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6

　“銀。”

　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一顫，隨即緊緊收攏。蒼白的皮膚之下，只有青色的血液緩緩流淌。藍染站在原地沒有動。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隔著一大段距離輕輕交錯著，一下又一下。

　市丸銀側過耳朵，靜靜地、貪婪地聽著這熟悉無比的呼吸聲，忽然閉上了眼睛。下一秒，放在扶手上的手被溫柔地包裹在另一個手掌之中。

　“銀。”那個人慢慢地、滿是溫和地重複他的名字。少年之時，總有一個人在他倔強地不肯入睡之時，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然後像這樣，一遍遍地喚著這個名字……

　青年在過大的椅子上蜷縮成一團，整個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銀，睜開眼睛。”藍染拿去他另一隻覆在眼睛上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像是在哄著找不到家的孩子。他彎下腰，整個人形成的陰影籠罩著他，似乎有什麼溫暖的東西，透過兩人間的距離，一點一點地融入了空氣中。

　呼吸可聞。不管是這樣的溫度，還是這樣的嗓音，都是藍染所獨有的，刻印在他記憶之中的東西，就算過了幾百年，還是清晰一如昨日。

　“藍染大人並沒有失憶。”他僵硬地道，維持了幾百年的語氣一下子崩潰。如同當年的承諾一樣，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他才是最初的那個純粹到殘忍的市丸銀。

　“是。”藍染肯定地回答他，沒有半分遲疑。

　“藍染大人還活著。”

　“是。”

　他睜開眼，看著藍染，在那雙熟悉萬分的棕色眼眸中看見了一個面無表情的自己。身體的顫抖停止了，他慢慢地抓住藍染的手，“那個時候，我就決定要毀了屍魂界。”

　手腕幾乎折斷，藍染卻平靜地看著他，不動也不掙扎。

　“是浦原喜助的不對，如果不是他，藍染大人就不會消失。”市丸銀慢慢地道，血色的眼中一點點浮現出瘋狂的怨恨來，“還有中央四十六室、山本總隊長和十三番那些虛偽的傢伙，他們都該死！”

　“恩。”藍染仍舊是這樣應道，似乎他說的並不是關於無數人生死的大事。

　“我建立了虛夜宮，我又製造了很多破面，我讓浦原喜助不得不逃往現世……”銀慢慢地訴說著，神情卻激動起來，“可是，不管我用什麼方法，他們還是慢慢忘記藍染大人了！記得藍染大人的人越來越少！他們該死！”

　原本那一雙讓藍染也忍不住驚歎的紅色眸子，漸漸地染上一層死寂的暗沉，市丸銀握著他的手，探詢一般地對他道，“……他們都該死！”

　“可是我回來了，銀，”微笑著，藍染低下頭，滿懷安撫地親吻他的前額，“我就在這裏……”被撩起的碎發反射著月光，在夜晚的空氣中輕輕顫動著。

　“藍染……大人……”那印在額上的溫度如此真切，青年睜大了眼睛，似乎只有這麼做才能確定面前之人的真實。那一天的景象在他心裏盤旋了幾百年——男人在他面前關上了門，然後連一絲靈壓也沒有留下。幾年，幾十年，幾百年，他背負著這樣的恐懼卻不自知，只將它認作是對屍魂界的怨恨，然後為了復仇麻木地、長久地活著，日復一日。可是這樣的感情卻在今天通通爆發出來。只要一想起那個場景，他就恐懼得全身發抖！！！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虛幻的話……市丸銀茫然的神智逐漸回籠，然後也學著面前人的樣子，一點一點地彎起了嘴角。

　藍染說：我就在這裏。市丸銀笑著眯起眼睛，只是那笑意卻如同魔鬼般冷酷，似乎能夠聞到血腥味一點點地散落在空氣中。“那麼，”他傾過身體，將臉頰貼在藍染溫熱的胸膛之上，“證明給我看。”

　兩個人的位置完全顛倒了。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市丸銀猛地將藍染向下扯去，然後靈巧地翻了個身。趴在藍染上方，青年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似乎蘊含著某種執念。

　“銀。”藍染喚道，青年卻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極近地看著他。

　“噓~~”寂靜的房間中，市丸銀彎起唇角輕輕吐氣。然後他移開手，撐在藍染的耳側，另一隻手卻開始在他的頸項間摩挲。緩慢地、滑膩地，五根手指劃過隨著呼吸起伏的喉結，微微跳動的頸動脈，然後順著咽喉往下，從微微敞開的衣襟中滑了進去。

