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盛連說出求偶這兩個字的時候臉臊得不行, 好在一張兔臉, 誰也瞧不出他在臊。
又覺得自己這麼一本正經的耍流氓,怎麼完全不是正常的追人套路?哪有正經人這樣泡仔的?
思來想去,只可能是受季九幽的影響,畢竟他上次說出「求偶」這兩個字的時候,感覺就和在說「吃飯」一樣尋常。
盛連不是個喜歡糾結自己感情狀態的人, 既然決心要嘗試泡泡季九幽了, 有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只是自己也被自己口中求偶兩個字弄懵了。
幸好是以兔子的狀態懵, 要是以人的狀態懵, 這就有點丟臉了。
盛連蹲坐在季九幽面前,昂著下巴,挺著胸,等著季九幽給他一個反應。
結果季九幽愣了片刻之後, 人影瞬間消失不見,一隻黑兔子落到了跟前。
盛連:「??」
季九幽頂著一張不但長了毛還是全黑的兔子臉:「來吧。」
盛連茫然:「啊?」
季九幽聲音裡當著明晃晃的戲謔:「你不是要求偶嗎, 跨物種不方便, 我給你這個機會,來吧。」
盛連還是茫然的, 來?來什麼?他說完了啊。
一黑一白兩隻兔子面對面臥著,氣氛一時靜得尷尬,忽然木屋的門被撞開,孟望雀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完了完了完了,我玩兒過火了!」
季九幽轉眼又變回了人身, 變回去的時候還不忘順勢把盛連撈進懷裡揉了三下。
盛連暫時把自己求偶的事扔到一邊,看向孟望雀:「你玩兒什麼玩兒過火了?」
孟望雀大歎:「余江啊!」
原來就在季九幽帶著盛連度假的這段日子裡,孟望雀沒少給余江找麻煩,不是嫌棄挑剔說他樣樣不如人,就是變了法地給他找不痛快,還總挑點錯罰一罰,或者親自指導他修煉。
余江此時還不過是個剛剛小妖,鬥不過孟望雀這隻大鬼,又在雀寨寄人籬下,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抑鬱地就要去跳河自殺。
盛連聽完之後沉默了:「他不是魚嗎?跳河這種自殺方式也太沒誠意了。」
孟望雀:「他跳的是忘川!早古時候忘川水還沒有被神使淨化,殺戾之氣很重,就算他是魚,跳進去也未必能活。」
盛連想起來,余江後來妖力大漲,就是因為從忘川河逆流而上去到登葆山下的冰湖。
「讓他跳。」開口的卻是季九幽,「跳進忘川,再逆流去冰湖撿輪迴河這件法寶。」
孟望雀怔了怔,反應過來,好像的確可以這樣。
盛連也才想起,當即道:「又不是真的忘川水,不過是夢而已,我保管他不但跳不死,還能順利游到冰湖。」
造夢的既然是盛連,他說如何便是如何,這之後,孟望雀也不幹什麼事兒了,就和季九幽、盛連一起看風景看星星看月亮,邊看邊等余江。
而盛連卻把自己向季九幽求偶這件事給忘了,一方面因為有正事等著他,一方面則是季九幽那天被求偶之後變回黑兔的反應給人一種大家都在鬧著玩兒的感覺,既然是鬧著玩兒,盛連下意識就把這當做了無關要緊的小事,既然是小事,很自然的就給拋到了腦後。
夢中的時間全由盛連說了算,如果余江這趟逆襲要修煉個十年八年,他們也不可能真等個數十載。
幾天後,盛連直接把時間調到了「余江變成大妖回來找雀娘」的時間點。
這日早上,孟山敲鑼打鼓十分熱鬧,不是因為孟山的雀娘又要做新娘子了,而是因為雀寨被人尋上門單挑,而上門的,就是早前被一頂轎子送進雀寨的錦鯉精余江。
孟山上下的妖魔鬼怪們全都躁動了,躁動完了等著看好戲,他們都知道雀寨的雀娘不會不應戰,畢竟她是個有威望的大鬼。
大家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雀娘打贏之後把她這位逃出去還折回來挑釁的小錦鯉抓回去好好收拾一頓。
果然,孟望雀應戰,她走出寨子,一臉威嚴,呵斥道:「你要戰便戰!若你輸了,又該如何?」
圍觀的妖怪們側頭看向一邊。
變為大妖的余江冷著臉:「我不會輸!」
妖怪們起哄,又回頭看孟望雀。
孟望雀按照盛連給的劇本道:「你妖力短短時間內大漲,又去過登葆山下的鏡湖,看來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法寶。如此的話,你輸了,便將法寶交出來!」
妖怪們用更大的聲音張牙舞爪地起哄。
余江在這片起哄聲中,冷臉切齒地喝出了一聲「可以」,卻緊跟著大聲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但如果你輸了,就把那只紅尾兔子交出來!」
孟望雀:「????」兔子?什麼兔子?
