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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第12章
  通靈3

  “咳咳咳咳……”房間內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然後這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只是發出沉悶的嗚咽。葉王推開門的動作一滯,然後神色如常地走了進去。老舊的木門發出長長的“吱呀”聲。

  仿佛被這樣的聲音所驚醒,伏在床頭的人直起身體,神色黯然地看向他手中的藥汁,“葉王……”

  “喝藥。”將手裏的藥碗遞給他,葉王神情不變,可是相處起來差不多已有兩年的晴明卻知道,這個人隱忍的怒氣。

  比起之前那個只會哭泣的孩子,現在的晴明早就熟知他的脾氣。毫無反抗地接過藥碗,他露出苦笑,“對不起,葉王。”

  “喝完了就回去,”盯著他喝完了藥汁,葉王轉開的視線,落在那個始終沉睡著的消瘦婦人身上。

  從兩年前開始,她的身體就逐漸衰弱下來,一點一點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是年幼如晴明也明白,那個會溫柔地將他擁入懷裏的婦人,葉王的母親,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為什麼……會這樣……”即使發誓再也不哭泣,晴明仍是無法抑制地握緊了拳,他和葉王明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方法,甚至冒著大雨去尋找珍稀的草藥,可是事情仍然沒有一絲轉機。那一位陷入了沉睡中的人,真的無法再次醒來了嗎?這樣的話,葉王要怎麼辦?

  “可惡!”是他太弱小了,不但沒有辦法幫上葉王,反而只會生病拖後腿,“咳咳……”安倍晴明忍不住再一次咳嗽起來,臉色微微有些泛白,然後他感到一雙乾燥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前額。他僵住了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葉王移開了手道,“你發燒了,回家去。”

  “不要……”他下意識地道,然後看到葉王不耐地皺起了眉。他不再理會他,坐到床邊將母親的一隻手握在了手裏,神色冷淡又平靜。

  是的,從他認識葉王的第一天起,這個人的神情就總是如此。無論遇到了什麼事,他都冷靜得不像一個孩子。即使他在那樣高強度的訓練中跌倒的時候,也只會接收到葉王冰冷的目光。可是心裏卻沒有一點怨憤,因為這種事情本就是他求來的,他懇求葉王教給他力量,然後進入森林尋找母親,更何況,葉王本人的訓練比他辛苦何止百倍。本來並不是如此,在被葉王告知母親的去向之後,他只想著儘快見到母親,而這樣莽撞的行為卻被葉王阻攔了。他隨手劃下一道符,落在地上消失不見,“沒有跨過這條線的力量,去到那裏也不過白白送死而已。”於是他努力修行,錘煉自己的力量過了整整兩年。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也有無法挽回一個漸漸消亡的靈魂,他尚且如此悲痛沮喪,那麼葉王呢?失去母親的痛苦,難道還要重複在葉王身上嗎?

  晴明呆呆地想著,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呻吟。“葉王……”他猛然反應過來,驚喜地撲到床前。“您醒了!”

  葉王將那只手放入被褥,低聲應道,“是我,母親。”

  躺在床上的美麗婦人忽然顫抖了一下,睜開了那一雙虛弱不堪的眸子,“啊,晴明也在呢。”她露出淺淺的微笑,“我們家葉王多虧了你的照顧……”

  “不……”他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卻被葉王的眼神制止了。仿佛預感到了什麼,他垂下眼簾,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味道。

  安倍晴明一下子白了臉,記憶中又回到了母親放開他手的那一天,無論他怎樣懇求,她也僅僅是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無論他怎樣哭鬧、哀求、拉扯……那只手卻堅定地拉開了他。

  “葉王……對不起。”他有些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見了這一句。道歉?為什麼要道歉?心下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他死死地盯著婦人虛弱的臉,內心卻忽然湧起一陣寒意。仿佛要抓住什麼,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棉被裏。連您也要離開了嗎?您怎麼能,就這樣留下葉王一個人呢?比起仍然保有希望的他而言,葉王再也無法失去什麼了啊!

