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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第10章
 獵人14

  空氣中是一片無言的寂靜。少年模樣的人站起身來,將不再環繞著火焰的長刀插入腰間。

  “結束了。”看了一眼地上猶自帶著滿足微笑的老人,梅路艾姆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得如此心軟了?”被抱在懷裏的狐狸不滿地動了動,“還是對這個想要殺掉你的老頭子。”

  黑色的眸子冰冷地看了它一眼。

  “別裝傻!”九尾氣哼哼地給了他一爪子,“讓他在看到結果之前就死去,帶著任務完成的滿足感離開,不正是你剛才做的事情嗎?”

  沒有人回答它,九尾卻開始不停地抱怨起來,“真是太便宜那個老頭了——發現炸彈並沒有起作用,帶著無盡的驚訝和絕望死去,這樣的死法,才是與妄想要殺死你的人最相配的。愚蠢、弱小的人類……”喋喋不休的聲音忽然一頓,九尾仰起頭來看著他,“對了,你怎麼知道那個不會爆炸的?那個老頭可是按下了按鈕啊。”

  “因為……”少年聲音冰冷地道,“那個真正的開關,在我的手上。”他的目光停留在老人滿足的笑容上,幾不可見地染上了一份嘲諷之色,“可悲的人,即使是獵人協會的會長,那些所謂的決策者也不可能會讓那麼強大的力量被一個人完全掌控吧。這個人的失敗並不是因為自身,而是源自人類無窮盡的狡詐與膚淺。”

  “那麼,就是這個?”九尾眯起眼睛看著少年手上的東西,滿是趣味地問,“你從哪里得到的?與你之前殺死的獵人協會副會長有關麼?”

  “相互制約和牽制……人類慣常的把戲罷了。”梅路艾姆勾起冰冷的微笑,凝視著手中小小的按鈕。將這樣的東西交到兩個立場不同的人手中,作為互相牽制的韁繩,就可以保證不會有人獲得過於強大的力量從而超出控制。“準確地說,我手上的這個東西,也並不是真正的開關。”對上九尾不耐催促的神色,他的笑容中摻入一抹溫和,“用什麼東西來比喻的話,就是保險。讓‘貧者的薔薇’這樣危險的東西其作用的話需要兩個必不可少的條件,其中之一在尼特羅手上,而另一個……卻被我早早的關閉了。”

  “必須要兩個同時起作用才行麼,嘖,人類真是麻煩。”九尾不耐地嘲笑,“那個老頭子,恐怕到死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吧?明明是為了人類的存在可以捨棄自身的人,卻被自己所相信的一方狠狠的背叛了呢。那麼,我明白你為什麼會那樣做了……你這個傢伙,是想保有一個強者最後的尊嚴嗎?”

  “不,我只是沒有那個耐心聽一個失敗者的喋喋不休罷了。”冰冷地一笑,梅路艾姆將九尾抱的更緊,“那麼,好奇心滿足了嗎?”

  “啊,”九尾微閉上眼睛,發出舒服的咕嚕聲。因為微微低著頭,梅路艾姆也就不能看見它微微翹起的嘴角——即使沒有了“人之心”,這個抱著它的傢伙,也沒有分毫的改變。一邊嘲諷地感受著心中彌漫起來的安心感,九尾動了動身體,試圖找到一個更加舒服的位置,一邊又忍不住淡淡地想,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可是這樣的想法僅僅持續了一秒,就被忽然的下墜感擊得粉碎。

  “喂!你怎麼了!喂!”它掙脫那個懷抱,難得地感到一絲驚慌。無數的鮮血從那個人身上滲透出來,皮膚一寸寸開裂、拉長……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

  少年半跪在地上,神色冷峻地任由冷汗濕透了衣衫,卻咬牙不發一言。

  “可惡,難道是力量又暴走了嗎?”九尾正要恢復原身,卻被一條鮮血淋漓的手臂擋在了身前。

  “你放開!”九尾氣急地豎起全身的毛髮,“這種時候還要逞強嗎!”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人一愣,卻忽然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來,“不過是必要的成長罷了。比起這個,我更加在意的是,九尾你現在想要做的事。”

  兩個原本敵對的人,真的能夠因為存在於血脈中的羈絆而交付忠誠嗎?不自覺地露出嘲諷的笑容,在九尾的呼喊聲中,梅路艾姆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起碼,在這一刻,他並不明白自己相信的到底是那一分已經不需要言說的默契,還是那些深深刻印於血脈之中的,由他而施加的,卑鄙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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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終於趕到的普夫、尤匹和庫洛洛三人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宛如廢墟一般的場景,內心的不安終於讓普夫大喊出聲。雖然比任何人都要相信王的強大,可是人類一向陰險狡詐,而王才剛剛出生……

  “王,請回應我!您在哪里?”

  “嘖,真是吵死了。”突然傳來的不算陌生的聲音讓三人猛然回過頭去。

  “這……這個聲音是,九尾大人?”

  彌漫的煙塵中,小巧的狐狸漫步而出,身後的尾巴肆意地張開著,在空氣中染出豔麗的色彩。

  “九尾大人,請告訴我王在哪里!”流露出一絲喜色,普夫追問道。

  “嘖,那個傢伙的話……”九尾撇了撇嘴,向後轉過視線,“ 你們自己看吧,真是有夠狼狽的。”

  “什麼!王居然受傷了嗎?什麼人居然傷了王?”尤匹驚怒地說,而普夫的神色也瞬間陰沉下來。

  “嘛,倒也不是那樣。”九尾觀察著他們的神色,帶著一絲興味地道,“之前難道沒有一些例子嗎?比如說……忽然長大什麼的?”

  “什麼,難道王……”普夫神色一動,正要說什麼,卻被漸進的腳步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與記憶中極為相似,卻又帶著細微的不同的……一樣有著難言的節奏,一舉一動見仿佛能夠扣人心弦,但是又充斥著另一種更加強大的,使人不安的掌控感覺。

  普夫仿佛被迷惑了一般,面朝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白皙修長的手臂撥開層層漫起的煙塵,接著是與記憶中相比更加棱角分明的面孔,更加高大成熟的身體……長長的黑袍包裹住修長的身體,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卻更添了一分致命的吸引。危險與誘惑並存,威嚴與豔麗交錯。這是……王?

  “……普夫、尤匹?”更加低沉優美的聲音慢慢地響起,帶著一份慣常的漫不經心。剛剛擺脫了少年的稚嫩,梅路艾姆勾起涼薄的弧度,“怎麼,有這麼驚訝麼?”

  “真的……是王……”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兩隻螞蟻連忙單膝跪下,“王沒事真是太好了,而且……”普夫抬起頭來,露出深深的狂熱的笑容,“才剛剛出生不久就能獲得‘成長’,這樣前所未有的事情不正是證明了王的強大嗎?您的天賦與生俱來,是註定要將這個世界踩在腳下的!”

  “是嗎,原本的王並沒有這樣的先例嗎?”並沒有露出什麼喜悅的神色,梅路艾姆淡淡地問。

  “是的,王的成年一般要用一年以上的時間,像您這樣的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帶著最深的忠臣與喜悅,普夫和尤匹深深地低下頭去。“王,果然是獨一無二的!”

  “獨一……無二嗎?”他輕輕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笑容嘲諷淺淡。梅路艾姆抬起頭,將目光落在那個從一開始便默然不語的人身上。黑髮的青年笑容溫和安寧,靜靜地注視著他,仿佛在看著一件需要倍加珍惜的、小心看護的寶物。他輕輕地捂住嘴,黑色的眸子裏平靜一片,一點也不為眼前的景象驚訝的樣子,或者說,早知如此。

  “看來,你隱瞞的秘密真是不少,庫洛洛。”他一笑,仍舊用不怎麼在乎的語氣道。

  “啊,”輕輕地笑了,青年瞥了一眼黑袍上並不明顯的血跡,神色不明地道,“可是你並不會因此而殺死我,這可是神明的指示呢。”

  “哦?那個神明給了你什麼指示?”

  “與其說是指示,不如說是預言,想要知道的話,自己來看看的話不是更好嗎?就在……那個遺跡裏。”青年的嘴角越發上勾,因為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會拒絕。他果然如同預言所說的,在鮮血和烈火中重生了。而且,變得越發的強大而耀眼。就如同那個旅團第一次無法突破的遺跡一樣,這個人的身上,也充滿了無盡的謎團。可是幻影旅團偏偏對於這種危險與誘惑並存的東西無法拒絕,就好像沉溺於夢境中的旅人,越是伸手去抓,就越是無法得到,然後佔有的欲望才會更加強烈。

  螞蟻王,蜘蛛已經編織好了網,你能夠逃脫嗎?發出輕輕的笑聲,庫洛洛放下了手,走向那個男人,“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呢?”

  回應他的是男人的一聲輕笑,“看來幻影旅團真的很缺人手,不過在此之前的,那個在走廊裏大鬧的你的團員,是不是應該約束一下呢?”

  “看來王是誤會了呢,那個傢伙早在背叛的一刻起,就不再屬於幻影旅團了。”

  “也就是說……隨便殺掉,也沒有關係的意思嗎?”

  “啊,請盡情的玩樂吧,螞蟻王。”退後了幾步,庫洛洛作出邀請的手勢,臉上的笑容真誠而縱容。

  “西索!”奇犽看著那個比起任何人都適合沐浴在血色之中的男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裏?”

  “嘛~”將薄薄的撲克輕輕彎曲,紅發的男人伸出舌頭舔去上面猩紅的液體。舒展了身體,西索帶著一貫輕佻的笑容道,“因為,我的果實們都在這裏啊。”他雖然微笑著,可是渾身的殺氣卻怎麼也無法掩蓋。

  被這樣的殺氣逼退一步,奇犽放下昏迷的小傑,微微喘著粗氣道,“你是來幫我們的?”隨即他一笑,自語道,“不,怎麼可能,這種戰鬥狂……”

  “是喲~”不顧少年猛然睜大的眼睛,西索用撲克遮住了自己的嘴角,“可是,”他的語氣仍舊帶著笑意,但是卻有無盡的寒意從中散發出來,“看樣子有的小果實並不懂得保護自己呢,這樣子不就爛掉了嗎?”

  “啊,真是可惜,”用雙臂環抱著自己,西索因為興奮而變成金色的眸子落在了小傑的身上,然後漸漸地變回了原本的顏色。男人的表情忽然變的有些無趣。“與其讓他變成腐爛的果實,不如現在就殺掉好了。然後再去尋找更加成熟、更加美味的大果實,哼哼哼哼……”

  染血的撲克已經近在眼前,而整個建築卻忽然一震。接著更多的轟鳴聲和碎裂聲響起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連綿不絕。

  “這是……什麼?”感受著這一股不同尋常的震動,奇犽的臉色越發蒼白,那是一種好像面對天敵一般的威脅感,寒意從心裏一直滲透到四肢百骸。

  “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西索望著震動傳來的方向,忽然勾起了嘴角,露出滿是殺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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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選……完成了。”坐倒在地上,無暇顧及一同滑落下來的眼鏡,青年忽然抓緊了自己的頭髮,滿是絕望地低喃,“一定會死的,一定會死的……人類,要完了!”

