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混亂的時間（三）

　　沈知初不知道是不是該後悔那天的仁慈， 某只藏在他家院子的狐狸立刻得寸進尺。他恍惚地覺得自己……被一隻狐狸包養了。

　　他一向睡眠不好， 倒不是容易驚醒， 而是會被夢境魘住，睡著了就噩夢連連，明知是夢卻醒不過來，每天早上起床衣服都被汗水濕透。

　　從某天早上開始， 他一醒來就嗅到山間泥土草木的氣味，臉剛轉過去，一大捧沾著清晨露水的粉白紅紫各色野花撞進視野， 裹在一堆綠葉和青草之間， 根莖被暴力地連根拔起，根須上的土都沒抖乾淨。

　　一看就很新鮮。

　　沈知初坐起來仔細一看， 枕頭上還有可疑的梅花腳印，其中有幾朵小梅花疑似其主人故意在上面蹭了蹭，擦爪子。

　　潔癖沈：……

　　和泥土共處一床， 沈知初如坐針氈， 立刻勤快地爬下床，打開衣櫃打算換一套新被套。嶄新的被單疊在衣櫃下層， 他蹲下去，突然注意到被子莫名隆起了一個小山包。

　　沈知初僵了一下， 異樣的陰雲籠罩在上空，他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眼角瞥見地上幾滴沒被舔乾淨的血。他捏著被單的手頓了一頓，繼而一把拉開……

　　一隻公雞死狀安詳地躺在他的被子上。

　　巨大的「驚喜」襲來， 沈知初「高興」得不說出話。

　　他無言地拽起雞脖子將死雞扯了出來，拎下去給文媽送去，這一回文媽驚訝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房間，最後再盯著他的臉欲言又止。

　　沈知初剛碰了死雞，正渾身難受，轉回了房間浴室一遍又一遍洗手，洗完了用毛巾擦乾，抬起了頭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沾了半個小梅花泥印。

　　他鎮定地擦掉臉上的痕跡，洗漱完從掛著的衣櫃上取了一套衣物穿上，褲子裡卻有什麼東西硌著。沈知初摸了一把口袋，抓出一把奶糖，其中幾顆看起來像是有人拆開了舔過又給包上。

　　他將糖都放到桌上，在屋子裡站了一會兒，開始拉開抽屜，掀開地毯，查看床底，翻動書櫃……桃子，糖果，辣條，味精，折扇，項鏈，一把破爛零錢，真空包裝的糕點……滿屋子都是他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他甚至懷疑，那隻狐狸是不是搬進了他的房間，直接把這裡當窩了，可惜找了找也沒找到狐狸挖的洞，似乎這些都是狐狸送給他的禮物。

　　沈知初第一次遇到來自一隻狐狸的「追求」，環顧著一片狼藉的房間，隱隱頭疼。

　　他歎了一口氣，隨手拿起桌上的書躺到陽台的躺椅上，想緩解一下情緒，剛打開書，一張壓扁的煎餅從書裡掉了下來，直直掉在他剛換好的乾淨衣服上。

　　沈知初：……

　　比起說謝謝，他比較想揍那隻狐狸一頓。

　　洞裡的蕭扶翻了個身，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熬夜給大恩人找禮物好辛苦，但是碩果纍纍。

　　又是開心的一天。

　　沈知初換了一間房，這回晚上睡覺還特意把門給鎖上。但很快他發現，拒絕一隻狐狸是危險的，那隻狐狸半夜把他的門啃出了一個洞，來去自如地拖著一隻雞進來，帶著他的東西離開。

　　最初他也沒發現，可是漸漸的他房間的東西總是莫名其妙失蹤。看書時原本放在書裡的鋼筆不見了，要喝水發現水杯丟了，從口袋裡找手帕，結果手帕也不見蹤影。某天他在客廳裡吃梨，剛咬了幾口有事離開，再回來那只梨就只剩一個弧形完美的核。

