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親媽在身邊, 果然是十分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
從地庫到上電梯再到開門進屋, 盛連和季九幽之間隔著一個盛媽媽,場面一度非常平和溫馨。
進了門,盛媽媽一個勁兒地熱情招待季九幽,拿拖鞋倒水,還解釋道:「盛連他爸不在家, 和老同學短途旅遊去了。」
季九幽換鞋進門, 目光在屋內一掃, 眸光頓時柔和了幾分, 骨子裡的脾性又收斂了不少。
盛連回到家, 先去換了身衣服,套著鬆鬆垮垮的居家服出來,沙發上一坐,全身心放鬆地攤著, 又從茶几上拿了水果啃。
季九幽並不曾見過這副神態的盛連,不免拿眼睛多瞧了幾下, 盛媽媽正在廚房弄水果盤, 盛連便咬著水果,兩條胳膊撐在膝蓋上, 傾身向茶几,低聲對那頭的季九幽道:「你又想這裡動手了?」
季九幽看著盛連,哼笑了一下,也低聲回:「我還真不敢。」
盛連挑挑眉,欠揍地口吻道:「沒關係啊, 我媽一個老弱婦孺,又不能把你怎麼樣。」
季九幽卻抬手一指盛連剛剛換衣服的房間:「我還想以後睡那裡,當然得規矩點。」
盛連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表情不善地又坐了回去。
對面季九幽又是一副調笑的神色。
盛連卻忽然挺背轉頭看向大門口:「爸,你怎麼回來了!」
季九幽抬手掩去神色,原本鬆鬆垮垮地背脊驟然抻直了起來,換上一副正經面孔,可轉頭看門口,哪裡有人,大門都是合著的。
季九幽:「……」
盛連又啃了一口蘋果,朝季九幽得意地揚眉一挑。
季九幽眸光幽深地看著盛連,十分清楚這是在打擊報復他拿手指探口唇的仇,但他很快就釋然了,畢竟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更過分的事」,盛連這番作為實在不算什麼。
盛連看著季九幽這個神態,也猜到了一些,老父親的心態暗想那「更過分的事」到底是什麼事,看把對面那小崽子得瑟的。
這段時間盛連頻繁出差,回A市也都住在外面,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在家吃飯了,盛媽媽本來以為兒子今天可以留下吃頓晚飯,然而盛連還要回9處,沒法久留。
但離開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戚家今年承辦的業內博覽會,在第三個環節裡,為什麼會有盛媽媽的八字和掌紋信息?
按理來說,八字和掌紋都是十分私人的信息,比身份證、電話號碼還要難以透露出去,關鍵是,在這個信息社會,八字和掌紋幾乎都是沒有大用處的,那又怎麼會落到博覽會的承辦方手裡?
盛媽媽被盛連按到沙發上坐下,聽盛連這麼問自己,奇怪道:「你們科室還管這些?」
盛連扯謊道:「不是我們部門,就是最近不是在查個人信息倒買倒賣嗎,剛好我在內部系統的查案簡報裡看到你的信息了,所以才來問問。」
盛媽媽不解盛連一個審計部門的是怎麼通過內部系統看到這些東西的,但一聽說自己的個人信息被倒買倒賣了,當即注意力被轉移了開去,邊回憶邊道:「現在辦什麼卡啊什麼的都要電話號碼,我也不知道是誰把電話透露出去的啊。」
盛連:「不是電話,是生辰八字。」
身份證上會有一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所以如果個人信息外流,八字中的六字別人知道是很正常的,但出生的具體時間,因為一般也沒什麼用處,外人一般也不可能清楚。
盛連知道盛媽媽的八字還是因為盛媽媽有個酷愛算命的好友,便是上次陪著去買墓地的那位阿姨,盛媽媽跟著那阿姨去算過命,因為算的半毛錢都不准,回來盛媽媽狠狠在兒子老公面前吐了回槽,盛連這才記下了自己親媽的八字。
至於掌紋信息,就更難以被外人探知了。
盛媽媽聽說是八字,回憶了起來:「我去算過命啊,當時是報過八字給對方的,不過那個騙子每天給那麼多人算命,應該不會特意記住我的八字吧?」
盛連:「那掌紋呢?誰給你看過手相,還拍了照片。」
盛媽媽這下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有,有的!我不是辦了一張美容美發卡嗎,那店裡的一個小姑娘給我看過手相,當時的確是拍過照片的,說是拿回去幫我研究研究,我後來根本就忘記這事兒了,也沒再問過她。」
美容美發店?