  “居然連會長都失敗了嗎!可惡,該怎麼辦才好!”周圍的人群慌亂起來,很快便被一直戰鬥的螞蟻師團找到了空隙。

  “啊啊啊啊啊——————”

  “要逃!絕對要逃!”青年顫抖著,慌不擇路地開始奔跑。那些在繭裏的東西要出來了……老師……老師居然失敗了,可惡,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獵人會長!如果是他的話,根本就不會顧忌那麼多,只要犧牲這一個小國之中的人,直接用幾百顆“貧者的薔薇”就好了……居然會為了幾個平民的生命而直接面對那個螞蟻王……對,都是老師的錯,都是他不好,否則的話事情根本就不會到這個地步!一切都晚了!挑選已經完成,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螞蟻王的腳步了!可惡,他還這麼年輕,還有那麼多野心想要實現,他一點也……不想死啊!!!男人竭力奔跑的樣子忽然頓在了半空中,他的表情變得極其驚恐,卻仍舊艱難地轉過頭來。骨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仿佛有溫熱的液體從胸口流淌出來。

  “不……不要……”他徒勞地想要用手挽留,仿佛那就是他不斷流逝的生命,直到雙手都染上鮮紅的液體。那是他自己的……眼鏡已然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灰暗的影像,一個人影慢慢地走了過來,高大、充滿了壓迫感,身上似乎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袍,唯獨不變的,是之前感受過一次的,那樣仿佛包含了世上一切惡念的念。

  “螞……螞蟻……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扭曲變形,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咽喉地嘶啞絕望。

  震動越來越頻繁,巨大的繭掉落在地上,然後從裏面走出來的是被抹去了人類身份的,從今以後只能作為“螞蟻”生存的兵器。在人類的眼裏,這個場景無疑是極為噁心的,如同某種蛛類,他們撐破了白色的繭,露出仍然帶著粘液的身體。失去了身為人的理性,而作為螞蟻王的軍隊存在著。他們表情麻木,卻無疑有著巨大的力量,加上那樣恐怖的數量,說是史上最為強大的軍隊也不為過。

  “王,挑選已經完成了。”半跪在地上,普夫的臉上混合著狂熱和喜悅,“接下來……王?”

  “恩,下面的事就交給傑依羅,”梅路艾姆卻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喜悅的表情,他平靜地揮了揮手,下達了命令,“殺光這裏的獵人,然後徹底封鎖這塊大陸上關於螞蟻的一切消息——”

  “我不希望,在這片土地上,看到一個懷有念能力的人類。”

  “王?可是為什麼,”普夫有些急切地道,“現在正是我們進攻人類的大好時機……”

  “普夫。”雖然沒有用尾巴攻擊,可是普夫還是被那忽然而至的念壓掃過,“噗”地吐出一大灘鮮血來。

  “屬下……屬下逾越了。”再一次地半跪下來,普夫恭敬地低下頭,“屬下只是太急迫了,王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卑賤的人類身上。”

  “你太傲慢了,普夫。”被稱為王的男人攏了攏長袍,語氣平靜,眼神卻黑沉宛如深潭,微微地勾起了唇角,男人的笑容冰冷肆意。“人類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弱小,要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也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螞蟻需要發展壯大的時間,而這個地方會是最佳的修養場所。然後,那個名叫傑依羅的男人會成為關鍵。

  梅路艾姆身形一動,被長尾貫穿,此刻正奄奄一息用恐懼仇恨的眼神看著他的男人便被拖到了近前。隨著不斷流逝的鮮血,這個男人的生命也漸漸走到了盡頭。並不在意這個男人的身份、面容或者別的什麼,梅路艾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漸漸地勾起一個笑容。“所謂‘覺醒的圓’,就讓我來試一試吧。”

  已經死去的少女被抱了出來,梅路艾姆輕柔地托著少女柔軟的身體,雖然神色平靜,卻仿佛帶著不可思議的溫柔。這竟然會是那個殘忍冷酷的蟻王!瀕死的人類睜大了眼睛。

  “彼特……果然已經……”普夫和尤匹退後了幾步,讓王將少女的身體放在地上。

  “啊,這是她擅自違背我命令的後果。”遇上了無法匹敵的敵人,然後因為自己的任性而付出最大的代價。“可是作為懲罰的話,已經足夠了。”梅路艾姆轉過頭,對著一直跟在身邊的九尾道,“你一直很想見識的圓,就在這裏。”

  “……你已經……成功了?”

  “啊,自從捨棄了‘人之心’之後,自然而然就成功了。”男人微笑起來,眼睛裏卻毫無笑意,“所謂神,真的是十分傲慢的物種。”以至於每一分力量,都不允許有絲毫的逾越。想要獲得什麼,就必須要付出什麼,這也是真理的一種。

  “那麼,開始吧。”低下頭,並沒有什麼興奮雀躍的表情,九尾將眼神隱藏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主人。就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一樣,它一直注視著他,注視著那個隱於其內的,不斷掙扎的靈魂。

  耀眼的白色光芒將三人包裹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陣。梅路艾姆站在中間,輕輕托起少女的手……

  “等……等等……放過我吧,蟻王大人,我還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對了,我可以提供人類的情報!所以放過我,放過我——”那聲音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虛弱,終於在一片寂靜中戛然而止。而相對的,被螞蟻王托在手中的那只手臂卻從死氣的慘白漸漸地變為了虛弱但卻充滿了生氣的樣子。

  “轉生之術?不……原來如此,這就是圓麼?”九尾皺起了眉,探尋似地望向那個人的方向。難道,這個人已經想起了什麼嗎?有關於火影世界裏的那個人……那個有著金色頭髮和溫柔笑容的,四代火影。

  似乎感受到了九尾驚疑的目光,梅路艾姆回過頭來,露出安撫又明瞭的笑容。即使沒有全部想起來,但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捕捉到一些片段,它們徘徊在夢境中,紛飛纏繞——可是這些都無法影響他。正如同他無法理解自己當時的衝動一般,現在的他也不會主動探尋,溫和的、美好的、純潔的、眷戀的,這些東西都不應該屬於自己,因為過分柔軟的東西,會阻礙前進的路。

  黑袍的男人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然後手中的光芒黯淡下來。他彎下腰,對於那個倒在一旁的屍體連一個目光也吝於施捨。貓女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卻不再是骨骼盡碎的原因了。少女的臉上是健康的紅暈,微閉起眼睛沉睡著,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麼,嘴角是滿是幸福的笑意。“王……”她發出微弱的囈語,在那人懷中翻了個身。

  “彼特……復活了……”尤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對於這堪稱奇跡的景象不知所措,卻又由衷地覺得本該如此。他們的王,居然已經踏入了神的領域麼?

  九尾嗅了嗅倒在一旁的男人的屍體,然後篤定地說,“是轉移。”並非是創造生命這樣的事,而不過是把一個人的生命能量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罷了。

  “所以說,是‘圓’。”真理之門交給他的並不是某一種特殊的力量,而是對於力量的運用和控制——轉移就是其中的一項。淡淡地笑了,梅路艾姆懷抱著沉睡的少女,死而復生,這樣聽起來如同奇跡的事情,在神明的眼裏,大概也不過是能量的搬運這樣簡單至極的事情吧。那麼,創造生命呢?螞蟻王微眯了眼睛,看向那廣袤的天空——人和神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在思考這個問題以前,還是先把周圍的小蟲子解決掉比較好吧?接收到九尾略帶鄙視的眼神,梅路艾姆似乎聽見這個狐狸小聲地在心中腹誹的聲音,不由失笑。不過,又是那樣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呢,九尾。梅路艾姆垂下眼簾,掩去自己複雜晦澀的眼神,然後露出冰冷淺淡的笑容來。

  “那邊的人類,看了這麼久,還不出來嗎?”

  “什麼!”普夫沉下了臉色,卻看到庫洛洛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回應蟻王詢問的是幾張激射而出的撲克。微微一笑,梅路艾姆伸出手掌,收回的時候每一條指縫間都夾著一張看似柔軟的紙牌。

  “很有趣的武器。”這樣說著,他張開手指,任由撲克慢慢地飄落在地上,“可是你應該知道,這樣的攻擊對我而言並不能起作用。”梅路艾姆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帶著扭曲的笑容現出身形的男人,叫出他的名字,“西索。”

  “哦……螞蟻王居然認識我麼?”似乎也有一瞬間的驚訝,西索停下了腳步,不過片刻後他便恢復了笑容,“嘛,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比起那些——”

  “比起那些,還是美味的果實更能引起你的興趣。”毫不在意地透露出對這個人的瞭解,梅路艾姆淡淡地接下他的話,“眼睛,變成金色了。”

  “……”不僅是護衛軍,便連一旁的庫洛洛也露出了一絲訝色。

  “哼哼……哼哼哼,越來越有意思了喲,大果實,”眯起眼睛,西索彎起一張撲克遮住自己的嘴角,“居然會對我的事情瞭解到這種程度……”

  “啊,那是因為,我很嫉妒你呢,西索。”微微一笑,梅路艾姆輕輕點頭,一邊朝這個男人走去,雙眼中盛滿了難明的情緒。“無論在什麼地方,是什麼身份,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心願,就好像無法被任何東西束縛一樣,肆意自由的人——一般這樣的人都會死得很快,但是你是不同的,西索,所以,只要看見你的話,就忍不住想要抱怨一下。”

  抹去嘴角的血跡,西索驟然發出笑聲,“這就是你的抱怨嗎,大果實?”

  “恩。”仿佛理所當然地,梅路艾姆點了點頭。沒有用任何能力,只是憑藉這幅身體的力量和速度,揮拳!

  “……王?”一旁的普夫不確定地叫道。

  “嘛,退下吧。”九尾瞥了他一樣,語氣不明地道,“這個人,偶爾也會需要這樣的時候。”特別是,面對著這樣一個幾乎集合了他的一切願望的人。自由地呼吸這世間的空氣,就算死掉也沒有關係,只要那是他心之所向——這樣卑微的願望,他沒有實現,庫洛洛他們也沒有實現,可是西索卻做到了,而且在這個似乎滿是灰暗的世界裏,一個人活得無比的鮮活。

  一拳,兩拳……鮮血似乎讓西索更加的興奮。他看向那一雙似乎是在微笑著,卻滿是冰冷陰霾的眼神,幾乎忍不住渾身的顫抖。他捂住臉,語氣低沉地喃喃道,“啊啊……不行,越來越興奮了……”

  捨棄了無用的紙牌,西索接住了直奔面門的拳頭,眼神鋒銳而瘋狂,卻帶著巨大的愉悅。伸出舌頭舔去唇邊溢出的血跡,那張被小丑的妝容覆蓋著的面容竟然也因此顯露出幾分驚人的妖異。“大果實,生氣了嗎?”

  “不,只是偶爾也想要這樣打一場。”不帶任何目的的,也不附帶額外的能力,只是因為本身的願望而行動。

  “恩……嘛,這樣也讓我足夠滿意了~我很中意你喲,大果實。”西索笑著退開幾步,猛然前沖的身影帶著幾乎濃的化不開的殺氣。

  “那麼,多謝誇獎。”即使是在語氣平穩地談話,男人的動作也沒有慢下半分。“哢——”丟下手中的斷臂,梅路艾姆看向那個仿佛感受不到痛苦的男人,“接下來,是另一隻。”

  “咳,”捂著受傷的脖頸退後幾步,梅路艾姆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開始漸漸地向獸瞳轉變。勾起一邊的嘴角,男人笑道,“有意思,沒有了手臂,還有牙齒麼?”

