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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物》第30章
(三十)

卻說狼角湖裡除了寇邊城,便連單小虎也不知道還有出谷的第二條路。

第二條路正是一條向死而生的水路。

一個男人倘若胸懷帝王之志,必也有幾分自古帝王多見的猜嫌之心,何況僅憑一人一刀打下半壁西北的一刀連城,自是心竅更比別人多了幾竅,他以練功為名不準旁人靠近嬿婉水洞,實因為狼角湖的第二條出路就在水洞之中。

可雖記得自己曾帶那人去水洞中療傷,卻到底低估了錦衣衛指揮使的那分細密心思。原來狼角湖與嬿婉水洞相通,許是這溫泉水獨與別處不同,經年累月之後,浸泡著泉水的石頭都會發出螢螢亮光。

而狼角湖畔那些發亮的青石子恰與水洞中的奇石一樣。

只不過人能潛水而出,馬卻不行。

嬿婉水洞中,自粼粼波光中露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葉千琅終在力盡氣竭之前鑽出水面,口裡還銜著那枚大寶法王舍利。

在外頭等了片刻,遲遲不見雪魄前來。料想這畜生再乖覺,怕也難以殺出重圍,應已倒在了狼角湖內紛亂的刀劍之下。

除了舍利子便身無長物,隨手殺了一個路過的刀客,劫了他的馬與錢糧。

他來時腰金衣紫,前呼後擁,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限風光,去時卻只是一個斷了一臂的人,伴著一匹又老又瘦的馬。

大風吹動空盪蕩的衣袖,葉千琅跨在馬上,回眸望著投在荒漠上的幾許殘陽,想起嬿婉水洞中的光影瀲灩,眷戀纏綿,仿佛那是一樁早記不得的舊事,仿佛又覺那一幕幕昨日方才發生,已盡刻入自己骸骨。

人與心都變了,倒是這片大漠千年如故,還是幾株紅柳,一片黃沙。

一路風塵僕僕,日夜兼程地直奔京城。懷裡揣著人人覬覦的稀世寶貝,人太打眼了反倒容易招賊惦記,只一匹老馬,一襲粗衣,如此穿林躍徑倒也快捷得很。

臨京城不過百里路,實是人與馬皆疲倦不堪,便尋了一間酒家小歇。

先要上一壇烈酒,自己給自己斟了足碗,還未及送入口中,便聽見一陣遙遙而來的鐘聲。

那鐘聲明明來自極遠的地方,卻又絲絲縷縷地傳入耳道,非是笙簫共唱,鐘磬齊鳴,萬不足以有這樣的聲勢。

葉千琅微蹙眉頭,心頭隱隱有些不安生,便問身旁一個酒客道:“我問你,這是什麼聲音?”

酒客見這人斷了一臂,眉眼又頗冷煞,不敢不答:“天啟皇帝殯天啦!這必是新皇登基的禮樂聲!”

這話誠然有幾分天意弄人之感。也虧得葉指揮使從來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只靜了半刻,將碗中渾酒一飲而盡,起身又走了。

許是新帝登基的喜興未過,紫禁城內行人逾千,販夫走卒,形形色色。

葉千琅又趕了百里路,入宣武門,經長安街,直去了北鎮撫司的官衙。

外人嘗言錦衣衛是帝王的輦轂,人間的修羅,可這北鎮撫司的宅邸既無珠玉生光的堂皇氣派,也不若陰司地府鬼氣森森,不過稍有幾分建構雄偉,乍看之下,與京裡那些名門豪邸也無多大區別。

一勒馬韁一個急停,葉千琅翻身下馬,還未走出幾步,身後那匹老馬一聲昂首長嘶,竟自倒地不起了。

一路拼死疾行,身邊除卻西風僅剩瘦馬,葉千琅靜靜看了這匹鼻息奄奄的老馬一晌,拋了一錠銀子給衙門口的一個小旗,囑咐道:“好好葬了。”

也不再與左右多作招呼,便徑自跨入了那扇朱漆大門。門外頭幾個守衛見他出現,個個如白日撞鬼又驚又怖,既不敢攔,也不敢不攔,只得尾隨其後一同進了大堂。

除太師魏良卿與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堂上還有十餘副面孔,稍有些頭臉的僉事、鎮撫盡皆聚首,顯是正有要事商議。

“葉千琅?!”