盛連和季九幽對視一眼,前者當即道:「你那美發卡呢?」
盛媽媽沒有廢話多問,當即站起來:「哦,在房間抽屜的錢包裡,我去給你拿。」
盛媽媽辦卡的這家美容美發店名叫「真美妍」,一家高擋美容美發店,不是連鎖的,就是私人自己開的一家,盛媽媽三年前便在這家店裡辦了卡,每週都去消費,一年在「真美妍」的消費大概在5000左右,算是vip用戶裡消費檔次最低的。
盛媽媽把卡遞給盛連:「他們還嫌我消費少,要我再充卡呢,我才不上當!我辦卡的時候就是被他們忽悠著充了2萬,到現在都沒用完,等今年把卡裡的錢用掉了就結束。每次去都要忽悠我染頭髮燙頭髮,我說我剪短了,他們還要叫我接發,這不腦抽嗎,我都剪掉了,叫我再接回去,那我剪了幹嘛。」
盛連把卡往兜裡一收:「那行,這卡先放我這裡,我回頭跟我同事說說,可能那家店也有人在倒賣信息。」說著又回房間,換了衣服出來,準備回9處。
盛媽媽看向季九幽:「真的不留下來吃飯啊。」
季九幽含笑道:「下次吧,我送盛連回科室。」
盛連換好了衣服,口袋裡揣著那張理發卡與季九幽一道下樓,到了停車場,系安全帶的時候,盛連防著季九幽再動手,警惕地側頭看駕駛座。
季九幽按下安全帶,頭也沒有回,哼笑:「怕什麼?」
盛連:「我看著像是在怕嗎?」
季九幽瞥盛連:「那你捏著口袋裡的輪迴河做什麼?」
盛連:「我樂意。」
車燈亮起,季九幽哼笑,沒有立刻走,卻是靠坐著,緩緩轉頭,凝視著盛連,眸中有隱藏地暗光:「那一次,你倒是也拿了輪迴河招呼我。」
??
季九幽說著,瞇了瞇眼,似是想起了什麼事,神色頗為愉悅的樣子,那股子紈褲勁兒又鑽了出來,笑看盛連:「不過沒現在這麼清醒,喝醉了。」
盛連:「……」
空調冷氣打得足,原本燥熱的車內很快便冷了下來,季九幽說完這句之後再沒說什麼,只用眼睛瞇著看盛連,似乎沉在某段回憶中。
而他兀自說出的那段話,提到的「從前」,終於正式扯開了那層搖搖欲墜的窗戶紙。
季九幽是沒有從前的,他一生就只有這一世,這個從前,自然是盛連的從前,他作為神使季白的上一世。
盛連心口撲通撲通,心道這一刻終於來了。
然而季九幽並未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似乎還是執著於不與盛連多言過去。
當日回9處,季九幽直接領著顏無常去開會,盛連干坐了十五分鐘,便到了下班時間,見沒有自己什麼事,索性下班走人,回那棟租住的別墅——
因為近期加班厲害,頻繁去到幽冥,為了以防自己身上沾染幽冥的陰氣傷害到家人,盛連回人間界便住在別墅這邊。
別墅很大,一個人住空蕩蕩的,盛連回二樓自己的臥室,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床上一攤,忍不住便想起了地庫車裡季九幽說的那些話。
——那一次,你倒是也拿了輪迴河招呼我。
——不過沒現在這麼清醒,喝醉了。
這是季九幽在盛連面前第一次正式提起「從前」,只有兩句話,二十幾個字,盛連卻揣在心口品味了無數遍。
拿輪迴河招呼季九幽?他做什麼了,要被輪迴河招呼?
不清醒是因為喝醉了吧?一個人喝、還是和誰喝?怎麼就喝醉了?
季九幽既然都知道,那是因為就在旁邊看著吧?
以及,那一次,哪一次?難道是「做得更過分的」那一次?
