！埋進地下幾千米，左右上下都用礦石合金包圍，再壓上幾層合金板，困也能困死他！

　　要實行這個計畫，必須船長大人幫忙。

　　齊樂剛準備打開通訊器，耳邊就傳來松鼠的聲音：“齊樂，有基地戰艦靠近，對方發來通訊！”

　　貓爸抬起頭，看到螢幕中的畫面，立刻跳下指揮椅，快步跑了過去。

　　天空中，三艘戰艦呈品字形排開。

　　艦身呈流線型，噸位僅有旗艦的三分之一。靠近艦尾的位置繪有象徵基地的標誌，艦艏和艦身兩側搭載高能量鐳射炮。

　　和基地艦隊一樣，這三艘戰艦同樣經過改裝，使用晶核作為能量源。比起體積更大的巡航艦，操控起來更加靈活，火力卻半點也不遜色。

　　從基地出發後，戰艦就鎖定齊樂的位置，徑直飛了過來。

　　並且，除了做出“預告”的船長大人，船上還多出幾名意料外的成員。

　　訊號接通之後，看到坐在指揮椅上的希雅爾，貓爸想起之前的對話，下意識豎起耳朵，尾巴卷過後爪。視線移動，掃過站在希雅爾身邊的幾張面孔，不由得愣在當場。

　　“薩蒂？”

　　喪屍妹子換了一身基地制服，身上和發間的血污做過簡單清理，露出青灰的膚色和血紅的雙眼。任誰都不會錯認，她不再是坐在氣泡上的星宿二海盜船長，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喪屍。

　　面對齊樂吃驚的表情，薩蒂抿了下嘴唇。

　　“好久不見。”

　　齊樂張張嘴，想問的話堵在嗓子眼，硬是出不了口。

　　“我從莫蘭口中聽說，你一直在找我。”薩蒂看著齊樂，露出成為喪屍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謝謝。”

　　在航空港，薩蒂向莫蘭和艾希利亞道出部分實情，闡明古玹的危險性。

　　她的話恰好被希雅爾聽到。

　　船長大人二話不說，直接將喪屍妹子和南森帶上飛船。

　　“我會殺了他。”

　　換成其他人，薩蒂即使不當場冷哼，也會抱持相當程度的懷疑。

　　希雅爾的話……哪怕變成喪屍，妹子也清楚記得這位的戰鬥力恐怖到什麼程度。這可是單兵懟戰艦，讓星獸聞風喪膽的主。

　　他要動手，古玹逃脫的可能必然無限趨近於零。

　　薩蒂誠心感謝希雅爾，後者卻表示，他早對齊樂有過承諾，如今不過是兌現諾言罷了。

　　不料想，得知希雅爾的打算，齊樂卻是連連搖頭。

　　“不行，不能在這裏動手！”

　　“原因？”希雅爾挑眉。

　　“他體內有一顆礦石。”齊樂組織一下語言，儘量長話短說，“很危險，藍星之所以發生巨變，這塊礦石就是原因之一！如果能量大範圍洩露，會讓星球上的種群發狂。”

　　“異獸？”

　　“所有，包括原生種！是不是會對異族產生影響，暫時不得而知。不過，就在剛剛，我被礦石影響，”齊樂用爪子指著自己，“有瞬間失去理智，腦子裏只剩下殺戮的欲望。”

　　聽完齊樂的講述，希雅爾陷入沉思。

　　這樣來看，的確不適合在星球上動手。

　　但這不代表沒有任何辦法。

　　“我會把他帶出藍星。”

　　“那樣就再好不過！”貓爸轉動兩下耳朵，將他之前所想逐一道來。末了又補充一句，“足夠遠的話，不埋起來，直接用炮轟，也不用擔心會對任何生命種群造成影響。”

　　尾音落下，指揮倉內寂靜無聲。

　　松鼠們紛紛轉過頭，鼓起腮幫子，豎起大尾巴，默默對齊樂舉起一隻前爪，翹起大拇指。這是他們從貓爸身上學到的，活學活用，很是應景。

　　古娜和漢娜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都覺得這個計畫不錯。

　　猞猁們議論幾聲，紛紛表示贊同。至於芬力，只要別讓他去做“英雄”，齊樂說什麼他都舉四爪！

　　原生蟻考慮的更多。

　　藍星大佬們晃動觸角，用下頜敲擊出長短不一的聲響。貌似雜亂無章，細聽卻十分有規律。

　　做出決定之後，由一隻兵蟻出面，對齊樂道：“我們決定參與戰鬥，儘快抓住那只喪屍，交給異族送走！”