  可是他只聽見自己的喉嚨裏發出一陣乾澀模糊的單音,婦人的話仍在繼續。停下來……他低下頭在心裏嘶吼,停下來啊!你知道聽到這些的葉王,他會是什麼心情嗎?為什麼不能繼續生活下去呢,真的絕望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了嗎?

  “沒用的,”記憶中葉王的話又一次浮上了腦海,那個孩子一臉漠然地道,“我的母親,已經忍耐到極限了。無論是痛苦無味的生活,還是活著本身這件事情。”

  “既然都是忍受折磨,那麼早一點結束也沒什麼,也不會因此傷害到什麼人。”

  “為了誰而忍耐這種事情,也總是有盡頭的,即使是這樣,對我而言也足夠了。”

  “不管她作出什麼選擇,她是我的母親。”

  他轉過頭來,看向葉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神。他靜靜地傾聽婦人的話,沒有一絲不耐,也沒有一絲怨恨,只是這樣的眼神卻過於平靜了,生生地帶上了幾分死氣。葉王,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活人了。

  安倍晴明心裏一顫,如果他沒有同他一起上過山,沒有跑到幾百里以外只為采到一株草藥,沒有忍著成人的欺辱,即使磨破了手腳也要求取一張藥方,他也會認為,此時的葉王是個無心無淚的冷血之徒。婦人仍在敍說,好像要耗盡每一分精力氣血。安倍晴明忍不住握住了葉王的手,那雙手,冰冷徹骨。而他的主人卻仍舊坐在那裏,沉默著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

  “夠了……”他低聲道,卻聽見婦人忽然提高了聲音,“葉王,答應我!不要怨恨麻倉家,也不要為你父親報仇!”

  “……好,”葉王的聲音仍然一如往常,稚嫩中帶著不屬於孩童的澀然冰冷。他頓了頓,忽然柔和了嗓音,“我答應你。”他這樣說著,俯下身輕吻母親的臉頰,“我不會怨恨任何人,也不為任何人報仇,我只是我,永遠只屬於我自己。”

  “葉王……”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躺在床上的婦人連呼吸也微弱起來,淚水濡濕了臉頰,也沾濕了兩人相似的黑髮。她掙扎著,努力地想要吐出最後一句話,“原諒我……”

  “好,我原諒你。”葉王柔聲應答,這一次,他甚至露出了晴明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溫和微笑,“所以,可以多陪我一點時間嗎,只要一個晚上就好。”他頓了頓,再次說,“只要一晚上,媽媽。”

  那個美麗的婦人已經無法說話,她開始激烈地喘息。很快,這種幅度開始減弱……

  “晴明,今天你可以提早回家嗎?”葉王沒有回頭,“我想要和媽媽單獨呆一會兒。”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甚至染上了一點笑意,“對,只要一晚上就足夠了。”

  “不用擔心,現在的我,非常的幸福。”

  “……好。”安倍晴明垂下眼簾。他站起來,保持著平穩的步伐走到門口,卻在推開門的最後一秒回過頭來。簡陋的房子裏,葉王坐在床邊,靜靜地握著氣息微弱的女人的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那個女人也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美麗、高貴、優雅、嬌弱,即使穿著最為粗鄙的衣物,也只能襯托出她的不凡與纖細。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適合這裏。葉王輕柔地整理她散亂的額發,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安撫地低語,可是安倍晴明卻忽然覺得,也許葉王是在用這種方式痛哭也說不定。

  因為葉王也和他一樣,是再也沒有辦法流出淚水的人。

  露出一個沒有什麼意味的笑容,晴明不再停頓,反手關上了門。只是一晚上而已,他對自己說,只有這一個晚上,他才會留下葉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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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縷晨光透過門縫,直直地照射了進來。

  “哢,”九尾輕輕跳上床,可是尾巴卻碰倒了不遠處的陶碗。它掉落在地上,乾脆地摔成了幾塊。

  男孩保持著那個姿勢,好像並不為這樣的聲音所影響。在他的不遠處,一位婦人靜靜地躺在那裏,唇角仍舊帶著微笑。如果不是沒有了氣息,人們都會以為這個美麗的女人只是陷入了安眠。