……
盛連心中的疑惑和好奇越繞越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連歎了好幾口,被扔在桌上的白綾感受他的情緒,自己從桌子上飄起來,繞出一隻大狗的形狀,跑到床邊,下巴隔在窗沿,兩枚黑凌錐被嵌在狗臉上,像一對銅鈴大的眼睛,正「盯」著床上的心神不寧的這位。
第二世,且沒有記憶,盛連又怎麼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此刻,卻又分外好奇。
這麼想著,神仙翻坐起來,走到床頭櫃,拉開第一層的抽屜,取出了一枚通身碧綠的掛件,小小的一個,穿在紅繩裡,形態竟是一個蓮蓬——
這玩意兒不是誰送的,是盛連撿的,那天在登葆山上,小木屋的包菜盒子裡,第一層是兩張紙條,第二層,便是這枚只有指頭大的精緻的小蓮蓬。
當時那盒底除了蓮蓬,還有一張紙,那第三張紙上只寫了兩個字——
戒酒。
當時盛連根本沒看明白,也沒把那紙上的兩個字和小蓮蓬聯繫在一起,現在捏在掌心盤弄一番,總覺得這蓮蓬似乎就是個酒壺?
他也不知這小蓮蓬有什麼玄機,可心裡念著酒,忽然間,綠光盈盈一閃,蓮蓬驟然變大,酒香四溢。
盛連買過街邊的蓮子吃,知道那蓮蓬的空中都是蓮子,但此刻這手裡的剔透的蓮蓬中想必是沒有蓮子的。
輪迴河變成一隻白線狗,屋子裡轉了半圈,躍過床尾跑了過來,見盛連手裡的蓮蓬,叫都沒叫一聲,一口叼住了轉身就跑。
「喂!」手裡的蓮蓬被搶,盛連趕忙起身去追,卻見大白狗把蓮蓬丟在地上,鼻尖在蓮蓬上一拱,一道酒柱便從蓮蓬空裡噴了出來,大白狗「嗷嗚」一聲,熟門熟路地張嘴便喝,尾巴甩得恨不能飛起來。
竟然是這麼用的。
盛連走過去,狗嘴裡奪下蓮蓬,把大白狗驅到一邊,他一手拿著,另外一手在蓮蓬的一個蓮蓬空上戳了戳,瞬間,一道酒柱噴灑而出,盛連也學著大白狗張嘴,喝了半口,抿嘴一嘗,竟是一股清甜的果酒——還是桃子味兒的。
這桃子味兒的果酒十分清甜可口,沒有太多酒味,想必酒精濃度也不高,就是釀造的果酒。
盛連再戳另外一個蓮蓬孔,這次噴出來的酒卻和剛剛不盡相同,味道熟悉,竟然是白葡萄酒。
再挨個試第三個蓮蓬孔,這次則變成了蘋果味兒的果酒。
盛連不好酒,但偏好甜味的東西,這一口口的酒也多是清甜的果味,十分好喝,一個蓮蓬孔一個蓮蓬孔嘗下來,不免貪了個嘴。
等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暈頭的時候已然晚了,蓮蓬被扔在床上,他靠坐在床頭,抬眼看去,天花板都在轉。
他知道自己這下是喝醉了,也不懂這點沒酒精味的果酒怎麼喝一點兒就醉了,瞇著眼睛半躺著,噓了口氣,心說算了,醉了就索性睡吧,眼睛一閉,睡死了過去。
床上的蓮蓬在不久之後自動縮回了指頭那麼大,而盛連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床尾,只喝了一口酒的大白狗早就呼呼大睡,不多時,在盛連熟睡之後,變成了一團軟趴趴攤在地上的白綾。
不知過了多久,輕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套房的大門根本沒有關,季九幽進門走到臥室門口,一眼就看到喝醉了攤在床頭的盛連以及趴在地上的也同樣一身酒氣的白綾。
目光一轉,白色床單上,那枚翡翠似的綠蓮蓬分外扎眼。
季九幽眉鋒一挑,一臉十二萬分的意外,手一抬,那沒翡翠蓮蓬便落入掌心,他捏著這蓮蓬,看了兩眼,完全不似把玩指環時的漫不經心,反而目光凌厲。
他輕輕一哼,看著手裡的翡翠蓮蓬:「我還當這酒器早被扔了,原來還是不捨得啊。」說著,手一捏,翡翠蓮蓬消失在掌心。
季九幽即便用腳趾頭猜也知道盛連這邊怎麼會有這翡翠蓮蓬,不用想,顯然是那日從登葆山上拿的。