  唇邊的血跡還沒有擦去,西索掙扎著站起來,笑聲中仍帶著重重的喘息聲。他似乎極為的愉悅,微眯起的眼睛裏流光閃爍,“很美味呢……”

  兩個人的身影不斷交錯著,快到看不見的地步。鮮血和汗水混雜在一起,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飛散開來。雖然壓制了其他的能力,可是身為螞蟻王的力量似乎也仍然更勝一籌。湊得極近的男人悶哼一聲,那是因為被他生生捏碎了指骨的原因。可是他的表情卻越發的興奮起來。在那一雙金色的瞳仁裏,梅路艾姆看見了自己的樣子。同樣的興奮、暴虐,甚至微微扭曲了臉龐。鮮血散發出迷人的香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於是他明白為什麼偏偏是西索了,只有西索才能讓他有這樣戰鬥一場的渴望——自由的、肆意的,單純為了戰鬥而戰鬥,生死一瞬的感覺令人著迷。然而更多的,則來自他被壓抑的本能。戰鬥欲、食欲,還有另一種,更加讓他興奮的東西……

  “抓住了。”男人的唇角勾勒出殘酷的弧度。他低聲這麼說,將西索重重壓制在地上。骨骼的碎裂聲清晰地響起在耳邊,卻只能讓他感到愈發的愉悅罷了。耳邊是西索怪異的笑聲,此時的兩個人,就好像野獸一樣露出了鋒利的爪牙,但褪去了那一層瘋狂的外衣,卻又偏偏明白各自的冷靜。諷刺而荒誕。

  鮮血順著脖子上的傷口滴落下來,暈開在對方的小丑妝容之上。西索笑著舔去那一滴血液,即使幾乎被扭斷了四肢,這個人也依舊有著強悍的實力。這樣的景象,莫名的讓他覺得有什麼東西蠢動起來——撕碎他,毀了他!然後呢?其實對於人類,梅路艾姆並沒有多少獵殺的興趣,實力的差距總是讓他覺得索然無味,即使是殺人,也會選擇最快速有效的方式。人類總是很脆弱,只要一擊,便能變成一堆無用的碎肉。當然其中的強者不至於如此,可即使是尼特羅也並不能讓他提起多少興趣。那些悲憫的眼神,或者恐懼的眼神,直覺地讓他不喜。進食是一種需要,而不是渴望。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真正的覺得,自己確確實實地和一隻螞蟻融為了一體。

  這個事實當然不會讓他覺得暢快,但是他選擇遵循自己難得一見的本能。螞蟻這種生物,本來就是傲慢任性,肆意妄為。他苦苦壓抑了這麼久,偶爾爆發一下也不壞。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他低下頭來,對準了那個男人的脖頸。可是黏在身上的念阻止了他,西索有些艱難地直起上身,回應似地說,“抓到你了。”梅路艾姆停下了動作,冰冷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念。這樣的東西,只要使用能力的話,很快就能去除,可是他卻沒有動,任由那個男人伏上來撕咬原先的傷口。戰鬥變成了兩個人的廝打。只是運用最基本的力量,梅路艾姆狠狠地回敬回去,如果說運用牙齒的話,顯然身為螞蟻的他更為有利。冷酷地撕下一片血肉,他冰冷地思考著為什麼這個遊戲至今仍沒有讓他覺得厭煩。而那個男人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貼在他的耳邊道,“螞蟻王,你要吃了我嗎?”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俯視著他,細長的眼角勾起,流淌著不容錯認的邪氣與殺意。

  “恩,”他坦率地點點頭,微笑地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呵呵呵呵……”西索大笑著,忽然一口咬上他的面頰,“可是我卻改變主意了呢……”濕熱的舌頭順著發際下滑到嘴角,然後與他的交纏起來。黑色的眼睛微微睜大,卻在下一秒取得了主動權。

  “你的念,撤掉。”微微紊亂了呼吸,男人如此命令道。

  “啊……哈……這幅面孔覺得討厭嗎?”

  “不。”只是他習慣了掌握所有真實的東西,而不是覆於其上的偽裝。收緊了手上的力道,而西索也似乎明瞭了他的想法。“真是任性呢……螞蟻王。”可是下一秒他卻依言撤下了念力。

  俊美的臉孔露了出來,似乎因為長年的偽裝而顯得過於的白皙。手指依然沒有離開那人的脖子,梅路艾姆湊上那片染血的唇。甜美的血液的味道彌散開來。這兩個人並不適合柔情蜜意的親吻,而是兇猛地互相啃噬。食欲依舊沒有消散,反而隨著另一種欲望更加旺盛。手指深入火紅的發,梅路艾姆不自禁地輕輕撫摸,所有的螞蟻都知道,人類的腦才是極致的美味。可是這份與危險混雜在一起的柔軟似乎更加刺激了那個男人,使得他的動作越發的兇猛起來。梅路艾姆抬起眼,冷冷地審視著這個人,身體在激動地發熱,而他的頭腦卻依然是一片冰冷的深黑。即使傷痕累累,左臂已然無法動作,這個名為西索的人……卻依然在追求著毀滅與危險。金色的瞳孔很漂亮,俊美的臉也是,但是更加吸引他的卻都不是這些。

  “西索……”重複著這個名字,滿意地看到那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呵,”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梅路艾姆低下了頭。

  “喂。”

  王座上的男人低下頭,看著跳上自己膝蓋的狐狸微微一笑,“是你啊,九尾。”

  “哼,”不耐地用爪子抓上他的衣角,“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你在想什麼?”

  “……你知道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們更加心意相通,這借由血脈而來的聯繫甚至可以滲入靈魂。

  罕見地,九尾並沒有答話,而是突然露出了一個煩躁的表情,“你在迷惑什麼,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麼,特別是身為螞蟻王的你而言!”

  梅路艾姆習慣性放在九尾背上的手頓住了。不在是方才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露出微微有些詫異的表情,直視那一雙黑色的眼,“九尾,你在煩躁什麼?”

  “……”

  “放開我!”沉默了一會兒,九尾忽然開始撕咬抱著他的一雙手。

  “這可不行。”男人微微一笑,收攏了自己的手臂。他輕擁著小巧的狐狸,然後將它舉到自己的眼前,緩緩地道,“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契約者。”

  九尾的掙扎停止了。它仔細看著男人眼中的神色,忽然撇過頭道,“我……不知道。”男人重新將它抱入懷裏,溫和地撫摸它的背脊。仿佛在這樣的動作中安定下來,九尾慢慢地道,“煩躁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麼,是和我有關嗎?”

  “恩。”九尾點點頭。梅路艾姆微微一笑,卻也不再追問。

  沉默了一會兒,九尾忽然道“你在思考的答案,我可以告訴你。對於非人類的生物而言,這種情況再常見不過了。”它微閉起眼睛,“你之所以會突然和一個人類做那種事,不過是因為你的成長罷了。”

  “我的……成長?”

  “沒錯。因為你殺死了女王,整個螞蟻族群的數量都處於一個不斷減少的境況,而每當這個時候,王就應該負起生下新的女王的責任。”

  “……”

  “成年的王會離開族群,去尋找合適的強大的雌性,然後讓她們生下合格的女王。這樣下一代的繁衍就完成了。”

  “可是西索並不是女人,而且我也對延續這個種族不感興趣。”

  “還不明白嗎?”九尾的話中帶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和物件是什麼人無關,問題的關鍵是你的本能已經開始運作了,甚至在你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就開始影響你的行為。”否則的話,在那種情況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類……似乎想到了什麼,九尾撇過頭去,然後惡劣地勾起一邊的唇角,慢慢地道,“簡而言之,我的主人,恭喜你,你開始發、情、了。”

  那個男人在苦笑,對於這樣惡劣的言辭也沒有什麼生氣的跡象,反而十分無奈地遷就了它。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狀況激起了九尾更多的不滿。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需要在意了。”梅路艾姆冷淡地說,似乎就要這樣把這件事情拋在一邊。

  “不要搞錯了,”九尾冷冷地打斷了他,“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你昨天放任西索離開一樣,你……”

  梅路艾姆打斷了它的話,“九尾。”九尾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九尾,”再一次打破沉寂的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你的願望是什麼,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他感覺到它的情緒,像是有一團沸騰的東西在翻滾著,卻又混沌成了一片,唯獨有一樣東西是鮮明的,好像在渴望著什麼,卻連自己也感到迷茫。

  “……嘖,就因為和你在一起呆久了,害的本大人也越來越像個渺小的人類了。”似乎一下子冷靜下來,九尾懶懶地抱怨。

  “那還真是抱歉了。”輕輕地微笑著,梅路艾姆的聲音溫和得近乎柔軟。“那麼,想到了嗎,你的願望?”

  “啊,在剛剛一瞬間忽然想到的。”微閉了眼睛,九尾將身體埋在那人的懷裏。明明是冰冷堅硬的一片,卻仿佛帶著不可思議的暖意——就好像是靈魂的歸所一般。哈,真是好笑!暗自勾起了嘲諷的弧度,可是那些沸騰著的情緒卻通通不見了。投降一般地放鬆了身體,九尾以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喃喃道,“我想要……變成人類。”

  只是一會兒也好,它想要,變成一個人類。那樣的話……九尾動了動身體,在那人些微的驚訝中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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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普夫停下了自己的報告,有些遲疑地喚道。

  “……怎麼了?”

  “不,只是王最近看上去有些……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嗎?”

  “不,怎麼會。”淡淡地露出笑容,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遲疑,“還有什麼事嗎?”

  “是的,傑依羅的報告已經交上來了。D2的計畫實施得很成功,那幾個人類領導人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這樣一來,被我們控制的國家又增加了。”

  “‘挑選’的軍隊呢?”

  “是,他們已經整頓完畢,隨時可以出發了,王現在要下命令嗎?”

  “不,現在還不急,”揉了揉額心,梅路艾姆的嗓音低沉,似乎帶著天生的壓迫感,“在傑依羅把‘貧者的薔薇’的設計圖紙交給我之前,如果有隨意出入或者輕舉妄動的傢伙,一律抹殺。”

  “是。”

  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躊躇的男人,梅路艾姆道,“你在猶豫什麼,普夫。”

  “王……那一天被護衛軍抓住的人,那個叫小傑的人類希望見您。”

  “哦?那個人類小鬼?彼特怎麼說?”

  “彼特對自己敗在這樣的小鬼手下感到恥辱,但是因為您並沒有表現出殺死他的意願,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動手。”話中帶上了一點笑意,普夫道,“而且,因為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似乎從那以後一直在提升自己的力量。”

  “哼,反省的已經夠久了……讓她來見我。”

  “是。”

  “把小傑也一起帶來。”想了想,梅路艾姆的嘴邊溢出一絲笑意,他眸色深沉地道,“剩下的兩個揍敵客怎麼樣了?”

  “年長的很有攻擊性,在傷好之後殺死了幾個高級軍隊長。但是逃跑是不可能成功的。”最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普夫恭敬地答道,“要處決他們嗎?”

  “在這期間,揍敵客家沒有什麼反應嗎?”

  “有人試圖潛入,失敗後似乎是派來了交涉的人員,不過態度上有了很大的轉變……無法探明他們的立場。”

  “是這樣嗎?”思索了一會兒,梅路艾姆微笑道,“你做的很好,普夫。畢竟是最優秀的長子和下一任繼承人,即使是揍敵客家也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那麼,金也是一樣的。”他站起來,撫平長袍上的褶皺,柔和的語氣中滲入了一抹淡淡的嘲諷,“那麼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看哪兩個人的,對於螞蟻而言,他們也並不是毫無價值。可是現在,我要去看我任性的部下,彼特那個傢伙難道不知道,身為護衛軍不呆在王的身邊的話就毫無意義嗎?”