  “天亮了,是嗎?”葉王微笑著,一點一點地站起身來。

  “門外的那幾個,你不打算處理麼?”輕舔著自己背上的皮毛,九尾漫不經心地道,語氣裏卻生生透露出幾分血氣,“一直被監視了兩年,我可是已經不爽很久了。”

  “不用了,”葉王道,在晨光中的微笑有幾分不實,“他們的目的,我可是早就知道的。”

  “對了,你有那個能力嘛。”九尾低沉地笑了起來,“還真是方便。”

  “是啊,”葉王低下頭,勾起了唇角。接住跳入他懷裏的九尾後,那弧度更是上彎了幾分,“九尾,你重了。”

  “胡說!本大爺才不會超重!你才是胖狐狸,你才是!”

  “呵呵,”熟練地安撫炸毛的某人,葉王看了最後一眼那個床上的身影,然後轉身一步步地向大門走去。

  “你的遊戲結束了?”

  “恩,”門外的陽光很刺眼,讓小小的孩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然而他彎起的嘴角卻沒有改變,他輕笑著,語氣莫名地帶上了一絲堅定,“結束了。”

  【只有一晚上,媽媽。】

  只有一晚上而已。

  不出所料的,門外站在一直監視的兩個人。上好的衣料,故作恭敬的表情以及來不及掩飾的輕蔑嫌惡,“奉家主之命,在此恭迎葉王少爺。”

  他們深深地彎下了腰,衣擺垂落在骯髒的地面上,卑微得好像一隻待宰的羊。如果他們抬起頭,就可以看見站在他們面前的孩子臉上,露出了怎樣柔和的笑容來。葉王掩嘴而笑,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恐怕就要笑出聲來。母親大人喲,這就是你深愛的麻倉家嗎?這就是你所信賴的,哪怕在最後一刻也沒有出現的家人嗎?他放下手,唇角的微笑不變,可是眼裏卻是最深的冷漠與殘酷。

  “……太渺小了。”

  【如果要殺死他們的話,可以交給我嗎?】九尾舔了舔唇,不懷好意地在心裏道,它知道,那個人聽得到。果然小小的孩子在那一瞬間露出微笑,可是他的回答卻是,“抱歉,九尾。麻倉家,有我想要的東西。”更何況,他可是答應過的,永遠不要怨恨麻倉家。

  他上前幾步,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無措與驚慌,“你們是什麼人?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那個小子會傷心的。】九尾嗤笑起來,卻配合著發出令人畏懼的野獸低吼。

  原本高傲的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恐懼,他們退後一步,重新低下頭來,“是的,歡迎回家,葉王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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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王!”床上的少年猛然翻身而起,然後,茫然四顧。很快,他的眼神黯淡下來,露出一絲苦笑。他早該知道的,那夢裏的場景一直重複了十年,怎麼居然還會讓自己感到失望呢?

  十年以前,當他氣喘吁吁地推開葉王家門的時候,卻只看見空蕩蕩的室內,以及放在桌上的一封簡信。屋內什麼都沒有,沒有奄奄一息的婦人,也沒有那個表情冷漠卻手心冰冷的少年,甚至連那個會不時出現搗亂的小狐狸也一同消失了。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裏就忽然生出一絲冰冷來,那種慢慢浸透全身的冰涼感覺,至今仍然能夠讓他從夢中驚醒。

  那個時候,他也是如同夢中這般,不斷大喊著葉王的名字,不過卻沒有人回答他。被拆開的信封被他揣在懷裏,可是他卻不願意相信這上面的話,執拗地想也許這不過是葉王對他的又一個試煉。

  “母親死了,再見。”信上只有這短短六個字,剛硬挺拔的字體,刀鋒般銳利冷酷,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人伏在案上,面無表情地寫下這幾個字的樣子。