他走到床邊,看著盛連溢著酒氣的睡顏,彎腰躬身,一手落在床上,一手撐在床頭,瞇了瞇眼:「還敢再喝,自己當年做了什麼混賬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是吧。」
嘴裡嫌棄,手拉過被子,輕輕蓋在了盛連身上。
屋內燈光自動暗下,空調溫度也自動調整到睡眠模式,季九幽又好整以暇地在床邊坐下,腳撐在床邊一把椅子上,重新拿出了翡翠蓮蓬,手一抬,一隻玻璃杯自動鑽入他手心裡。
他穩穩握住,翡翠蓮蓬則在變大之後飄在半空,如同倒酒一樣,蓬身傾斜,十幾個蓮蓬孔同時灑出了酒柱,又匯聚成一股,落入酒杯中。
季九幽坐在床邊,支腿喝了一口,神色鬆散,側頭,看到床上熟睡的盛連,輕輕笑了一聲。
——
當年登葆山上造出了許多玩意兒,有輪迴河這樣的寶物,自然也有翡翠蓮蓬這般用處不大的雞肋法器。
雞肋歸雞肋,卻是神使的心頭好,只因為揣著方便,還能隨時有酒喝。
這雞肋的翡翠蓮蓬剛剛造出來的時候,幽冥四妖三鬼已相當活躍,幽冥簡直被鬧得烏煙瘴氣,神使又懶得管這些熊玩意兒,一氣之下二度封山,直接從山下又搬回山上,近百年不曾再下山。
那時候七絕已各為其主,季九幽還未能稱王,幾番造訪登葆山,全被山上的禁制給請了下來,一怒之下,在登葆山的山頂劈了十道金雷,這才被輪迴河綁回了山腰的蓮池。
季九幽記得清清楚楚,那是神使回登葆山、時隔百年之後,兩人重逢的第一面——他被綁著,扔在木屋的那張硬邦邦的床上,身側,是盈盈閃閃的聖光、以及溫暖偎貼的身體。
和百年之前一樣,那人的面孔還在光後,即便靠近了,也看不清楚,但這也是他頭一次離那人那麼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心跳。
輪迴河既然是寶物,自然無法隨意掙脫開,季九幽心知這一點,因此一路上來都沒有反抗過,此刻既然依舊被束著手腳,也沒有掙脫的打算。
於是,平躺在床上的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撈入身側那人的懷抱中。
季九幽高高地挑起了眉鋒,很快便聞到了一股酒味。
「哎,我也是醉得厲害,都產生幻覺了,這不是小九嗎?」酒氣噴灑在臉頰,季九幽一時反應不及,怔住了。
可不等他應答,聖光後的那張面孔又傳來懶懶的聲音:「唔,反正是夢,親一口吧,看著怪喜歡的。」
說完,又不待季九幽反應,一道吻便落在了他唇上。
季九幽從十八地獄爬出來開始,情竇就沒有開過,整日裡就想著怎麼在幽冥稱王稱霸,日子過得充滿了硝煙,更不曾嘗過情愛的甜頭,又因為少年弒殺成名,女妖魔都不敢扯了膽子出來近他的身。
這是第一次,有人不但將他摟緊懷裡,還自作主張地送來了一個吻。
季九幽第一反應是茫然,大腦一片空白,可很快,滿腔的怒火佔據了胸腔。
他掙脫不開輪迴河,並不代表他被捆著就只能任人宰割束手就擒,他身體一擰一推,便將身上人掀翻開,蹬腿坐起來,正要抬手掣肘,卻見那道道聖光淡了下去,躺在床上的神使一動不動,原本鬆散的衣衫前襟不知何時扯開了,露出了大片前胸和肩甲,季九幽看了這麼一眼,又怔住了。
幽冥中妖魔鬼怪都恐懼季九幽,因為他少年成名,什麼妖魔都敢殺,而在幽冥,人人敬畏的,自然還有登葆山上下來的神使季白。
不止因為他是幽冥口口相傳中的神使,自然還因為那些擋住他肉身的銀白色的聖光。
與別人一樣,受過神使養育恩情的季九幽也不曾見過那道道聖光下的面孔,別說面孔,大部分時候,神使就是個令人敬畏的光圈,立在地上,幾百米開完都能閃瞎鬼眼。
季九幽小時候想盡了辦法想要一睹真容,卻從未得手,再大一些,也懶得去琢磨這些皮相的問題了,他甚至一度認為,即便有年輕的嗓音,聖光之下的那具身軀也該是皺巴巴的——神使麼,不就該是個糟老頭子嗎?