  “可是王,”普夫皺起了眉,“直接讓彼特過來就可以了,並不需要您親自……”

  “呵,”男人卻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聲,“普夫,我也有需要活動一下的時候啊。而現在,正是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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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低垂下了頭不敢接觸他的視線,可是尾巴卻歡喜地在空中翻卷了幾下。彼特半跪在地上,連聲音裏也透露出巨大的喜悅,“竟然需要您親自……屬下失職了。”

  不管過了多久,這個部下的性格還是一如既往。

  梅路艾姆淡淡地笑了,低沉的嗓音比起少年時期更有一股別樣的威嚴。大片大片的紅暈浮上少女白皙的臉頰,甚至暈染上尖尖的不斷顫抖的耳朵。

  “回來吧,”他伸出手來,緩緩地落在少女的面前,“回到我的身邊來。你們是只屬於我的部下,從出生開始就發出了這樣的誓言,不是麼?”

  “是……是的,王!”少女激動而殷切地抬起頭來,眼神晶亮而有神,再也不復死去時的蒼白,“那樣的錯誤,屬下不會再犯!”

  “那麼,再一次碰見無法匹敵的敵人呢?”

  貓女愣了一下,隨即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殺死他,直到我死去為止。”

  “……你應該知道,那種程度的敵人我並不在意。”

  彼特露出甜蜜的笑容,“我當然知道王的強大,可是我卻不會允許自己放任一絲傷害王的可能性,那種事情,身為部下的我是做不到的。”

  “即使是以生命為代價?”

  “是的,即使是以生命為代價。”貓女深深地垂下頭去,“逃跑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護衛軍的身上,這是愚蠢的天性,卻也是我們生存的意義。王,對於曾經死去這件事情,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沒有絲毫的後悔,而是深切的幸福……如同誓言所說的那樣,我們會達成您的一切願望,然後蕩平一切阻礙,為此,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平復自己急切的語氣,可是臉上因為激動而起的紅暈卻並沒有消退,“所以,王,請允許我們。”

  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貓女忍不住想要抬起頭時,卻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臉,“王……”

  那個人發出輕輕的笑聲,吐出的字句卻認真無比,“好,我允許。”

  瞬間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貓女正要說話,卻聽見一個稚嫩的嗓音道,“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允許啊!”

  貓女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了,甚至不自覺地冒出了淩厲的殺氣。對於她而言,這個聲音自然再熟悉不過,畢竟就是這個人,曾經殺死了她。

  在王的面前,必須要克制,雖然竭力對自己這麼說,可是在看到男孩的那一瞬間,死亡的記憶又變得鮮明無比,連那個時候的悔恨心情也清晰得仿若昨日。

  抑制不住地轉過身去,彼特的眼睛正在向獸瞳轉變……可是停留在臉上的冰涼手指卻輕易地讓這一切平息了下來。那是王。貓女閉上了眼睛,無限依戀地蹭了蹭手掌的主人,只要有王在的話,那麼她就無所畏懼。

  梅路艾姆發出輕輕地笑聲,如同輕拂過心上的羽毛,縱容而溫和。可是他轉向男孩的眼神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玩味地看著這個頗為激動地人類少年,看著他帶著傷痕卻依然精神的臉,螞蟻王道,“彼特是我的部下,我為什麼不能允許?”

  少年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可是……可是那樣是沒有意義的啊,你要看著自己的同伴去送死嗎?”

  “同伴?”重複著這個詞,梅路艾姆忽然捂住了一邊的臉笑了起來,看到貓女克制著怒意的眼神,他放下手冰冷地道,“那種東西,我從來都沒有過。”

  “……”似乎是被這樣的眼神所震懾,又或許是野生動物的本能,小傑一愣,然後忽然退後了一步。

  沒有心情再同這個小鬼計較下去,梅路艾姆不耐地道,“聽說你要找我,是什麼事?”

  那個孩子的神色忽然沉靜下來,閉了閉黑色的眼睛,他滿臉嚴肅地道,“我要打敗你。”

  沉重的念壓忽然籠罩了整間屋子,小傑悶哼一聲,卻倔強地不肯後退。而散發出這股氣勢的人卻不是王。

  “好了,彼特。”安撫地拍了拍貓女的頭,擋住了她銳利痛恨的視線,“老是這麼衝動可不好。”

  “可是王,那個小鬼居然敢這樣說!”憤憤地斂下念壓,貓女陰冷的視線仍然停留在少年身上。

  勾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梅路艾姆輕輕轉頭,“讓我來猜一猜,過了這麼久才提起這件事,是有什麼原因嗎?”

  小傑一愣,然後低下頭悶悶地道,“奇犽在發燒……那一天,他為了保護我們受了很重的傷,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好。連伊爾迷也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想要保護的人在我面前離開了。”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是嗎?”梅路艾姆微笑,“你覺得只要打敗了我就可以帶著奇犽逃出去,然後再想辦法治好他對不對?”

  “對,”在貓女冰冷的眼神中,小傑毫不猶豫地抬起了頭,乾脆地道,“所以我一定要打敗你!”

  螞蟻王並沒有動怒,他只是看著少年臉上堅定地神色道,“那個狀態之下的你都無法反抗我,現在的你又能做什麼呢?你說不能看著同伴去送死,可是你現在行為和送死又有什麼差別?因為承擔這一份愧疚的人不是你,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揮霍自己的生命了嗎?”他的笑容越發諷刺,步步緊逼地道,“好好想想凱特死去的時候你的心情吧,你想讓那個小鬼變成第二個你嗎?還是說,你只是單純到注意不到這些?”

  隨著他的話,少年的臉色越發蒼白。他低下頭小聲地道,“怎麼會注意不到……”可是他仍舊握緊了拳頭,站立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可是奇犽快要死掉了!除了打到你以外,沒有別的方法!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想要守護的人再一次地死去了。

  “可是你做不到。”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梅路艾姆冷酷地說,“你沒有辦法打敗我,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罷了。”

  “這種事情……不試試怎麼會知道!”猛然抬起頭來,小傑舉起了拳頭。

  四散的鮮血中,少年趴跪在地上,虛弱到根本無法動彈的地步。“可惡……”半乾涸的鮮血阻擋住了視線,世界是一片血紅。他不甘地轉頭望向那個從一開始變沒有移動分毫的男人,掙扎著想要站立起來。彼特甩去手上的血跡,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居然比那個時候還要弱,這樣子的傢伙也想要冒犯王麼?只會說大話的小鬼。”

  “你看,”從座位上站起來,梅路艾姆走到那個孩子的面前,然後彎下腰,“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如你的意,好運氣也不會陪著你一輩子……不放棄、不認輸、不投降,然後就會獲得勝利,這樣的事情也總會有終結的一天。沒有力量就什麼也不是,所以被彼特打敗的你拯救不了奇犽,你,無能為力。”惡意地勾起唇角,梅路艾姆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孩子清澈的眼神一點點灰敗下去,“奇犽……”

  “真是天真的孩子。”梅路艾姆淡淡地笑了,將少年的身體整個提起在空中,“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人就會變得強大。你一直堅信著這一點吧?但是說這句話的人並沒有注意到一點,那就是這種強大也是有限的。你在殺死我部下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那種力量不會有第二次了。所以你現在行為除了惹怒我以外不會有第二種結果……清醒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

  “嘖,真是固執的傢伙。”牆壁碎裂開來,梅路艾姆對著那個躺在廢墟之中的人道,“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自己的無力呢,現在狀況還不足以證明嗎?”他揉了揉眉心,冰冷的黑色眸子裏沒有一絲感情,“快點放棄吧,我已經沒有耐心進行這種沒有意義的說服了。”他看進他的眼睛,血紅色的寫輪眼緩緩轉動,低沉的嗓音不知何時開始有了一種異樣的魔力,迷蒙中,小傑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離自己而去。

  “想要我釋放奇犽他們的話,就幫我取回一樣東西好了,從……你的父親那裏。”

  “……好。”少年似乎仍在掙扎,卻很快地失敗了。

  “乖孩子。”梅路艾姆緩緩勾唇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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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輕易地放他們離開嗎,王?”普夫有些擔憂地皺起了眉,卻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了這個命令。

  “已經和揍敵客家達成了這樣的協議不是嗎,”淡淡地這樣回答著,梅路艾姆轉身離去,“免費提供掌握的所有情報並且在接下來的戰爭中保持中立,揍敵客家的條件,我很滿意。”

  “可是……”那個黑色頭髮的小鬼終究是個不安定因素,那個把彼特擊敗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不用擔心,”近在咫尺的氣息驚醒了他,王冷峻的面容就在眼前,“關於那個小鬼,還有利用的價值。”

  “……是,是的,王。”普夫罕見地有些慌亂,紅暈浮上臉頰。

  “怎麼了?”

  “沒,沒什麼,屬下告退。”飛快地後退幾步,然後關上門,普夫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放鬆下來。

  “呼……現在的王,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那張湊得極近的面孔有一種異樣的魅力,幾乎讓他沸騰起來。有些不解又有些擔憂地皺起了眉,普夫平復下呼吸看了身後的大門一眼。在這扇門內,是他發誓要獻上全部忠誠的王……普夫想著,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並沒有什麼好疑惑的地方,因為對於王無可救藥的迷戀,本來就是身為護衛軍早已習慣的事情。

  大門內,梅路艾姆傾聽著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有些無奈地擋住了自己一半的臉,“真是糟糕……我可沒有對部下出手的打算啊。這個成長期到底還有多久……”他的語氣冷淡下來,黑色的眸子暗不見底,“嘛,算了,反正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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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你不打算帶上我?”九尾趴在一個軟墊上,懶懶地問道。

  “啊,”梅路艾姆脫下長袍,換上了一件便於活動的日常服裝。除去身後的尾巴,他看起來更加像是一個俊美而危險的人類而不是螞蟻。“鏡花水月。”尾巴像是透明了一般消失在視野裏。

  “嘖,這個曾經對我用過的術,也終於用在你自己身上了。”九尾嘲笑道,“長尾巴的感覺怎麼樣?”

  不理會這樣的調笑,梅路艾姆轉過身來,神色溫和地道,“不問我原因?”

  “那種東西,猜也猜得到吧,”撇過眼去,九尾對這虛假的溫和露出鄙視的眼神,“需要你這樣慎重對待的地方,想也知道有多危險。”漫不經心地舔著自己背上的皮毛,“你有利用的價值,所以那一位也許不會輕易地讓你死去,可是我就不一樣了……炮灰這種東西,還是讓旅團去做吧。”它發出惡意的充滿血腥氣的笑容,“神明的地盤,我可不敢去。”

  梅路艾姆輕輕地笑了,走過來撫摸它頭頂柔軟的毛髮,“真薄情啊,九尾。我死掉的話,身為契約者的你也活不了吧。”

  “……所以,一定要活著回來,”低下了頭,九尾將自己的神色隱藏在陰影裏,“連累本大爺死去的話絕對不會放過你,聽到了沒有!”

  一定要,活著回來!

  晦澀不明的光芒在黑色的眸子裏一閃而過,梅路艾姆淡淡地道,“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可是即使是死亡,你也會和我一起,對麼?”

  “……啊,”沉默良久,九尾道,“這不是早就決定的事嗎?不管是契約還是……”還是那些不知何時就將它緊緊束縛的,兩人之間的羈絆。

  “真是……”九尾苦笑,“敗給你了。”

  “九尾大人。”

  門被打開了,仿佛被驚醒了一般,九尾猛地從蜷成一團的狀態中抬起頭來。

  “……是你啊,彼特。”看清了來人之後,它起身的動作一頓,然後懶懶地道。

  “……九尾大人,在等王嗎?”貓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將它抱在懷裏,然後關上了窗。

  九尾沒有掙扎,而是道,“這也是那個傢伙的吩咐?”