　藍染的眼眸驟然變深，原本抓著對方的手也收緊了一分。感受到這種變化，市丸銀笑了笑，忽然伸出舌頭，極為煽情地在藍染的唇上一舔。

　“哼……”發出聲音的並不是被挑逗的人，而是銀。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猛然用力，使得他不禁悶哼出聲。藍染的呼吸聲依舊不大，也沒有任何粗重的跡象，只是趴在他身上的市丸銀卻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頻率已經變了。

　“原來……”藍染看進對方因為某種原因而變得暗沉的眸子，“你想要的，是這樣的證明。”他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啞，聽起來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市丸銀著迷地垂下頭，“藍染大人，不願意？”

　面前的男人微笑起來，俊美的五官組合成為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邪氣與誘惑……“如果這樣才能使你相信的話。”他剛要動作，卻被銀制止了。青年沒有說話，只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表明了他的決心。強制地將藍染的手拉到上方按住，市丸銀低下了頭，用牙齒輕輕地咬上衣服的邊緣。

　“撕拉——”布料撕裂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也格外煽情。藍染並沒有反抗，靜靜地側躺著沒動任他施為。棕色的眼睛帶著笑意，將視線停留在青年因為昂起頭而顯露出來的頸部。白皙的脖子暴露在月光之中，線條優美又脆弱。

　死神的服裝原本就非常單薄，藍染想起從朽木家接過這一身衣服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損毀。他彎起唇角，輕聲道，“銀，放開我。”按住他的手臂一顫，銀停止了動作，紅色的眸子看向他。

　愉悅的感情一點點漫上來，卻並不是因為此時的情事……銀的眼睛比任何人都美麗，比任何人都純粹，就算是在這個時候，那一雙眼睛也深深地吸引著他，清澈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市丸銀面無表情地看著藍染，方才的微笑早已撤下，露出他最真實的表情。說到底，他們的本質何其相像，不擇手段也好，背德逆倫也好，此刻深深地印在雙方眸子中的，都是同一種感情。掠奪！與溫存的表像相反，潛藏於他們靈魂中的都是這樣殘忍冷酷的東西。只不過，市丸銀選擇將這種感情誠實地反映給他看，而藍染則選擇將它深深埋藏。

　藍染極為溫柔地對面前的青年微笑，雙手卻輕易掙脫開來，以一種與笑容毫不相符的粗暴動作按下了他的頭。

　“唔！”唇舌交纏，發出一聲短暫的痛呼之後，銀很快地反應過來。紅色的眸子更加添入了一絲深色，在對方赤裸胸膛上探尋的手指很快加快了速度。衣衫滑落在地上，輕輕的無聲地融入了黑夜之中。

　皮膚貼著皮膚，銀彎下腰，讓自己的頭髮和對方的交纏在一起。黑夜中的兩人交換著體溫，只是與其說這是一場交歡，不如說這是一場戰爭。在體溫傳遞過來的時候，市丸銀獲得了存在的證明，而藍染則仿佛在那百年的時光中，再次尋回了他曾經遺落的東西……

　喘息聲越發激烈，貼在一起的部位在瘋狂地發熱。市丸銀看著藍染染上欲望的眼睛，一瞬不瞬。忽然，他拂去了流淌在頰邊的汗水……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笑容，純淨得再也沾染不上其他東西，滿滿得都是愉悅與滿足。這樣的笑容，藍染從來沒有見過。所以他呆愣了一秒，然後感覺……

　市丸銀猛地坐了下去，血腥的味道一下子溢滿了整間屋子，只是它與先前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很快地變得難以察覺。可是青年卻毫不在意，機械般地動作著，臉上的表情分毫未變……那樣滿足的笑容……“銀，停下來。”藍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在感覺到屋子裏的血腥味之後更加難看，“你……”可是他剩下的話卻被捂住了，只好皺眉看向銀髮的青年。

　“藍染大人……”銀俯身擁抱了他，流浪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歸所，盯著他的紅色眼眸一如既往地反映出主人最為真切的願望，“並不是……假的呢。”

　“……啊。”藍染頓了頓，淡淡的月光模糊了他的表情。擁有最溫和笑容的男人並沒有微笑，他只是伸出手臂，默默地，回抱了他。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