孟望雀去見余江,盛連和季九幽都沒跟過去,一個躺著當一隻懶兔子,一個臥在榻上,也是一臉悠閒。
只是後者看著前者的目光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半響,盛連擺了擺尾巴:「孟總這趟去得有點久啊,也該回來了。」
話沒說完,門又被撞開了,孟望雀再次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這個余江是不是有病啊!」
盛連臥起來蹲著:「發生什麼事了?」
孟望雀:「他竟然,」憋紅了臉,「他竟然說,如果我輸了,就讓我把你交出來!」
盛連:「???」
孟望雀切齒地跺腳:「他來找我單挑,竟然就是為了一隻兔子!」
季九幽眉頭一挑,顯然在等孟望雀道出前後原委,盛連不解:「等等,他要你輸了把我交出去?」
孟望雀:「是啊!他的原話是,『如果你輸了,就將你寨子裡那只紅尾的兔子交出來』,我寨子裡總共也就你這一隻兔子啊,除了你,還有誰?」
盛連:「……」
從入夢開始就一直度假心態、閒散得恨不得天天臥著的季九幽終於露出了正色的神情。
他看向盛連:「你做了什麼?」
盛連:「我沒做什麼啊。」
季九幽想到什麼:「你前些時候有些日子經常出去晃,一晃就是半天,都在做什麼?」
盛連:「沒幹什麼。」
季九幽瞇眼。
孟望雀倒抽氣:「你難道是去幫余江了?」
盛連忙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盛連沒幫余江,至少他覺得,那不是幫,只是怕孟望雀虐余江虐得過了頭,扭了夢境的正常劇情,所以時不時會去余江那邊看看,偶爾余江被虐得太慘,他悄悄塞兩個饅頭在他木屋門口,諸如此類罷了。
說實在,盛連連面都沒有在余江面前露過,認識都不認識,更加談不上幫忙,所以余江提出孟望雀輸了決鬥就要兔子這個要求,別說其他人,他自己聽了都很莫名。
Excuse me?和我有什麼關係?
季九幽卻冷嘲著嗤了一口:「行啊,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從我手裡搶兔子!」
盛連看著季九幽,沒吭聲,心裡卻默默道,九幽啊,我什麼時候又成了你的兔子,我是我自己的兔子好嗎。
時間就定在次日,地點是背陰山後的十八地獄,之所以定在十八地獄,自然是為了方便季九幽替孟望雀動手,關於這一點,盛連起先很疑惑,後來才知道,孟望雀不是余江的對手。
按理來說,孟望雀是早古時候便成為大鬼的七絕之一,余江無論輩分、成為大妖的時間都比她晚,不該強過她,但偏偏余江就是比她強,孟望雀擔心自己這次又打不過余江,所以只能讓季九幽暗中幫忙。
地點定在十八地獄的好處就是,此時的十八地獄還沒有鏡湖遮著,除了肉眼可見的可怖的深紅色岩漿之外,還有一層濃厚的白色霧氣,孟望雀與余江約定,屆時兩人各站一側,隔著十八地獄鬥法,小妖們懼怕十八地獄,也不會吃飽了撐的過來圍觀。
余江同意了。
次日,孟望雀、季九幽帶著盛連去十八地獄赴約。
去的路上,盛連雖然窩在季九幽懷裡,卻總覺得這抱著他的人似乎是心情不大好,還不好得十分明顯,連孟望雀都察覺了,沒敢多廢話。
盛連臥在他懷裡臥得不太安心,又覺得余江那邊情況有變和自己有關,便緩緩開口,自我檢討道:「這次的確是我不對,但我只是覺得第一次造夢,怕有偏差,才自己去盯梢看著的,沒想到余江會因此受影響。」
季九幽哼笑了一聲,表情很淡:「你解釋這麼多做什麼?」
盛連老實道:「因為你看著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季九幽冷哼,卻道:「是啊,不好,心情不好就想吃東西,烤包菜和烤兔肉之間你挑一個。」
盛連:「……」我選擇死亡。
早古的十八地獄果然十分凶殘,烈焰灼燒著岩漿,背陰山後皆是一片迷濛滾燙的霧氣,寸草不生。
季九幽找地方帶著盛連匿去了身形,孟望雀一個人站在滾燙的岩漿旁邊等,不多時,對面影影綽綽立了一道人影。
孟望雀喝道:「余江?」
余江:「是我。」
孟望雀正色以待:「那別廢話了,動手吧。」
余江:「記得你的承諾,若是輸了,兔子交出來!」
面前是險嶙嶙的十八地獄,各自嚴陣以待,為尊嚴而戰,可想到兩人打到最後卻是為了一隻兔子,孟望雀想想都要把手裡的劍扔地上:神經病啊,打贏我你竟然只要一隻兔子,我這隻大鬼不要面子的啊!