  “是的,”貓女點點頭,“王說,他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九尾大人。”

  “哼,真是多此一舉。”撇過頭去,九尾悶悶地道。

  貓女微微一笑,眼光也望向窗外的方向,喃喃地道,“我也想要和王一起去呀,可是被留下的九尾大人也很重要。”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恩,因為九尾大人對王很重要,所以對我來說,您也很重要。”貓女睜著大大的眼睛,露出天真甜蜜的笑容,“王重要的東西,就是我重要的東西。”

  “……真是笨蛋。”

  九尾趴在軟軟的墊子上,沒什麼精神地看著彼特離去的背影,夕陽灑下一片橙色的光,暈染上柔軟的毛皮,混合成溫暖的色澤。悶悶地低下頭去,從身下掏出一張被壓了很久的卡片,看了看之後又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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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面的魔術師?”疑惑地看著被交到自己手上的卡片,九尾看向那個微笑著的男人,“這是什麼?”

  “暫時實現願望的工具罷了。”

  “實現……願望?”

  “啊,雖然只能在這個世界有效果,但是擁有了這張卡片,就可以變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樣子,包括人類。”

  恍然間,九尾想起自己曾經說起過的東西。

  “那麼,想到了嗎,你的願望?”

  “啊。我想要……變成人類。”只是一瞬也好,他想要變成人類。那個時候的心情忽然重新出現在腦海裏,一點也沒有改變過。猛然想到了什麼,九尾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人冷峻的側臉,“這種東西……你去過GI了?”以這個遊戲在獵人中的聞名程度,即使是九尾也是有所耳聞,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除了那個千奇百怪的遊戲似乎別無他法。“不,不對,”他搖搖頭,他曾經因為好奇查看過已經被公開的GI的卡片種類,其中並沒有叫做“假面的魔術師”這一張,“到底……”

  “不過是用了一些作弊的手段罷了,”看到他驚奇的表情,梅路艾姆微微一笑,走過來將它抱在懷裏,“記得嗎,那個叫小傑的小鬼?”

  “殺死彼特的那個?”

  “恩,”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沉,“他的父親是GI的GM,重新製作這樣一張卡片並不難。”

  “那麼,你放走他是……”九尾一驚。

  “交換條件。”

  “……真是亂來。”聽起來似乎是很容易辦到的事情,但是與創造出這樣遊戲的人周旋,而且以對方的兒子相威脅……

  “沒辦法,因為是重要的契約者的願望。”平靜地這樣說著,那雙一直看著他的黑色眼睛裏卻透露出不容錯認的淡淡暖意來,“一定要努力地實現才行,因為,九尾還是第一次吧,像這樣向我撒嬌。”

  “混蛋!你說什麼!本大爺怎麼可能……可能……”

  而那個人卻輕輕地笑出了聲,不是嘲諷的、陰鬱的、瘋狂的、嗜血的、殘忍的、扭曲的笑容,那樣上彎的弧度,那樣微微眯起的眼睛,竟然奇異地有了一種溫暖的意味。這讓九尾一時忘記了反駁,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他。僅僅是這樣……就滿足了嗎?在失去了人之心,在轉生成為討厭的螞蟻的現在,這個人竟然會因為這樣的理由露出笑容,就好像那些鮮血、黑暗和殺戮,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令人作嘔的東西通通都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笑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高興,九尾低下頭,將那張卡片扣在了爪子下麵。如果能夠讓他露出這樣的笑容的話,即使是偶爾被這樣戲弄也沒什麼……不自覺地這樣想,九尾抓狂的反駁停止了,蜷在那人懷裏,微微閉起了眼睛,熟悉的溫度讓它很快地昏昏欲睡。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安心的感覺,如果它會為了失去什麼而感到遺憾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懷抱了吧。無法入眠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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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地睜開眼睛,九尾望著淡淡的銀色的月光小聲抱怨道,“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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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和蜘蛛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邊,悠閒地端起一杯咖啡小嘬的機會的。所以此時這家露天小店的兩位客人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一位路過的人,總是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那兩個人的身上,然後讚歎一番真是優秀的年輕人。

  “請……請用。”漲紅了臉,少女抱起託盤站在一邊,順便偷偷地打量著這兩個各有特色的青年。

  額上纏著繃帶的那一位有著清秀的臉,黑色的眼睛裏總是浮現出柔和的色彩。是一位非常有禮貌的紳士呢,這樣想著,少女悄悄轉開目光,視線落在另一位元客人身上。男人身體修長,端坐著的姿勢非常冷硬而有氣勢,便連放在杯子邊緣的手也給人不可觸碰的感覺。與他的同伴不同,他看上去顯得有點冷漠,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但是那一雙純黑色的眸子卻非常美麗,令人著迷。似乎是這樣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那位隨和的青年微笑著轉過頭來,關切地問,“有什麼事嗎?”

  “誒……沒,沒什麼。兩位先生正在旅行嗎?”

  青年似乎有一點驚訝,不過他很快微笑起來,“是的,不過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嗎?”

  “啊,是這樣的,”在那樣的微笑下,少女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兩位雖然沒有什麼疲勞的表情,但是衣服上的灰塵時騙不了人的。”她指了指青年的鞋底,那裏沾上了一些暗色的泥土,“而且這種泥土正是鄰國獨有的,很多從那裏來的旅人都是這樣,不過先生你沾上的是最少的。”

  “原來如此,您真是一個敏銳的少女。”淡淡地笑了,青年真誠的神色讓少女感到有一點不自在,連忙道,“其實只是看到的次數多罷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您不覺得厭煩就好了。”

  “怎麼會?”青年有禮地道,“和您這樣可愛的少女談話是不會覺得厭煩的,我覺得很愉快。”

  “那,那個,謝謝您的稱讚……”少女漲紅了臉,慌亂地道,“有什麼是我能夠幫忙的嗎?”

  “說起來,好像的確有一件事。”青年漂亮的黑色眼睛中閃動著溫柔的光彩,“能幫我多準備幾副餐具嗎?”

  “誒?先生正在等人嗎?”

  “恩,是的。”青年微微側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不發一言的男人,微微地露出笑容,“經過這樣長時間的旅行,即使是他們,也會變得饑餓吧。”

  “原來是這樣,您真是一個體貼的人。”少女笑起來,微微鞠了一躬之後轉身離去。

  “呼,終於離開NGL那個地方了。”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庫洛洛一手撐起一邊的臉頰,一邊松了一口氣似地說。

  坐在他身邊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還是這麼嚴肅啊,王。”微微一笑,此時的庫洛洛並不是那個殘忍的蜘蛛頭子,反而更加像是一個普通的與友人出遊的年輕人,他環視四周,饒有興致地道,“自從離開獵人協會之後,就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熱鬧的景象了,真是懷念。”他舉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臉上的表情越發愉悅,“沒有電、沒有任何人工製品,在NGL生活了如此之久的您,竟然對周圍的事物完全不感興趣嗎?”最關鍵的是,完全沒有任何驚奇,而且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似乎對這個世界極為熟悉的樣子。從那個預言開始,螞蟻王的身上似乎總是充滿了無數的謎團。庫洛洛玩味地想著,垂下了眼簾。

  梅路艾姆沒有回答,漸漸接近的熟悉的念力讓他轉過了頭。第一個趕到的人果然是飛坦,而且從他那充滿殺氣的眼神來看,上一次見面的情況顯然讓他記憶猶新。綁架團長的新仇加上被擊敗的舊恨,讓這個男人的念壓高漲到了無法忽略的地步。如果不是礙於庫洛洛的命令,飛坦一定已經抽出了藏在傘中的長劍。

  “是你啊,又見面了。”無視針對自己的驚人殺氣,梅路艾姆眼神平淡,然後在看到周圍騷動的人群後微微有些不耐。

  顫抖著,正好送來食物的少女露出無法抑制的恐懼表情,“那個人……好恐怖……”忽然一隻手接住了她手裏的東西,然後將她微微推遠,“走吧。”少女從驚懼中回過神來,猛然發現對她說話的正是之前那個被認為十分冷漠的英俊男人。冰冷的黑色眸子掃了她一眼,不帶什麼感情卻意外地沒有威脅感。那是好像看待什麼草木桌椅一樣的眼神,當然不是善意的,但至少也沒有惡意。她下意識地看向另一個青年的方向,卻發現隨和溫柔的眼神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額上纏著繃帶的男人漠然地看著她,因為之前男人的話而帶上了一點殘酷的嘲諷。

  好可怕……比那個瞪著她矮個子男人更加可怕……輕輕顫抖著,少女艱難地移動腳步。身後傳來座椅的爆裂聲,好像是被什麼東西一分為二。可是她不敢回頭,只是機械地移動身體。如果……如果不是那位先生推開了自己的話,那麼現在被劈砍的也許就不僅僅是桌椅了。雖然一直生活在勉強算是平和的環境裏,但是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聽說。強者隨意地剝奪弱者的生命,在這個世界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終於忍不住流出淚水,少女躲在角落裏縮成一團,好可怕好可怕……那樣溫柔的表情,都是騙人的嗎?

  外面到來的人數又增加了,幾個人的對話模模糊糊地傳過來。一個嗓音頗為粗豪的人道,“原來團長說的同行的傢伙是你,怪不得飛坦生氣到要劈東西發洩的地步,哈哈。”

  “芬克斯,”一個人無奈地道,“飛坦在看你。”

  “……”各種嘈雜的聲音隨著人數的增加越來越多,然後他們坐下來開始吃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從一開始她就注意到了,那個名為飛坦的危險男人也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鞋子上也沾上了鄰國的泥土,還有一些暗紅色的東西。這種觀察幾乎已經養成了習慣,也使得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像老闆那樣躲避起來。一開始她不明白那些暗紅色的東西是什麼,現在她想她明白了。恐懼的感覺更加鮮明,即使後來的那些人並沒有往她這邊看上一眼。獵人,或者強大的犯罪者,被統稱為強者的這些人,並不會因為手上多出的一條性命而受到制裁,他們無所顧忌的眼神讓她止不住地發抖,只除了一開始的那個男人。推開她的人,他的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

  然後,她看到一個穿著和服精緻如同人偶般的孩子向他恭敬地彎下了腰。

  “你是誰?”梅路艾姆眼神漠然地看著面前精緻的少年,語氣冰冷。

  “科特•揍敵客。”

  螞蟻王聞言終於將視線落在了他身上,而少年也抬起頭,就這樣沉默地直視他的目光,黑色剔透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動。就如同真正的玩偶一般,少年雖然有著一張精緻的臉,卻完全感覺不到生氣,只有冰雪一般的冷漠。

  微微勾起了一邊的唇角,梅路艾姆微笑道,“又一個揍敵客,似乎你和那個叫做奇犽的小鬼有很大的不同。”

  科特眨了眨眼睛,道,“父親要我替他感謝您。”

  “感謝就不必了,揍敵客家已經支付了讓我滿意的代價。只是……沒有第二次。”稍稍洩露出一絲殺意,梅路艾姆轉開了目光。

  “是,”科特直起了身體,波瀾不驚地道,“揍敵客從不違抗強者。”

  揍敵客,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家族,這麼想著,梅路艾姆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他抬起頭,迎上周圍旅團成員各異的目光還有飛坦毫不掩飾的殺氣,“各位,集合完畢了嗎?”

  “恩,”合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手裏的書本,庫洛洛微微一笑,“王已經厭倦等待了嗎?”

  “當然,”他站起身來,拂去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我可是從一開始,就一直一直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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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梅路艾姆的心情急迫,但NGL本就是個地理位置十分偏遠的地方,又不能在趕路中耗費過大的力量,所以旅途持續了大概十天左右。好像是十分習慣於這樣長時間的遠行,旅團眾人沒有一人露出疲態,而蟻王天生優異的身體條件也比普通人類好上太多。最後一天的傍晚,眾人在野外紮營。淡紅色的夕陽灑下柔和溫暖的光來,在層層折射中鋪散成一片。梅路艾姆無奈地看著被放到面前的一團焦黑,轉過頭道,“這是什麼?”