  他在原地等了好幾天,卻仍然沒有人回來。可是他仍舊沒有死心,抱著葉王不可能不來告別這樣的想法每月來一次,然後漸漸地,一年過去了,兩年,三年……他的那顆心,才終於漸漸死了。早就該明白的,那六個字就是葉王的告別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沒有留下他的去向,大概是他終於厭煩了弱小的自己吧。

  不是沒有怨憤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臨別那一晚葉王宛如死水一般的眼神,就怎麼也無法繼續怨恨下去了。

  葉王離開的第三年,他去了葉王口中的森林,然後見到了母親。但是,除了滿身的力量以外,他再無法帶回什麼。他終於也和葉王一樣,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母親。今生再不要相見了——母親滿面嚴肅地這樣說,否則便是逆了天地正法。人與妖,終究殊途。

  他本以為自己會滿心痛悔,但是實際到了那個時候,反而鎮定得不成樣子。原來,原來那個時候,葉王的心情,是這樣的。光是要抑制沖口而出的冷笑就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冷冷地想,便是逆了這天地又如何呢?那些毫無道理的條條框框,就算毀了又如何?可是他還是回去了,帶著母親贈與的、暴漲的靈力。

  四周的人們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他們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知何時染上了無法揮去的晦澀。他們開始叫他“白狐之子”,仿佛這個稱呼可以刺傷他一般。可是事實上,在這個世上能夠真正傷到他安倍晴明的唯二而已,一是母親,一是葉王。即使背負著這個稱呼,一切也都沒有改變,他依舊是那個人,即使擁有了妖異般強大的靈力也是一樣。他成了族中最優秀的一員,不,和母親贈與的靈力無關,即使撇開那些,在接受了葉王的訓練之後,他就下定決心要成為最強。與那些只會躲在暗處詬病他的人相比,從一開始,他們的覺悟就是不同的。

  族中把他當做年輕一代的希望,費盡心思耐心教導,然後,他聲名日起族中也沒有能夠教導他的人了。在族人期盼的眼神下,他離開家,拜在了當時著名的大陰陽師門下,一過就是七年。能夠不顧及他白狐之子的名聲而收下他作為弟子的,也唯有賀茂忠行老師一人了。不知不覺中就走出了中庭,少年輕輕拂過自己的衣擺,露出感慨的微笑來。自葉王走後已是第七年,以那個時候自己對他的依賴,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樣被人用既敬且畏的目光看著卻完全能夠淡然處之的一天的。在那之前,是母親一直保護著他,然後是葉王。瑟縮著,然後躲在某人的身後,這樣的舉動對於現在的安倍晴明或許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在那個時候,葉王和母親並不寬厚的背影的確是他的安心所在。

  輕輕地彎起嘴角,少年的眼神溫柔起來,方才些許的黯沉也消失不見。

  “晴明!”背上重重的一拍卻讓這個難得的微笑變為苦笑。“保憲,”晴明哭笑不得地道,“你的力氣太大了。”

  “抱歉抱歉,”來人笑嘻嘻地道歉,語氣裏卻並沒有多少誠意,“只是看到你一大早一個人站在那裏傻笑,就來打個招呼而已。”

  “你這個樣子被老師看到的話,又要被罰了。”

  “切,不用怕啦,他才不捨得懲罰我這個親兒子呢,”雖然是這樣說,賀茂保憲還是忍不住臉色一變,左右看了一番之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沒事沒事,老頭子還沒起呢。”

  “你啊……”晴明笑著看著自己的同門師弟耍寶,轉身作勢要走,“老師交代下來的口訣背熟了沒有,到時候可不要找我幫忙啊。”

  “啊啊晴明你就是會掃興!”某人抱頭亂竄,忽然道,“你去哪里?”

  “時間還早,自然是去做早課。”晴明淡淡地道。

  賀茂保憲聞言長歎了一口氣,“不是我說啊,晴明,你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太無趣了嗎?每天除了練習就是練習,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想要這樣不顧一切的變強?”