魏太師心不寬眼倒尖,頭一個瞧見這死而復生的葉大人,同是一副活見鬼的震愕之態。

“你不是死了嗎?”當下扯著嗓子尖聲尖氣,他雖不是太監,可行事作風倒像煞了太極殿上的九千歲,“你辦事不利竟還有臉回來?木已成舟,新帝都登基了!”

僅視對方為虛空,葉千琅一言不出也不止步,徑自只往前走。

倒是魏太師難得機會能數落宿敵,已然一副興猶未足的神氣,又搶了兩步至葉千琅身前,伸手探上一探他飄飄蕩蕩的右衣袖子,果是斷了一臂,面上不由更顯欣喜與輕蔑之色,邊尖聲說話邊戳戳點點:“養什麼樣的狗還得遂主人心意,一條殘狗還跑回來搖尾乞憐,識相的就自己滾——”

對方指下帶著些許狠力,戳得左肩略略一沉,葉千琅倒不動氣,只嫌這些潑濺的言語吵得慌,眉間“川”字微現,也不待人把話說完便揮掌送出一道勁力——魏良卿的功夫原也不弱,見勁風照臉而來立時側身閃避,哪知眼門前的手掌陡然一晃,迎虛擊實,一招“霧鎖雲埋”竟直接拍在了他的右頰之上。

這一掌雖只蓄了三分暗勁,卻是實打實地在眾人面前給了魏良卿一個耳光,打得對方耳膜登時嗡嗡欲裂,還欲破口罵些什麼,可甫一張嘴便血水涎水一股腦兒地流下,又生怕掉出滿嘴松脫的牙來,趕緊閉嘴不言了。

一巴掌卸了魏太師的威風,葉千琅眼皮微微一抬,瞧見原屬於自己的位子目下正坐著另一個人。

此人姓田,因是魏良卿的心腹,待人皆以為葉千琅殞命西北之後,便被委任掌理了錦衣衛。

一身華美繁複、威勢逼人的香色飛魚服,卻是穿上龍袍也非太子,一張臉獐頭鼠目,蠢鈍不堪,儼然不過是個權座上的傀儡。

葉千琅面沉似水,瞧來甚至全無一口吞吐的活氣兒,只是一步步走近堂上主座,沉穩堅定,宛如自黑暗中走向一線破曉時的光明。

這姓田的原也是京官,不可能沒見過這前一任的指揮使大人,偏偏葉千琅目下布衣破舊,一臉塵霜,遠無昔日那般不似凡人的華美尊貴,便一時眼渾不識泰山,瞠目問道:“你是誰——”

葉千琅一字不答,狹長墨黑的眼尾僅是微微一揚,左手已突舉直出——出手極狠極快,不為攻敵機先,只為制敵死命,若說方才那式“霧鎖雲埋”還顧著九千歲的三分薄面,眼下這招“慈航普渡”便再無一分理由客氣。

只聽“喀嚓”一聲脆響,可憐這姓田的甫上任不久,還沒把這高高在上的位子坐得熱些,已猝然被人擰斷了脖子。

趁著對方人未倒下,屍身未冷,又連環遞出三招,掌風逼著屍身原地轉上一圈,然而一圈未止,那身香色官服已被剝脫下來。

抬手將其披在自己肩上,袍上圖案正對眾人,蟒形鰭尾,似魚非魚,凜然生威。

原以為這王不見王的局面怎麼也得鬧騰一陣子,不成想一盞茶的功夫便已塵埃落定。堂上的錦衣衛僉事、鎮撫都頗諳官場上因時制宜、見風使舵一套,一見事成定局,當即紛紛下跪,齊齊行禮:“屬下拜見大人!”

葉千琅迎光微仰了臉,又闔起眼睛,也不知是一路兼程實有些倦了,還是單單享受這身官袍帶來的風光榮寵。

天啟七年八月丁巳,信王朱由檢秉熹宗遺詔即帝位,年號崇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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