  冰冷的少女看了他一眼,“烤肉。”

  “帶來的食物已經吃完了麼?”

  “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信長和芬克斯兩個大胃王,瑪琪皺起了眉,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真是亂來。”大概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梅路艾姆看向那兩個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手中食物的傢伙,不自禁地想如果蜘蛛懂得節制的話也許就不叫做蜘蛛了。

  雖然沒有味覺,但是對著這種黑漆漆的東西相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胃口的。如果,這個地方有其他的普通人類的話……驚覺自己正在想些什麼,梅路艾姆皺了皺眉,頓時失去了吃東西的興趣。就算不再有“人之心”,他對這種理所當然將人類當做食物的想法還是有所抵觸的,或者說,是抵觸這個不知不覺向本能屈服的自己。畢竟,曾經的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屬於人類的這個陣營。可是真正到了饑餓的時候,或者是剛剛成為螞蟻王而不得不穩定軍心的時候,他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矯情——沒有人會需要一個吃掉自己部下的王,而那些叛逃的軍團長們卻正好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吃人使他厭惡,應該說在沒有味覺的情況下,吃掉一切人形的生物都會使他厭惡,可是厭惡就可以不做麼,這麼多年以來,他所做過的,從一開始令他厭惡的,現在卻漸漸平淡無味的事情還少麼?而且,還要裝出一副享受的樣子來,因為他是王,而他的驕傲也不容許他露出哪怕一絲破綻來。梅路艾姆在漸漸低垂的夜幕下冷笑,黑夜很好地遮擋了他的表情。他想起了剛剛成為奈落的時候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那個時候他離開死神世界還不久,心裏還保留著那麼一點點微弱的天真和柔軟——即使他在成為藍染的時候就已經使得自己足夠冷酷,但是長時間的相處並不是沒有在他的心裏留下一點痕跡。那是他經歷的第一個世界,所以他的心還遠不如現在的冷硬。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成為了奈落。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對於自己的生命,他連掌控也做不到,就好像那個神明會在崩玉的實驗中造成他死亡的假像一樣,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神明的默許。卑微的、被操縱的人偶,這個現實輕易地將他內心所保有的一絲希望擊得粉碎。不能動、不能說話,然後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一群噁心的妖怪分食,這樣的恐怖並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也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深深的瘋狂了吧。那個世界的妖怪們奉行殘酷的規則,弱小的傢伙沒有存在的資格。而剛剛成型的身體並不穩定,奈落也不是生而強大,所以為了生存下去,再卑鄙的事情他也要去做。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吃人了。

  不遠處升起的火光照亮了男人涼薄的側臉,也將他從遙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梅路艾姆嘲諷地一笑,怎麼會想起那麼久以前的事情呢?隨手將手中漆黑的東西扔掉,螞蟻王好笑地看著旅團的傢伙鬧成一團,似乎是在為要不要重新烤一點東西而爭論不休。“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吃得下啊!”芬克斯大大咧咧的聲音傳過來,伴著瑪琪冰冷的嗓音,“你有什麼意見嗎?”庫洛洛優雅地坐在火堆邊,好像那些爭論並不能夠影響到他。也許這麼說有點可笑,可是梅路艾姆卻覺得,只有在這個時候,在這些人的身邊,庫洛洛這個傢伙,才給他一種活著的感覺,而不是平時所裝出來的那一副輕鬆無害的嘴臉,儘管他此時面無表情。

  衣角被輕輕拉住了,梅路艾姆低下頭來,“科特。”

  “父親說,這一次要去的遺跡很怪異,可能會很危險。”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親近我的理由麼?”梅路艾姆一笑,眼睛裏卻毫無笑意,“讓螞蟻王當護衛,揍敵客家付得起相應的代價嗎?”

  “是的,”科特點了點頭,認真地道,“關於那種花朵,揍敵客並不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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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了這麼久,也該出來了吧。”科特離去後,梅路艾姆看著空無一人的曠野道。

  四周仍是寂靜一片。微微地露出笑容,螞蟻王隨手拋出一朵綻放的血蓮來,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臉,一雙黑色的眼睛亮得出奇。“西索,你的惡作劇還沒有結束麼?”

  “好可惜……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一雙手臂摟住了他的脖頸。鋒利的撲克邊緣仿佛閃動著血光。

  梅路艾姆沒有動,任由西索將撲克貼近自己的要害。他笑了笑,淡淡地道,“這種東西對我沒用,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身後的人仿佛一下就泄了氣,剛剛真實的殺氣也瞬間消失不見,梅路艾姆回過頭,看見的一張頗為委屈的包子臉。“是啊,沒有血……好無趣。”

  “你的意思是我在欺負你麼?”將西索架在肩上的手臂推開,梅路艾姆露出不怎麼感興趣的神色,“今天我可沒有打架的打算,明天……”他望向遠處那個沉沉暮色中黑色的輪廓,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目光來,“明天,所有的一切才剛剛開始啊。”

  西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忽然詭異地笑起來。他一邊扭動著腰,一邊更加地湊近面前這個冰冷的男人,“說起來,能讓你和庫洛洛都感興趣的東西,我也很好奇呢。”

  “所以你就跟過來了?”

  西索不答,只是更加湊近了他,冰冷的指尖抵上突出的喉結,隨後被一股力道握在手裏。骨裂的聲音在黑夜中清晰可聞。“西索!”梅路艾姆低聲道,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有一種特別的意味。

  西索低低地笑起來,彎起的眼睛忽然流露出一種惑人的危險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忍耐呢,王。身體在發抖,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如果你不介意徹底少掉一隻胳膊的話。”王眯起眼睛,危險的目光滑過面前這個人的身體,強者的血肉對於蟻族永遠有著強大的吸引力,特別是在饑餓的狀態下。想起被他丟掉的焦黑一團的烤肉,梅路艾姆微微皺眉,忽然後退了一步道,“西索,你做的食物好看嗎?”

  “……什麼?”

  看到對方臉上反應不過來的呆愣表情,梅路艾姆頓了頓,終是勾起了一邊的唇角,“我是說,今天的晚餐就交給你了。”

  且不說西索鼓著一張包子臉去了林子裏尋找獵物,梅路艾姆轉過身來,對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庫洛洛道,“旅團的人都喜歡這樣偷聽嗎?”

  月光照耀在緩步而出的青年身上,他微微笑著,彎起的嘴角是說不出的清秀柔和,“怎麼會,我只是不想打擾到王罷了。”

  “如果我是你,就會站在原地不要動。”梅路艾姆冷冷地道,“我現在很餓,人類。”

  庫洛洛停下了腳步,“想不到王和西索的關係居然好到了這個地步,是上一次見面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他微微一笑,道,“以前在旅團的時候,即使吃著瑪琪做的食物,西索也不會親自下廚。”

  “是嗎?那麼你得到答案了嗎?”梅路艾姆面色不變,黑色的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寒意,可是那些寒意之中,又隱約地流瀉出殘忍與貪婪之意。

  庫洛洛明白,只要他再上前一步,那麼恐怕不管他是否是幻影旅團的團長,面前的這個男人也會將他撕碎。這個男人的本質並不是人類,而是野獸!也許並不僅僅是饑餓使然,庫洛洛觀察到男人有些不穩的呼吸以及比往常更為豔麗的五官,心下了然地退後一步,之前西索有些怪異的舉止也就有了解釋。撩撥這樣一個危險的野獸,庫洛洛勾起一邊的唇角,真不愧是西索所做的事情。他深深地看了梅路艾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西索的心境。淡淡的月光照在這個男人的側臉上,又和往日的冰冷糅合在一起,的確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豔麗感覺。

  “啊,得到了。”他回答,忽然露出一個有些奇怪的笑容來。不過當梅路艾姆再一次看過去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轉過身去,遠遠地離開了。“不過真是期待啊,明天他們看到西索的反應。”微帶笑意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這個“他們”自然是指飛坦一行的旅團成員了。梅路艾姆微微一愣,卻也忍不住洩露出一絲笑意來——庫洛洛這樣的男人,在面對自己的旅團的時候,居然也有這樣惡劣的一面麼?

  如同庫洛洛所期待的,驟然見到不應該出現的西索,旅團眾人吵鬧成了一團,甚至脾氣暴烈的,比如飛坦信長這樣的傢伙已經抽出了武器。可是任務畢竟是任務,在梅路艾姆冰冷的視線下幾人都還算節制。在增添了幾個小傷口之後,眾人總算來到了遺跡的入口。

  “這就是……”梅路艾姆眸色深沉地注視著面前黑色的入口,轉身對庫洛洛道,“你還從來沒有告訴我,所謂‘遺跡’是這樣的。”

  “誒,可是那樣不會很無趣嗎?”回答的人並不是庫洛洛,而是一旁微笑著的碧眼少年。他把玩著手裏的天線,口氣輕鬆地道,“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也很驚訝呢。”

  面前的建築並不是立於地面,而是深入地底,對於遺跡而言,這是十分少見的,更何況從周圍的痕跡來看,這個遺跡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這裏,由不知道什麼材料雕刻而成的,渾然天成到沒有一絲縫隙。人們稱之為“神的恩賜”。

  梅路艾姆面無表情地看著兩邊充作大門的高大石柱,上面雕刻著數種不知名的文字符號,一直延續到華美的頂端。不,其實並不是每一種都一無所知,最起碼……他的視線停留在那些熟悉無比的符號上,這是他的世界所獨有的,仿佛刀刻一般留於他記憶深處的語言。

  神的……恩賜嗎?勾起一個諷刺無比的笑容,男人決絕地邁入黑暗。

  直到此刻,梅路艾姆才明白庫洛洛對這所遺跡如此忌憚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危險的機關或者別的什麼,蜘蛛們從來不會懼怕那些,而是無處不在的“不合理”。它們打破了這個世界所奉行的規則,每一處都是難解之謎。沒有窗、沒有光源,在這幾十米的地下,自然而然地明亮著。他們甚至無法判斷自己所行走的道路是曲是直。常識並不適用於這個地方,看似柔軟的東西是堅硬的,看似剛硬的東西卻一碰即碎。這個空間似乎被無限拉長了,否則任誰也不會相信,在這狹小的地下會有如此廣闊的空間。眼睛和感覺似乎都欺騙了他們,距離的遠近或者時間的流逝,便連瑪琪也無法感知。

  旅團沒有受到攻擊,可是這種讓人無法掌控的狀況,也許才是真正的危險。

  “就是這裏。”庫洛洛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驟然亮起的光芒讓人無法直視。橫立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扇黑色的石門,不,應該說構成門的材料看起來像是石頭罷了。除此以外,上面不斷流轉著如流水般的金屬光芒,隱隱地讓人生畏。“就在這裏,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這麼說著,庫洛咯對佛蘭克林點了點頭。高大沉默的男人舉起了手……

  “念彈……消失了。”科特喃喃地道,下意識地展開了紙扇。不是反彈、抵消,而是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這個地方,果然很有趣……”西索饒有興致地眯起眼睛,試著射出了幾張撲克。毫無例外的,它們都消失在了那道看似普通的門前。不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東西,都會被吞噬麼?沉默著,不管是旅團還是後來加入的西索,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停留在梅路艾姆身上。可是螞蟻王卻沒有動。他看著那扇門,忽然露出一個頗為諷刺的笑容來,“庫洛洛,你還要試探到什麼時候?”