　　蕭扶樂顛顛地繼續和大恩人做交換，他給大恩人送東西，大恩人就要回饋他東西，這樣他就不是在偷了……

　　為了藏下大恩人的東西，蕭扶還把洞挖得更大更深，每天睡在褲衩鋪起來的溫暖小巢裡，不時睜眼看看寶貝，舔兩把，再安心地睡覺，小日子很是有滋有味。

　　有天醒來，洞口飄來一陣烤雞的香味，蕭扶眼睛還沒睜開，聳著鼻子嗅著飄香，四隻爪子自動自發往洞口爬，右前爪剛探出洞，一股大力抓住他的爪子，將他往外拽。

　　蕭扶醒了過來，拚命將小爪子往回抽，那人卻力氣大得驚人，猛地把他拽出去，趁著他還沒回過神咬人，一下塞進籠子裡，卡噠一聲關上。

　　蕭扶努力仰起頭，王叔瞅著他笑：「還真被雞給誘了出來。」

　　文媽也蹲著看他：「喲，這身皮毛瞧著就暖和好看。」

　　蕭扶：……文媽是壞人。QAQ

　　籠子被人提了起來，蕭扶在半空裡晃晃悠悠，聞到大恩人的味道，轉過腦袋看去。大恩人將他提高到一人一狐平視。

　　蕭扶歪著腦袋賣了個萌，恩人平靜地和他對視。

　　「王叔，把窩填了吧。」沈知初說。

　　「好勒。您不是說狐狸偷東西，我幫您看看裡頭有沒有遺失的物品。」王叔拿起鏟子，興沖沖地挖坑。

　　沈知初嘴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蕭扶一聽則立刻轉過去，焦躁地在籠子裡動來動去，晃得沈知初差點拿不穩。他抿了一下唇，蹲下來放籠子，猶豫了下，將籠子打開，抓著小狐狸的爪子抱到了懷裡。

　　原以為會遇到劇烈的抵抗，結果小傢伙竟然就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抱著，只是腦袋還拚命往外探，瞧著王叔的動作。