  “為了什麼……嗎?”聞言一愣,晴明的神色變得若有所思,隨即釋然的微笑,“大概是為了教訓某個不會好好告別的混蛋一頓吧。”

  “啊?”少年不解地張著嘴,顯得有些呆傻,不過他很快地反應過來,在晴明身後高聲道。“今天還是算了啦,有很有意思的人會來哦!”

  “哦?是什麼人?”晴明背過身,隨口敷衍著。

  “聽說是馬上就要拜師的師弟,麻倉家那個超級厲害的次子,叫什麼來著……”保憲撓著頭,“唔,名字不記得了……”不過看到馬上就要連背影也消失不見的晴明,他當即大喊道,“喂!晴明!好歹是我們未來的師弟啊,不要擺出這樣一張臉來啊!”

  “既然是師弟的話,總是要見到的,早晚又有什麼分別呢?”遠遠地,安倍晴明溫和中帶著幾分漠然的聲音傳來,讓賀茂保憲狠狠地在原地跺了跺腳,“就知道你這傢伙平時一副溫和的樣子都是裝的,其他人都被你騙了,小心我告訴他們哦!”

  沒有人回話,少年只是隱約地聽見後方傳來了一聲輕笑。頓時,青筋暴起,“晴明,你這個陰險的混蛋!”他憤憤地低聲抱怨,“啊啊居然嘲笑我真是太過分了……”

  安倍晴明勾起一邊的嘴角,神色安然地越走越遠,然而他不知道,在知曉了這個師弟的真實身份之後,有多少次他曾為了自己的最後一句話而深深後悔。

  大門外,一架牛車緩緩地停在了門前,然後門簾被挑起,恭敬的侍從們低下頭,不敢直視主人的容顏。賀茂保憲興沖沖地趕來,卻只來得及看見一襲素白的衣擺,隨著他的主人一起消失在了廊內。

  “都是和晴明說話耽誤了時間……”他低聲抱怨著,仍然不死心地趴上窗邊的一塊青石。他素來頑劣,所以父親在正式場合一般都不允許他出席,可是他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又怎麼肯錯過小師弟的初次來訪呢?賀茂保憲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被人聽到自己的笑聲。恩,首先是兩個中年人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有禮而無趣。保憲聽得昏昏欲睡,心想那個小師弟莫非是個悶葫蘆,怎麼半天不說一句話。終於,那個大概是麻倉家家主的男人道,“如此,就一切拜託賀茂大人了。葉王——”啊,原來小師弟的名字叫葉王啊。他點點頭,卻在下一秒忽然愣住了。一個極清也極冷的聲音透過窗戶,直直地傳入他的耳內。“今後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賀茂大人包涵。”賀茂保憲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那聲線如同冬日裏的泉水,極為的冷冽卻也極為的清澈,只是短短幾個字也足以抓住眾人的心弦,卻又偏偏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漠然。他的內心忽然升起了一種渴望,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地步,如果這個人說話的物件是他,該有多好?

  他踮起腳尖,悄悄地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這種窺探的行為極為失禮,即使是他也從未如此過。可是內心卻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感,直接支配了他的行動。屋內的光線並不昏暗,一位身著白色狩衣的少年坐在那裏,黑色的長髮被束成一束垂落在肩上。從保憲的角度,只能堪堪看見那人的側臉,垂落下來的劉海擋住了大半的視線。可是少年卻感到頭腦內有什麼一下子炸了開來,嗡嗡作響。他僵立著身體,看著那人黑色的冰冷的眼睛裏流露出的真切的溫柔。那名少年低垂著頭,安撫自己身邊不耐的火紅色狐狸,明明是清冷的面容上卻露出一抹極淺的笑容來。那笑容一點點化開了黑眸中的冷意,宛如初融的冰雪,只是讓人覺得清雅秀美,非言語所能形容。

  整個世界裏仿佛只剩下自己鼓噪的心跳聲,紅暈無法抑制地爬上臉頰。正所謂,一眼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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