可此刻,那帶著酒氣的輕輕一吻,那暴露在視線中光潔若綢緞的肌理,都再明瞭不過的招式著一個事實——神使和糟老頭子,搞不好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醉酒的人似是睡著了,呼吸平緩地躺著,季九幽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忽然,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被輪迴河束住的雙手,落入了那道道聖光之中,觸碰了那張他曾經想盡了辦法也不曾見過的面孔。
指尖率先觸碰的,應該是因為醉酒輕輕擰起的眉心,朝下,則是硬挺的鼻樑,再朝下,濕潤的唇珠。
在唇峰掃過時,季九幽本想收手,然而那唇卻輕輕啟開,也不知被什麼趨勢著,他將指頭探出了進去,那溫暖的唇舌並不抗拒他,先是輕輕舔了他一口,而後用齒貝啟輕輕咬住。
季九幽又無師自通地動了動指頭,指尖觸碰到一片溫軟,很快,那片溫軟自覺貼了上來,舔抵他的指尖。
魔物本性裡其實很難克制住情緒,神使當年在山下教了季九幽多年,最後也沒把他從魔道上拉回去,還帶著三鬼攪和得幽冥天翻地覆,氣得神使二度封山,一走了之,可見魔這種玩意兒的確是本性難移的。
而季九幽這麼多年沒有為情慾大動干戈,也不過因為還沒走上這條路而已,並不代表他是個多麼高潔清心寡慾的大魔。
在指頭被溫軟貼上的瞬間,當季九幽的目光再次落向那綢緞似的前胸和肩頭時,一股烈火順著他心口燃到了四肢百骸,他眸光暗沉地抽回了手指,沒有片刻停留地落下,一把扯下了神使身上那件半搭在身的長袍前襟。
那是季九幽從未有過的感覺,是瘋狂席捲來的陌生的情慾感與佔有慾——魔如果還有道德,那便不能稱之為魔了。
他幾把便扯爛了那件長袍的上半身,也不顧被束住的雙手,傾身就壓了下去,用唇口和齒貝享受奔騰湧現的佔有與情慾。
身下那人卻似是沒有睡沉,很快又輕歎了一口,一隻手竟是直接抬起,繞到了季九幽後背摟住了他,還輕輕拍了拍,含糊道:「唔,別鬧。」
季九幽忽然起了壞心,在他脖頸間抬起頭來,壞笑著齜了齜牙尖:「你知道我是誰嗎?」
聖光後又傳來一聲「唔」,過了一會兒,才帶著醉酒地口吻緩緩道:「別鬧了,小九,讓我睡一會兒。」
這一聲小九叫得季九幽胸腔裡又是一股熱火,他埋頭,在盛連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又順勢在身下人的耳邊壞笑著胡說道:「看來沒少在山上宵想我啊。」
接著,吹耳旁風似的慫恿道:「你將我綁來陪你睡覺,是不是也該替我鬆了手上這玩意兒?」
醉酒的那位當真抬手一摸,摸到季九幽手腕上的一圈長綾,他約莫是不記得把人綁上山是為了問責那十道驚雷了,手指一劃,那長綾立刻鬆了綁,消失不見。
恢復自由的季九幽坐起身,活動了手腕,一臉邪性地勾唇笑著,不待身邊人開口,伸出手,摸上了那張看不見的臉,緩緩道:「真讓我來陪你睡覺的?」
手腕忽地被一把捏住了,又輕扯一帶,摔回先前那個懷抱中。
季九幽樂得面孔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看都床尾的翡翠蓮蓬,抬手隔空取來,也仰頭連灌了幾口酒,再埋頭,以口渡酒,唇齒間一片火熱。
這酒醉了三天三夜,這三天裡,雖然沒有實質發生什麼,但季九幽被上下其手摸了個透透的,季白也同樣如此,兩人衣衫不整地在木榻上喝酒、親吻、撫摸,屋外風雪停幾度,也蓋不住這滿屋的燥熱。
第四天,季九幽沒有醒,季白先醒了。
他睜開清明地雙眼,坐了起來,看看身邊人,再看看自己,默默地抬手喚除了長綾。
他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拿著長綾對著木屋頭頂的那根大橫樑比劃了比劃,滿心只有一句話——
現在吊死自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如果來不及的話——
他目光落下,看著身邊的季九幽。
那勒死身邊躺著的這個應該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