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逢
客棧小屋裡燈燭長燃,靜謐無風。軟蓬蓬的被褥之中,陸桓城還在昏睡,沒有一點甦醒跡象。晏琛悄無聲息趴在床畔,一雙黑亮的眼眸直勾勾望著陸桓城,怎麼也捨不得回扇子裡去。
還沒醒呢,再陪他一會兒。
就一小會兒。
只要那睫毛顫一顫,眼皮動一動,他馬上躲起來,不教陸桓城捉住半分影子。
晏琛咬著指尖,覺得自己好像故事裡的田螺姑娘,分明愛著郎君,卻不能被他知曉。偷偷溜出來,偷偷趴著瞧,沾一抹甜津津的滋味回去,藏在心裡省省地嘗。
不過晏琛忘了,故事最後,田螺姑娘終究是被農夫逮住了。
所以故事外頭,他也被陸桓城逮了個正著。
他貪心不足,陸桓城的睫毛顫了四五次,次次顫得他心驚肉跳,依然不肯離開,自欺欺人地騙自己是錯覺,陸桓城不會那麼早醒。於是當那雙眸子倏然睜開,被褥底下伸出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他手腕的時候,晏琛徹底懵了。
這一瞬慌亂的表情,落進陸桓城眼裡,成了一輩子不能忘懷的記憶。
鼻尖沾著土,面頰蒙著塵,灰撲撲,髒兮兮,掩不去姣好靈秀的眉眼。晴夜弦月缺失一半,白璧玉玦鏤空一半,才融得出這一張漂亮的面孔。少年的眼神中,倉惶與不安浮在最淺處,底下清澈見底,不諳世事,不藏心機。他想哭,也想躲,掙扎一陣躲不過,癡癡望了來,滿目都在說話,說他捨不得。
分明初遇,卻似一場苦熬相思的重逢。
其實,陸桓城曾在馬背上醒過一次。
他向來體格好,馬背又顛簸不定,未到仰京,已經撿回了幾分零散意識,但那時藥效太烈,還動不了手腳。他勉強掀開沉重的眼皮,只見暮光映照之下,一個單薄的背影走在前頭,身形落魄,步伐狼狽,苦苦拽著繩子引馬前行,要將他帶往平安和樂的仰京去。
陸桓城幾乎落下淚來,緊繃的神智徹底放鬆,把自身的性命安危交予了這個少年,伏在馬上,再一次沉沉陷入了深眠。
守著我,別走。
務必要等我睡醒,等我認識你。
他的夢境被那一道消瘦的背影佔據,夢見少年跌倒了,摔傷了,蹭破皮肉,心臟狠狠地揪起來,每一次搏動都在疼痛。他從極度的疲憊中掙扎醒來,只為親眼見一見那個少年,誰料第一面,他就墜入了魔障,萬劫不復。
這輩子,他再也不可能放手。
被救的安然無恙,救人的遍體鱗傷。晏琛驚魂未定,被陸桓城抱到床上,仔仔細細照顧了一整夜。
他崴腳走出十餘里,腳踝腫成桃子大,陸桓城親自為他巾帕冷敷,手掌推揉。又見衣擺處十分髒污,撩開一看,兩片膝蓋血跡斑斑,不斷化出膿水。陸桓城心疼得呼吸都亂了,連夜請來大夫,為晏琛清創敷藥,包紮傷處。
晏琛坐在床頭,抬眼望著陸桓城,咬緊被褥,忍不住潸然淚下。
陸桓城以為他疼得厲害,於是摟住他的肩膀溫聲安慰。晏琛卻搖了搖頭,含著淚水,不發一言,生怕開口驚擾了天上的神仙,便會將他從這場美夢中驅逐。
陸桓城詢問他名字與籍貫,他擇了兩個吉利的字,拼到一塊兒,說自己叫晏琛。
又擇了一處從前聽過的北地,說是嘉寧縣人,父母雙亡,來仰京本想投奔舅舅,可惜舅舅一家不知何時搬走了,迄今杳無音訊。
陸桓城聽聞他無依無靠,是塵世中一片可憐的無根浮萍,更想將他留在身邊照應一世,便問他年歲幾何。
這卻難倒了晏琛。
晏琛還未照過鏡子,不知自己生得怎樣,是少年相貌,還是青年相貌。他惴惴不安,念著陸桓城今年二十五了,自己該比他小一些,便減去一歲,小聲答二十有四。
陸桓城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完之後認真再問一遍,命他不許撒謊,超過十八一概不信。晏琛心裡忐忑,於是再減一歲,答曰十七,陸桓城才勉為其難地信了。