　　“好。”

　　齊樂點點頭，看向下方的戰場。

　　古玹被白袍等人包圍，卻半點不落下風。戰鬥異常激烈，彼此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貓爸咬咬牙，帶著小貓走到底層甲板，放出飛行器。

　　“咱們過去！”

　　父子倆登上飛行器，古娜姐妹乘坐另一艘，原生蟻早有準備，各自組成戰鬥小隊，各就各位，整裝待發。

　　艙門打開，飛行器魚貫飛出，直撲地面戰場。

　　在舉起前爪，凝聚風團時，貓爸動動耳朵，他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算了，別想那麼多，先抓住古玹要緊！

　　齊樂透過防護罩，對古娜和漢娜比劃兩下。後者會意，同時掀起風團，形成數道龍卷，卷起大片黃沙，鋪天蓋地而來。

　　就聲勢而言，絲毫不亞於沙漠蛛蜂掀起的沙暴。

　　地面上，白袍看到飛行器出現，立即知道齊樂等人準備加入戰鬥。

　　他們固然想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戰鬥至今，他們也都明白，不借助外力，未必能拿下古玹。拼盡全力將他逼入死角，萬一他狗急跳牆，瘋狂到取出礦石，拉著星球種群陪葬，絕非眾人樂見。

　　風團掀起時，白袍等人立即後撤。

　　但凡見識過貓爸是如何對付異獸，遇到風團出現，第一反應絕對是跳開，盡可能讓開道路，避免被一起捲進去。

　　不知道內情的，例如之前和白袍等人交戰，如今共同對敵的高等喪屍，看到白袍和軍服等人的動作，也下意識跟了上去。

　　僅僅是眨眼的時間，古玹身邊大片清空。

　　風團帶著黃沙，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到了禁處，龍卷互相撞擊，組成四面風牆，將古玹牢牢困住。

　　嘗試幾次，發現地面無法脫身，古玹振翅飛向天空。只要翅膀沒有被全部扯掉，傷勢總能恢復，不妨礙他任何行動。

　　看到這一幕，貓爸抖抖鬍子，又是一揮爪。大團的風旋淩空出現，對著目標壓了下去。受風力撕扯，古玹從半空掉落，陷入黃沙。

　　風團不斷疊加，急速下壓。

　　邊緣處鋒利猶如刀刃，旋轉飛過，在古玹身上留下大片傷口。

　　“吼！”

　　古玹憤怒咆哮，乾脆不閃不避，用單翼護住身體，衝向風團間的空隙。

　　黑血飛濺，傷口成片出現，又飛速癒合。

　　過程中，古玹的胸口被狂風撕開一條狹長的傷口，足夠深，已經能看到紅光閃爍。

　　好在傷口很快癒合，原生種即使受到影響，也十分有限。但這短短一瞬間，也向希雅爾證實了齊樂的話。

　　古玹體內的礦石的確會對藍星種群造成影響，而且效果十分強烈。

　　是否會對異族產生影響，希雅爾本身沒有任何感覺，目光掃視船艙，看到不同星宿船員的反應，心中有了大概。

　　原生種很快從狂暴中蘇醒，異獸卻做不到。

　　聚集在沙漠邊緣的獸群開始發狂，向古玹所在的方向狂奔。

　　發現遠處掀起的沙塵，齊樂暗道不妙，想要加快動作，奈何古玹和他之前的目標完全不同，不是輕易就能裝進“滾筒”。

　　很快，大群的異獸衝至戰場，赤紅著雙眼，不區分物件，對原生種、喪屍和異族展開攻擊。

　　白袍等人不得不調轉方向，阻截飛奔而至的獸群。

　　沙漠蛛蜂和猛禽也分散開，儘量拉長防線，擋住變異鳥群。

　　以往的沙漠中，僅能見到變異禿鷲。如今卻好，連有鳥界蝗蟲之稱的變異奎利亞雀都飛了進來。

　　這些變異鳥無法長時間抵抗沙漠的高溫，不想生命受到威脅，必須及時補充水分。而以鳥群發狂的程度來看，估計他們戰鬥到死，都不會調頭去尋找水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齊樂皺眉。