  “如果連這種把戲都解決不了的話,你們也就不會被稱為S級的盜賊了。”

  “你說什麼!”飛坦流露出怒色,不過與其說是因為被侮辱而產生的怒氣,不如說是被揭破的惱羞成怒。

  “你早就知道的吧,通過的方法。”梅路艾姆平靜地看向那個眼神沉靜的男人,“要讓幻影旅團的團長相信神明的存在,光靠這一點可不夠,而且,你們也不是會因為這一點挫折而退縮的人。”微微地勾起一邊的唇角,“破綻,實在是太多了。”比如說那個預言,比如說一定要和他同行的理由。

  “這樣的東西……”他微微閉起眼睛,然後伸出手去,毫不猶豫地貼上了那扇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大門。耀眼的紅色花朵在男人的手心中綻放開來,灼灼地燃燒著,熱烈又冰冷,明明是絢麗的火焰,帶來的卻偏偏是無盡的寒意。這些火焰就如同這個男人一樣,它們肆意跳動著,既絕望又掙扎,既柔軟又傲慢。庫洛洛近乎著迷地看著這一切,那些火焰沿著熟悉的紋路擴散成華美的花紋,正是獵人協會密室上所雕刻的圖案。

  “不愧是……王。”帶著奇異的微笑,庫洛洛低聲道,面前的大門轟然而碎。

  “怎麼會……”芬克斯睜大了眼睛,上一次他們到來的時候雖然用同樣的方法打開了這扇門,卻遠遠沒有到毀壞的程度。然而很快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梅路艾姆驟然僵硬的身體,以及仿佛無法抑制的、席捲而來的漫天殺意!

  “這就是……預言?”他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語氣平靜無比,卻讓所有人都動彈不得。

  “是的,”庫洛洛沉靜地微笑,黑色的眼睛如同最為純正的黑暗,沒有一絲光芒。

  “是嗎,這就是預言。”梅路艾姆垂下眼簾,空氣中的殺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退後一步,然後那些景象便再也無法遮擋,全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見,也還是覺得神奇,這些……世界。”庫洛洛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讚歎,而第一次看見這樣景象的西索也難得地沉默了下來。

  神明是存在的,即使有再多的不甘,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無數的繁雜到無法用語言表達的世界。如果說力量是人們對於神明的普遍認識,但即使是庫洛洛也不得不承認,僅僅擁有力量,是無法負起神明之名的。他們創造,完成一個又一個奇跡……也許在人們眼中,這才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眼前的景象的確可以稱得上神跡。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樣的景象只要看上一眼,恐怕就會立即跪倒在地,匍匐著表達心中的敬畏。001、002、003……在這些“世界”的下方,通通標注著這樣的數字,然後向後無限延伸,看不到盡頭。它們有的漂浮在空中,有的就被他們踩在腳下。分不清楚是投影還是真實,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入口一樣的東西,卻能夠窺得一個世界的全貌。各種各樣的人們正在忙碌地生活,卻對天空之上的一雙雙眼睛毫無所覺。那麼,此時是不是也有一雙眼睛,那樣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們呢?

  只要想到這些,就無法抑制心中的殺意,庫洛洛微笑著轉開視線。這些世界千奇百怪,有以技術領先為主的世界,各種飛船佔領了天空,也有大力開發人的力量的,那裏的人類掌握了魔法和鬥氣,有的世界醫術先進到可以創造生命,有的世界卻在達到鼎盛之後毀於一旦。所謂神明,就是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高處,以最冷漠的姿態俯瞰的嗎?那麼,那些卑微的信徒啊,他們虔誠的祈禱不就成了一場笑話?既然一切都是被創造出來的,那麼他們的命運呢,也是隨意地被什麼人塗寫出來的嗎?他們這些不斷掙扎著的傢伙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那個神明難道不會嘲笑他們的愚蠢嗎,這些卑微的人類,居然試圖改變已有的命運?!

  “類人區”。梅路艾姆輕輕撫摸著這一枚小小的標籤,然後抬頭看向這些大大小小仿佛沒有盡頭的“入口”,理所當然的,在這無盡的世界中還有被歸於“非人”的各種分類。不同的世界、物種、文化,掌握了這些繁雜東西的,就是神嗎?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神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全知全能”,否則還有誰能夠做到這如同奇跡一樣的事呢?他幾乎可以猜到了,只要仔細尋找的話,除了現在所呆的獵人世界,恐怕一開始的死神世界、犬夜叉世界、火影世界……甚至於,深深刻於他心底的那個、最初的世界,都可以在這裏找到。那也不過這許多世界中的普普通通的一個,被標上編號,按照它預定的軌道發展下去。原來,不只是他,成為神的玩偶的人,根本就是全部!他創造了他們,所以理所當然地掌控。

  “這真是……荒謬……”無法抑制地笑出聲來,梅路艾姆閉起眼睛,不去看旅團成員臉上流露出的痛恨表情。即使是這樣的表情,也被他丟棄了啊。這種形式的預言,的確出乎他的預料。石門碎裂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世界並沒有被標上編號。裏面的那個人從血與火中緩步而出,表情冰冷而漠然——這的確是他,而且是成長之後的他!無怪乎庫洛洛如此執著於與他合作,因為這“預言”正揭示了,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人能夠做得到……那些白色的花朵,它們的名字是——“創世”!

  揍敵客家族不愧是傳世已久的殺手世家。科特用來與他交換的情報中,就有提到“創世”的資訊,這甚至是獵人協會也無法得知的東西。流傳著的古書這麼記載著,“有一天神明降下了神跡,賜予我們白色的花朵。智慧的長者觸碰了它,然後獲得了極致的安寧;純潔的少女觸碰了它,然後獲得了永恆的青春;強壯的少年觸碰了它,然後獲得了無窮的力量;稚嫩的嬰孩觸碰了它,然後被帶去了神的身邊。神賜予他們無上的榮光,給予他們不墜的生命。我們按照神明的指示,為這神聖的花朵取名為‘創世’。”

  “創世?”梅路艾姆重複著這兩個字,露出嘲諷的笑容來,可是他身周的氣息卻極深極冷,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之意。“預言”仍在繼續,那人伸出手來,放在第一個世界之前。先是白色耀眼的光芒,然後是不詳的黑紫色邪氣,天藍色的力量流動出來,然後變為極深的黑,它們彙集到一起,交匯成圓……“世界”轟然而碎,純白色的花朵在空中降落下來,有一種脆弱的美麗。這才是“世界”原本的模樣。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來解釋,沒有人比梅路艾姆更加瞭解,那些顏色不同的光芒,不正是他每經歷過一個世界所帶來的力量嗎?藍染的靈力、奈落的妖力、大蛇丸的查克拉、派爾索納的愛麗絲,以及在鋼煉世界獲得的圓……這些都是鑰匙。與其說這所遺跡是神明的考驗,不如說是對他的饋贈了——只留給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才能拿到的禮物。

  每一個世界都是一朵花,那麼這裏的花朵也的確是無窮無盡了。梅路艾姆抬起手,輕輕貼上面前的一個“世界”。力量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流暢感覺在體內流淌出來,它們歡呼著、仿佛跳動的火焰,迫不及待地離開他的身體。然後,他感覺到了悲傷。這並不是他的感情,而是來自於這個即將完結的世界,可是卻又有喜悅從中透露出來,心甘情願地依附著他的手指。那個世界發出水流一樣震盪的波紋,這是它即將碎裂的前兆,可是誰也不會知道梅路艾姆此時的感覺。“世界”溫柔地包裹他的手指,那股暖意一直沿著他們相貼的地方傳遞過來……“世界”,竟然是如此的麼?年輕的螞蟻王有了一刻的怔愣,這樣陌生的感覺幾乎喚起了他所有最初的記憶,曾經有一個瞬間,這種溫柔他也是感覺過的。無意識地收緊手指,可是它們卻如同流沙一般從他指間溜走了。

  “世界”終於碎裂,那些微小的碎片不舍地在他身邊逗留了一會兒,漸漸消失不見。落在手中的是比這世上任何一種花朵都要美麗的白色花苞。

  “創世……”仿佛被迷惑一般,梅路艾姆輕輕念出這個名字。小小的花苞在手心一顫,然後被喚醒一般地,緩緩綻放。一瓣又一瓣,它矜持地展現出極致的美麗,幾乎要讓人屏住呼吸。

  梅路艾姆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湧入自己的身體,既柔和又喜悅,然後靜靜地在一角沉睡。然而神智似乎並不受自己的控制,關於那個世界的種種通通湧入自己的大腦,一時之間,竟是動彈不得。他當然明白這種狀況的危險,特別是身處一群旅團成員之中的時候。梅路艾姆神色不變,卻在竭力拉回自己的神志。

  最終驚醒他的是西索詭異的笑聲。梅路艾姆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擋在他身前,遮住了他全部的身形。身體仍然無法行動,他平靜地掃視周圍的情況,旅團眾人毫不掩飾的殺氣讓他皺起了眉。

  “西索,沒想到你居然站在那一邊。”庫洛洛語氣平靜地道,隨即微笑起來,“不,會這樣做的才是你啊。”

  西索似乎非常高興,他發出一貫的獨特的笑聲,用撲克遮住了自己的嘴,“嘛,難得看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庫洛洛。可是身後的這個人是我珍藏的大蘋果,隨便殺掉可不行喲,即使是你。”

  沉默了一會兒,庫洛洛道,“沒有預料到你的出現是我的失誤,不,應該說我低估了他對你的影響力。”他抬起頭,幾乎是用一種純然的好奇的口吻道,“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這個男人剛才的想法?”

  “嗯哼?”

  “在剛才那一瞬間,這個男人想要殺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包括你,西索。”

  “那種事,我知道的喲……”西索笑著扭了扭腰,“因為我們觸碰到了大果實的禁忌嘛,真是危險呢~”仿佛回想起剛才那種令人戰慄不已的殺意,西索灰色的瞳仁漸漸地染上一抹金色,嗓音也變得低沉而危險,“但是,更加美味了。”

  他輕輕笑起來,回過頭對上螞蟻王平靜的視線,微微眯起了眼睛,“就是這樣危險的殺意,才會讓我迷戀啊。”

  庫洛洛竟然贊同地點了點頭,“既然這樣,就只有強攻了。你能夠支持多久呢,西索?”

  梅路艾姆漠然地看著這兩個人的交談,仿佛被談論的人並不是自己。然後他終於說話了,“庫洛洛,你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呢?”

  “王,你錯了,從頭到尾,我可是一直緊張不已的。”庫洛洛微笑著回答了他,“畢竟您生來就站在了一切的頂端,而我畏懼這樣的強大。”

  “畏懼?”梅路艾姆嘲諷地重複這兩個字,“任性妄為的蜘蛛也會懂得這個詞的意義麼?”

  “當然,”庫洛洛平靜地道,“人只要有了欲望,就一定會有懼怕的東西,相反的,為了想要的東西,也會爆發出勇氣。”

  “……你想要什麼?”

  看了他一會兒,被成為“團長”的男人轉開視線,“王,不用拖延時間了,對於這個遺跡,我瞭解的並不比您少。”他看向正與西索纏鬥的旅團成員們,眸色深沉,“想不到西索會做到這個地步……那個傢伙,也會有失去冷靜的時候嗎?”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掌輕輕描繪面前之人冷峻的側臉。

  庫洛洛在微笑,黑色的眼睛透不出一絲光亮。

  “你是在挑釁我嗎?”眸色一沉,梅路艾姆終於散發出宛如實質的殺氣來。庫洛洛放下手,加深了嘴角的微笑,“王果然是個冷酷的人。即使西索做到那個地步,也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毀滅,無論是我,還是整個旅團,恐怕在你恢復行動的那一刻都會被一一殺死。你費盡心力想要保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

  庫洛洛的視線轉移到綻放著的白色花朵上,然而他的視線雖然讚歎卻並沒有多少佔有欲,他搖搖頭,“不是這種小花,那麼……你想要保護的,是這些世界中的某一個?”