余江那邊見孟望雀不吭聲,還以為她變卦了,當即警惕道:「那小東西呢,你沒把他怎麼樣吧?」
孟望雀::「……」季總的小乖乖,我哪兒有那個膽子,這才開口,「別廢話了!要打就打!」說著,祭出了手中的寶劍。
盛連一直被季九幽揣在懷中,躲在暗處偷窺,見余江那邊似乎擔憂他的安危,默默在心裡嗷了一嗓子,那傻小子也太好忽悠了吧,難怪當年孟望雀沒怎麼著他、他也對孟望雀芳心暗許,這次幸好只是暗中幫了兩把,要是他一不留神把聖母光的光輝播撒一點在他身上,他還不得就此愛他愛到不能自拔?
這時候,對岸忽然傳來「嗡」地拔劍聲,余江也緊跟著出手了。
灼熱的霧氣擋住了視線,盛連這邊只聽得「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偶爾劍身擦過的白光閃現,又很快隱沒在霧氣中。
余江和孟望雀誰都沒有親身上陣,既然是鬥法,自然不需要博肉身,盛連雖然看不懂這劍招,但確實可以清楚的看到孟望雀這邊的情況。
起先她操控寶劍,一招一招很是輕鬆,然而漸漸的,身影便看著吃力了許多,再後來,她不得不紮下馬步才能穩住身形,後背繃得死緊,最後,她開始不停側目朝季九幽這邊望過來,雖然沒有開口,那眼神和表情已十分明顯——
我不行了!
季九幽卻是沒急著動手,靠著十八地獄岸邊的一塊大石頭,目光穿過層層霧氣,落在半空,直到孟望雀再也撐不住了,悶哼一聲退了三步,喉腔裡吐出了一口老血。
季九幽這才出手,卻是沒有去接孟望雀的劍,他抬起一手,指尖朝想十八地獄,滾燙的岩漿猝然凝聚出劍身,從地獄火中衝出,殺向余江的寶劍,不過幾招,便已將其壓制。
對岸的余江忽然喝道:「你使詐!」
孟望雀朝季九幽這邊看過來,後者掃了她一眼,孟望雀當即領悟,她回頭,朝余江喝道:「既然是鬥法,自然各憑本事!我有我的本事,你有你的本事,拿出你的本事來和我好好鬥一鬥!要不然,就等著落敗,跪著獻上法寶!」
對岸沒有回復,沉默了,神仙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對面切齒的樣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閃出一道人影,余江直接現身接過寶劍,「叮」一聲斬斷了岩漿淬煉的那把如火的劍身。
季九幽看著這一幕,唇角冷嘲著勾起,又捏了懷中盛連的兔耳一下:「把這霧氣弄散。」
盛連:「好。」
說著,十八地獄上方的霧氣驟然散了,露出了余江持劍立在半空的身影。
季九幽在巨石之後放下盛連,飛昇而上,迎著余江而去,余江轉身落目,見對岸不止孟望雀,竟然還有一人,露出了受騙之後惱羞成怒的神態,大怒道:「雀娘!你果然使詐!」
季九幽卻已赤手空拳迎面而上,手中驟然多出了一把凌錐體的黑色短劍,他反手握劍,朝著余江面門刺去,余江持劍格擋,人卻被迫飛了出去,而不多時,擋住短劍的劍身已裂出了幾道口子。
他大喝一聲,將劍身猛地朝外推去,季九幽瞬間收劍,余江的劍在半空碎成了渣。
這一下突襲將寶劍毀去,換了誰都要氣憤,外加孟望雀這邊還叫幫手,余江簡直氣得發抖,大約沒料到孟望雀是這樣一個說話不算話的小人。
可眼下他卻偏偏沒有生氣的工夫,因為那把凌錐短劍又追了上來,每一劍的劍氣均朝著面門而來,毫不留情。