　　想要困住古玹，就必須加大風力。可風力加大，萬一再劃破他的胸口怎麼辦？

　　越想越鬱悶，貓爸猛一拍爪。

　　如果虎鯨在就好了。

　　有屏障在，什麼解決不了？

　　可惜這裏是沙漠，對海洋原生種來說，幾乎屬於禁地。即使能暫時進入，奈何距離太遠，壓根趕不及，當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正心生焦躁時，身上的通訊器突然亮起藍光。

　　虛擬光屏展開，希雅爾的影像出現在齊樂面前。

　　“撤掉風團，我會抓住他。”

　　聽到船長大人的話，貓爸頓時眼前一亮。

　　刹那之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忘記”的究竟什麼。對於一只有配偶的狸花來說，這簡直太不應該。

　　為“自身安全”考量，這樣的“疏忽”必須壓在心裏，絕不能讓船長大人知道。哪怕對方看出一點半點，也必須矢口否認！

　　不過，他貌似真有“渣喵”的潛力？

　　晃晃腦袋，撇開雜七雜八的念頭，齊樂聯絡古娜姐妹，三人同時撤去風團。

　　與此同時，基地戰艦打開艙門，數道身影掠過半空，懸浮在古玹上方。

　　莫蘭、艾希利亞和薩蒂各持一把鐳射槍，槍口對準古玹的頭顱。不能打胸口，打腦袋總沒問題。

　　另有數名士兵張開槍口，瞄準古玹四肢。

　　南森仍處於狂暴中，被留在艦上。

　　希雅爾飛至古玹頭頂，居高臨下，俯視地面的喪屍。

　　下一刻，沒有任何預兆，修長的身影從半空俯衝而下，覆蓋金屬色的拳頭擊在古玹肩上，骨頭的碎裂聲清晰可聞。

　　“吼！”

　　古玹憤怒反擊，鋒利的指甲劃過希雅爾的脖頸，擦過金屬化的皮膚，竟然爆閃出火花。

　　第二艘戰艦打開艙門，淡藍色的醫療官飛抵戰場。

　　在古玹又被擊中，被迫後退時，藍色的手臂不斷延伸，從上方探出，扼住他的脖頸。合金鎖鏈抖開，彷彿有意識一般，一圈圈纏住他的身體。

　　古玹發出怒吼，雙眼猩紅一片，又一排獠牙刺破牙床，嘴角向耳邊裂開，背部突生尖刺，似乎要將鎖鏈強行掙開。

　　“這是紅石星的種群特徵。”

　　埃爾法果斷收回手臂，又取出兩條鎖鏈，全都捆到古玹身上。

　　希雅爾飛身上前，又是一拳轟出，砸碎了古玹的左肩。手指完全化作合金，抓住古玹脊背生出的尖刺，當場捏得粉碎。

　　古玹的傷口飛速癒合，身體覆蓋新的鱗甲，咆哮聲中，就要掙脫鎖鏈。

　　希雅爾當機立斷，打開空間紐，取出對戰星獸才會使用的能量罩，千鈞一髮之際，將古玹罩在其中。

　　轟！

　　古玹不甘心被困，用身體撞擊屏障。

　　猛烈的撞擊下，能量罩都出現不穩，表面浮現大片波紋。直至希雅爾調程式，能量增強，波紋才最終消失，封死了古玹逃脫的可能。

　　“登艦！”

　　希雅爾下令，眾人返回戰艦。

　　訊號再次接通，船長大人告知齊樂，他將即刻離開，將古玹送出星球外。

　　“他體內的礦石，我會設法摧毀。如果無法毀滅，埃爾法手中有能量隔絕容器，能確保能量不外泄。”

　　齊樂點點頭，提出一同前往。不親眼看到古玹消失，他始終不能完全放心。

　　希雅爾沒有拒絕。

　　得知計畫，大多數原生種都想要同行，包括沙漠蛛蜂在內。此外，白袍等人也不能落下。他們沒有親手殺死古玹，也要親眼見到他徹底消亡！

　　事不宜遲，戰艦和飛船先後離開，消失在雲層背後。

　　直至飛出大氣層，目及螢幕中出現的影像，原生種們才猛然意識到，他們已經離開星球，飛進了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