  “因為我們得知了這些世界存在的秘密,所以下定決心要全部抹殺嗎?”他饒有趣味地注視他的眼睛,“明明出生在這個世界,卻把另一個世界當做高於自己的存在……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會做這樣完全沒有回報的事情,從某方面而言,王和蜘蛛真是完全相反的兩種生物。”不過不要緊,他所需要的,並不是同伴。

  庫洛洛深黑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孩子般的滿足來,他輕輕地笑起來,“能看到王的這種表情……那個世界對您還真是重要。”能從這個人身上看到如此深沉的怒氣,意外地讓他覺得愉悅。

  “看,西索的動作越來越遲鈍了,即使是他也快要支持不住了。王,一切都要結束了。”

  “哦?你是這麼認為的嗎?”梅路艾姆面無表情地道,雖然還不能動彈,可是那種束縛的力道確實在減少。

  “越來越生氣了呢,王。”庫洛洛慢慢地道,他的眼裏流露出一種奇特的神采來,忽然道,“在窩金和派克死後,旅團並不是沒有人員補充的。”在一瞬間想起了什麼,梅路艾姆忽然睜開了眼睛,只聽見庫洛洛的聲音繼續道,“他們死在了這個遺跡裏。”

  “他們是……怎麼死的?”

  “您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庫洛洛平靜地道,“我們打開了這扇門,然後他們擅自觸摸了這些‘世界’。並不是立刻就死去的,他們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好像在那一瞬間成為了新世界的神——可是神怎麼會是這樣的凡人呢?他們被迫接收著一整個世界的訊息,無法動彈地迎來了自己的末日,慢慢地,他們的表情變得痛苦,然後終於無法負荷地炸成了碎片。”從不信奉神明的旅團成員死在了能夠成神的妄想之下,的確是足夠諷刺。

  “可是,王果然是不同的。”庫洛洛這麼說著,終於將“盜賊的極意”捧在了手上。

  “即使你這麼說,”仿佛什麼無形的束縛鬆動了一點,梅路艾姆忽然動了動手指,微笑著聚集起耀目的火焰,“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庫洛洛。”

  “來不及的,”搖了搖頭,庫洛洛垂在一邊的黑髮因為四周膨脹的念力而微微飄動,“您現在仍然無法攻擊不是嗎?”話音剛落,梅路艾姆就劇烈地踉蹌了一下,絲絲鮮血從唇邊溢了出來。

  “太勉強了可不好。”他低頭專心地翻動著書頁,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然後他停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制約條件,總算達成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拂過他的唇邊,沾染上鮮紅的液體,庫洛洛露出笑容,“敵人的鮮血、十分鐘以上的談話、目標物靜止是這個能力的發動條件……”他忽然微微後仰,避過了染血的撲克。

  “到了這個地步,仍然不死心麼,”他偏過頭,看向只是勉強站立的西索,“這個時候分心,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啊。”

  “哼哼……呵呵……”西索的笑聲微微有些變調,他側過身來,露出被飛坦刺穿的腹部,“真是不乖的孩子——”發出一聲極短促的悶哼,飛坦猛然退後了幾步,“可惡!”

  “嘖,真是頑強!”芬克斯活動著自己的手臂,嘴角勾起一個嗜血的弧度,“回天!”

  整個空間震動起來,漫起的煙塵阻礙了所有人的視線。

  庫洛洛的身體突然一僵。“不愧是王,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也可以有所動作呢,”他不緊不慢地道,“這是什麼能力?”

  “……你不需要知道。”梅路艾姆收回伸出的食指,暗自皺眉。縛道之一塞,現在可以調動的力量只有這個程度麼?他看向不動聲色的男人,“你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啊,”庫洛洛波瀾不驚地眼神對上他的,梅路艾姆發現那一雙深黑的眸子裏竟然蘊含著笑意,“這本來就是一次豪賭。誰先恢復就是贏家,很公平。”

  “只怕你付不起賭注。”梅路艾姆眸色冰冷。

  “不,您值得這一切,我尊敬的螞蟻王。”青年安然地微笑。

  【下一個世界,通靈王】

  “嘖,”梅路艾姆深深地皺起了眉,“居然是在這個時候。”赤色的火焰在掌心燃燒起來,既妖嬈又冷酷,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然!可是先動的人卻是黑髮的青年,盜賊的極意無風自動,擦去嘴角邊的一絲鮮血,庫洛洛頗為狼狽地道,“看來贏的人是我,所以……”梅路艾姆在那一瞬間感到了極致的寒意。他終於從束縛中掙脫出來,可是最後的記憶卻是大片大片的白。

  庫洛洛終於微笑起來,天真滿足地像一個孩子。他微微彎下腰,貼上忽然出現的巨大冰面,對裏面的人一字一句地道,“看,您終將屬於我。”即使是以這樣死去的、卻永恆存在著的姿態。

  與此同時,NGL大殿裏的三名護衛軍忽然一同跪倒在地,“王——!!!”

  “王的氣息……竟然完全消失了!”

  “九尾大人!!”猛然想起了什麼,貓女踉蹌著推開房門,“王,王他到底……”話語戛然而止。被淚水所模糊的視線中只有一個正逐漸消失的背影。那人有一頭極其豔麗的火紅色長髮,身形頎長,隱約是個俊秀的少年。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並沒有成功。那未竟的話連同少年本身,一同消失在了空氣中。

  #################################

  “大家現在所看到的地方,就是被稱為‘神的恩賜’的遺跡舊址。雖然自它因為不明原因而坍塌之後已經過去了十年,但是各種地下挖掘活動仍然沒有停止……”黑髮的男人隨手關掉了電視,轉過身對身旁的銀髮青年道,“奇犽,你現在就準備回家麼?”

  “恩,畢竟揍敵客家需要處理的事還有很多。”銀髮的青年淡淡地笑了,神色中帶著幾分不舍,卻也沒有多大的抗拒之意,“當家主真麻煩,真想把他們通通抓起來。”

  “奇犽,你從十二歲開始一直這樣說。”似乎對與好友的任性感到無奈,黑髮的青年揉了揉額頭,緊接著躲過某人的偷襲。

  “切,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一輩子也不會接任家主的呢,結果實現願望的只有你這個一根筋的傢伙啊。”奇犽憤憤地露出尖利的指甲。

  大名鼎鼎的三星幻獸獵人,傑•富力士傻傻地笑了,雖然找到父親花費了很大的一番功夫,但的確成功了地抓住了那個傢伙。

  “喂,你還打算去NGL麼?”微微皺了皺眉,奇犽道,“這一次可沒有我在旁邊救你。”

  “恩,”小傑點了點頭,黑色的眼睛仍然清澈一如往常,“放心吧,奇犽,那個地方比起以前已經安全得多了。而且不是已經獲得承認了麼,作為新的國家。”

  “嘖,我才不會承認什麼‘變種人’,那可是差一點毀滅了人類的傢伙。”

  “……呐,奇犽。”

  “幹什麼?”

  “如果螞蟻王沒有死掉的話,螞蟻真的會取代人類嗎?”

  “大概……會吧,”銀髮的青年含糊不清地說,“那群傢伙的天賦簡直強到變態,一旦王生下新的女王……”即使是現在,那些自稱‘變種人’的傢伙們也憑藉手中的‘貧者的薔薇’而獲得了承認。

  如果螞蟻王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大概是會為這樣的現狀而感到安慰的,奇犽不自禁地這樣想。傑依羅很好地完成了他的任務,很快NGL就有了“貧者的薔薇”的設計圖紙,再加上強大的武力,就算失去了王也依舊處於不敗之地。對於蟻族而言,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壽命——無論外表怎樣變化,他們的本質也終究是螞蟻。可是在擁有女王的情況下,沒有人在意這一點,他們本應該一直進化的。可是王的離去終結了這一切,在沒有新女王的情況下,螞蟻們只好選擇以自己的方式來繁育後代。大量與人類通婚的後果就是,螞蟻本身的特殊能力正在漸漸消失,而新的物種也慢慢形成了。他們拒絕吃人,壽命只有普通人類的一半不到,但是又具有天生的才能和優越感,他們佔據了NGL以及周邊的一大塊地方,自稱“變種人”。

  人類和螞蟻,還有後來的“變種人”之間的戰爭一直持續了好幾年,直到“變種人”獲得了承認,NGL又成為了公認的獨立的國家,和平才剛剛到來。

  也許這正是螞蟻王的初衷。十年之後,有很多研究螞蟻的人類科學家這樣說。他們仔細分析了螞蟻王當時的行為,發現他與其他螞蟻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站得更高,也就看得更遠。在獲得力量之後並沒有立刻發起戰爭,而是隱忍著等待時機就是鐵證。即使他早早的離去了,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睿智。眼下的情況才是螞蟻這個種族所能獲得的最好的結果。螞蟻們的天性使得他們不懂得創造而只懂得毀滅。假設他們獲得了新的女王,最後的結果也只是在大量繁衍的情況下吞噬了所有的人類。接著他們開始吞噬周圍的一切,那種不知疲倦的渴望必然毀了這個世界也毀了他們自己——不過是一個生態災難的進化版本。天生的侵略性使他們無法停下腳步,也就無法真正在這個世上立足。想要獲得延續的話,光有力量是遠遠不夠的。然而疑問正在這裏,明明是剛剛出生的蟻王,為什麼會如此不同?無數學者們百思不得其解。

  “變種人”高興地將最後一位螞蟻王當做他們最初的祖先,他們一切生命的起源。也許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唯一的一位人形的王者,還有著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可是這些都已經無從考證了。有傳說那位王者極其俊美強大,性格卻冰冷殘酷,當然也有人說那不過是虛有其名。可是“變種人”需要他,將他奉為最偉大的君王。

  “這位神秘而又強大的蟻王,以他短暫的生命締造了一個傳奇,如同他的名字一樣,照亮了無數人前進的方向,甚至引導了一個新的種族的產生和繁衍,他的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新NGL的建立與發展》。

  “啪!”帶著一絲微笑,黑髮的青年合上了手中的書。第一道陽光劃破了黑暗,青年在逐漸亮起的晨光中伸了一個懶腰。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稍稍有些淩亂的衣擺,然後步伐沉穩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門。

  “團長,早。”他微笑著回應每一個遇到的團員,然後在他們了然的眼神中走下幾階階梯,推開一扇頗有些年月的木質大門。

  大門發出一如往常的沉悶聲響,好像劃破了所有悠長的時光。

  一尊逼真的人像靜靜地躺在那裏,被厚厚的冰層包裹住,俊美得仿若神祗,即使他閉著眼睛,也能讓人知道一旦睜開,會是怎樣逼人的風采。

  青年放輕了腳步,似乎是不想打擾到這個人的安眠。他靜靜地站在一旁,如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細緻地描繪他的容顏。極為罕見地,青年的臉上流露出真切的溫柔,像是對待一個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又好像是在對待戀人般的親昵眷戀。

  庫洛洛露出笑容,忽然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本頗有趣味的書,“梅路艾姆……照亮一切麼?”他微微低下頭,隔著冰層在那人嘴唇的位置印下一吻。

  “過了十年還沒有厭倦,的確是我最滿意的收藏品。”他喃喃出聲,可是蜘蛛並不需要那些照亮一切的光芒,他們擅長並且熱衷的,從來就只有掠奪而已。

  獵人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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