晏琛膝蓋負傷,腳踝淤腫,第二日晨起下不去床,更不必提趕路。恰好陸桓城要在仰京停留一段時日,也不急於離開,便囑咐他好生留在客棧歇息。晏琛坐在床上,乖巧地答應,眼光卻片刻不離陸桓城。等他一出門,立即化作一抹竹靈附入扇子,照舊親密隨行。
陸桓城白天見不到晏琛,相思成疾,每日能攢千句話,夜夜逮了他枕榻暢侃。
晏琛做了三百年竹子,三百年來天天日落而息。這回做了人,也是入夜即困,連戌時第一更都熬不過。可他捨不得錯過陸桓城說的每一句話,便竭力撐著眼皮搭腔,時常聊到一半就昏睡過去,靠在陸桓城肩頭,天上炸雷也驚不醒。
夜半醒轉,他總是臥在陸桓城臂彎中,兩人呼吸交錯,肌膚熨燙,離赤裸相擁只隔一層薄衫。
晏琛胯下那團肉不聽話,經常顫巍巍翹起來,把褲子支作一頂小帳篷,軟也軟不下去。偶爾陸桓城睡夢中一同硬起,兩根東西隔著褲子碰到了,晏琛便輕輕蹭一蹭,打個招呼,然後紅著臉避遠一些。有時實在漲疼了,索性翻過身去,不看陸桓城的臉。
這般同床共枕了十來日,晏琛已經委屈得不行。
八年前春宵一度,滋味絕美,彼此都舒坦盡興,晏琛無時無刻不想重溫,偏偏人都送到懷裡了,陸桓城還守著正人君子的界限,不為所動。晏琛生怕自己忍不住,哪天騎到人家身上去索歡,向他討那根硬邦邦的東西,嚇壞了陸桓城。
他熬著熬著,終於熬到了離開仰京的前一夜。
那是一個雨夜。
彼時屋外驚雷電閃,大雨滂沱。陸桓城關緊了門窗,坐在床沿,為晏琛脫去白襪子,與往常一樣揉按腳踝。
淤血消退,腫塊化去,不出兩日就能自在奔跑,總算是個令人安心的好消息。
他又捲起了晏琛的褲腳,去看膝蓋處傷口可曾癒合。指尖不經意撫過小腿,耳邊竟突兀地捕捉到一聲短促嬌吟——猝然出口,只半聲便嚥回,卻是酥酥軟軟,掩不住動情的媚意。
心窩被一下子鉤住,目光轉了方向,往晏琛腿根掃去。
晏琛的衣褲是絲綢料子,薄軟而貼身,此刻鼓鼓囊囊地撐起來,那一根的輪廓都描摹分明。陸桓城不知怎麼地著了魔,竟隔著褲子把它握於掌心,五指愛撫,好似賞玩著一柄玉如意。
阿琛的這根東西,形狀筆直,秀氣溫熱,手感好得很。
揉了一會兒,陸桓城突然僵住,簡直不相信自己做了什麼。晏琛呆呆看著陸桓城,又呆呆看向按在腿間的那隻手,滿臉臊紅髮熱,舌頭舔一舔乾燥的唇面,嗓子眼裡羞澀地喚了聲:「陸哥哥。」
這三個字一叫出來,陸桓城立馬就硬了。
場面應聲失控,一發不可收拾。
陸桓城火急火燎地撲上去,一邊狂啃晏琛的脖子,一邊繼續搓揉手裡的陽物。
吮唇,勾足,為君解衣。細吟,粗喘,鴛鴦交頸。
像冬眠的一對蛇出了洞,吊在巖壁上尾尖勾繞,難捨難分。兩人在床帳裡纏緊了四肢翻滾,衣物亂糟糟堆在角落,褥子耷拉著拖到地上,床單凌亂地扭出皺褶。客棧裡一張老舊的四柱床,每根木頭都搖得要散架。帷帳不當心扯落一片,掛在足尖之上,晃得波紋迭起。
枕巾沾了淚,被胡亂抓去擦身,不一會兒濕成黏糊糊的一團。半身被舔濕,半身被汗濕,按臀攀肩擰作了一根麻花,分不清呼進呼出的氣息是誰的,滴滴答答的白濁是誰的。
一夜荒唐。
窗外曦光微露時,陸桓城還壓在晏琛身上,抱著接近昏迷的少年激烈耕耘。
事情開了頭,想要收住就不太容易,更不必提他們身體契合,完全沒想過要收,於是一夜比一夜過分,夜夜春宵做斷腰。但凡春宮圖上找得到的姿勢,通通都試過了一遍。
從前入夜,是晏琛臥在陸桓城懷裡睡,現在入夜,是陸桓城插在晏琛體內睡。
晏琛被折騰得體虛神疲,腰酸腹軟,底下那可憐的小嘴紅紅腫腫,壓根兒騎不得馬。陸桓城轉頭就購置了一架馬車,擺上齊齊一排羽絨軟枕,扶晏琛臥在裡面,免得顛簸受疼。結果連馬車也未能倖免,天雷勾地火,羊羔入虎口,成了翻山越嶺的一頂紅綃帳。
晏琛扒著車窗落淚,暗恨輕浮,卻捨不得做那事兒的快意,後頭匆匆頂弄兩下,便頂散了他殘存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