　　王叔一鏟子一鏟子掘土，再一鏟子挖出了一大塊泥土，裡面裹著一隻杯子。「八少爺，有東西！」

　　蕭扶憤怒地朝著王叔怒吼：「嗷嗷嗷！」

　　他的恩人味杯子！

　　王叔和文媽嚇了一跳，看不出來狐狸雖小，吼得卻很有氣勢。

　　沈知初說：「繼續挖。」

　　王叔再一鏟子下去，這回挖出了好些東西，他抖掉泥土——鋼筆，牙刷，手帕。

　　蕭扶齜牙：「嗷嗷嗷！」

　　不許動他的寶貝！

　　王叔忍不住看他一眼：「小東西狡猾得厲害。」

　　「嗷嗷嗷嗷！！」蕭扶怒氣值+10086，一口大白牙快要齜碎了。

　　王叔好奇得不行，實在想看他還偷了什麼，繼續往下挖，又挖出撕碎的書頁，洗臉的毛巾，用了半包的抽紙，一隻灰色的襪子，沉香木梳子……

　　厲害了。這分明是八少爺的垃圾回收站吧？

　　沈知初蹙起的眉卻緩緩舒展開，不動聲色地看著挖出來的東西，抱著小東西便打算回屋，王叔卻突然咦了一聲。

　　沈八少爺心一沉，意識到不好，目光朝那兒望去——王叔已經將最上層的泥土用手撥弄開，神色詭異地拎出一條褲衩、又一條褲衩、再一條褲衩……

　　王叔：……

　　王媽：……

　　沈知初：……

　　蕭扶沒注意到詭異的沉默氣氛，以及大恩人抱著他僵硬的動作，猛地從恩人懷裡跳下去，動作敏捷地撲到褲衩堆裡，狐狸爪子守著寶貝似的攏了攏懷裡的褲衩。

　　他的恩人味小褲褲！

　　「嗷嗷嗷！」蕭扶超級凶地朝王叔亮牙齒。

　　王叔尷尬地咳了一聲，餘光一瞥陰沉的沈知初，再看了看一臉無知無覺又凶又叫的小狐狸。小傢伙自求多福吧。

　　蕭扶攏完了褲衩，眼見著有一條落在旁邊，小爪子朝那裡伸了伸，尖尖的爪勾到了褲衩一角，往回扯回一點，又一點。眼看著就要扯回懷裡，一隻腳踩了上來。

　　鞋子看著有點兒眼熟，他一直很想偷……不，是換。蕭扶呆呆地抬起頭，巨大的恩人瞇眼俯視著他，他慫慫地縮回爪子，恩人將褲衩踢開，一隻手將他拎了起來。

　　他的藏寶洞！

　　蕭扶眼看著褲衩離自己越來越遠，四隻爪子傷心地在空氣裡撲了撲，強自做著最後的掙扎和挽留，大恩人將他抱進懷中，說：「再動就吃了你。」

　　大恩人說話時的語氣太陰沉，蕭扶爪子抓了抓空氣，看來是再奪不回來了，比起這個，他現在更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兩隻縮起利爪的小梅花軟墊按在大恩人的手臂上，昂著腦袋可憐兮兮地瞅著大恩人。「嗷嘰？」

　　沈知初面無表情看著他，進了屋就徑直帶他去洗澡，熱水漂洗掉一層泥，換了一次水，才給他打沐浴乳。

　　大恩人給他洗澡！蕭扶小屁股坐在浴缸裡，配合地抬爪爪，大恩人將他按倒，他躺在水裡，四爪朝天，恩人按摩他的肚子，他舒服地瞇起眼睛，大恩人手指往下，倏然掠過一處。

　　「果然是只公的。」

　　大恩人的手擼直他的尾巴，蕭扶尾巴根被人用手碰到，身體顫了顫，兩隻爪子忍不住抱住大恩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蛋蛋上，濕漉漉的狐狸眼看著大恩人。

　　「嗷嗷~」

　　好癢，求撓。

　　沈知初：「……」

　　他將狐狸在水中一撥翻過來，冷水沖了某隻狐狸一身。蕭扶淋了個透心涼，洗完了被恩人用大毛巾裹著抱到床上，白絨絨的狐狸腦袋從毛巾裡鑽出來，打了個噴嚏。

　　沈知初取了一套衣物，正打算換下，莫名側首一看，小狐狸趴在床上盯著他。他將上衣解下來，丟到狐狸頭上將他一蒙，套上襯衫慢慢扣扣子。小狐狸被裹在毛巾裡，頭上又蒙了一件衣服，甩了甩腦袋也沒甩開，急得他嗷嗷直叫。過了一會兒，衣服被扯開，大恩人將毛巾拿開，把他抱去吹乾。

　　終於洗乾淨狐狸，沈知初將寵物放在大腿上，小傢伙乖巧地趴著，看著就不像之前能折會騰的樣子。

　　「以後我養著你，你不需要再給我送雞，也不許偷我的東西。」沈知初察覺到這隻狐狸意外的聰明，便和他立下家規。

　　蕭扶猛地抬起頭，眼睛晶亮。

　　蕭扶踩著大恩人的腿爬起來，心想：大恩人養了我，那大恩人就是我的了。

　　沈知初盯著他的眼睛，重申道：「不許偷我的東西，尤其是……」年少的沈八爺還有羞恥心，眼神飄忽了一下，停了會兒才低聲說，「內褲。」

　　蕭扶討好地蹭了蹭大恩人的手。不偷不偷，大恩人是他的，大恩人的褲衩也是他的，用自己的東西怎麼能叫偷？

　　沈知初靜靜看他一眼，把他放到床上，自己下樓去找點食物。過了會兒，他端了一盤肉片上來，一打開門就看到滿地的狼藉，他的衣服全被狐狸扯到床上，而小傢伙整個身體穿過一條褲衩的一隻褲腿，一隻爪子探在外面，另外三隻被困在裡頭，拖著褲衩歪歪扭扭地在床上走兩步滾兩下，終於一咕嚕滾下床，摔在了他面前。

　　眼前巨大的黑影，蕭扶兩隻耳朵垂下來，濕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著大恩人，細細弱弱無辜叫著：「嗷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跨時空討論

　　沈八少爺：家裡養了隻狐狸，總想吃我褲衩怎麼辦？

　　沈八爺：讓他吃♂雞♂精，餵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