餘光躲得吃力,很快就察覺出了兩人實力的懸殊,他驚愕面前這少年郎的身手,不解他怎麼會只是個小妖,想到曾經在雀寨裡聽聞別人議論,說這唇紅齒白的少年郎也是雀娘的心頭好,又止不住的覺得噁心。
他喝了一聲,一面艱難、手忙腳亂的接招,一面開口道:「你要有這個能耐,何必跟著雀娘!」
對面不答。
余江:「那個有善心的小東西是跟著你的吧?」
對面冷嗤。
余江:「你若有心,何不帶它遠走高飛,要在雀寨寄人籬下還受人冷眼?!」
在余江心裡,雀寨是苦難地,孟望雀是折磨人的惡婆娘,離開她離開雀寨就能翻身過舒坦自由的日子,對他有恩的小白兔自然也不該受這份苦。
余江惦念那份恩情,哪怕是十分淺薄、微弱的一點幫助,在他心中都是湧泉般的值得回報的情誼。
別人不懂,嘲笑他變成大妖竟然為了隻兔子來找雀娘單挑也無所謂。
如果能贏,便是報恩了。
可眼下,他卻是要輸了,面前這少年郎一招招皆是逼命來的,他快撐不住了。
可又忽然想到,他一條微不足道的錦鯉,沒有父母疼愛,沒有朋友關心,受盡了折磨和白眼,卻能有一隻兔子幫忙,也是憑生幸事了。
短劍近在眼前,余江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他雙目中驟然閃出兩道透明的長綾,一根捲住劍刃,一根纏住持劍的手腕。
季九幽挑眉,目光落在那兩根長綾上,唇角勾起:「原來在這兒。」
9處審訊間。
鍾褐看了看時間,再看向余江眸光中的白蓮:「快醒了。」
顏無常在旁邊磕著瓜子,欣賞這圍著桌子坐在一起的四個人,感慨道:「醒來剛好搓一桌麻將。」
鍾褐哭笑不得:「顏總,別說笑了,還要幹正事呢。」
話音剛落,余江眸光中的蓮花忽然就不見了,閉著眼睛的盛連擰眉打了個哆嗦。
顏無常把瓜子往垃圾桶裡一甩:「醒了!」
鍾褐:「余江嗎?」
小鍾總不愧是個烏鴉嘴,說什麼中什麼,桌邊四人最先清醒的果然就是余江,他本來就睜著眼睛,眸子一轉,很快回神,看清自己在哪裡,豁然站了起來,抬腳就把自己面前的桌子朝對面坐著的幾人踹了過去,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好像被渣男騙心騙身還懷孕三個月似的。
顏無常有所防備,反應及時,兩步過去,反剪住他的兩個胳膊,將人壓在桌面,側臉貼著桌子。
鍾褐拿來鎖妖繩,捆住余江的胳膊。
余江用力抬著眼珠子看桌對面的幾人,切齒得面孔都猙獰了,皮膚下爆著青色的血管,不知是衝著誰:「槽尼瑪!我槽你大爺!!」
盛連倏地哆嗦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反應迅速,睜開眼睛就朝後撤,看清面前的余江已經被按住了,這才鬆了口氣。
顏無常按著余江,抬眼問他:「如何?找到輪迴河在哪兒了?」
盛連點頭,然後抬起手,做了個自戳雙目的動作,又反手指了指余江。
顏無常一愣:「眼睛?竟然在他眼睛裡?!」
鍾褐卻道:「季總和孟總怎麼還沒醒?」
盛連聳肩:「你們季總和孟總去登葆山了。」
——
世界正在坍塌。
孟望雀正火急火燎地跟在季九幽後面朝登葆山趕,她追不上,最後只能扯著嗓子朝前面獵獵風聲中的季九幽道:「季總!夢境要塌了!」
季九幽並不理睬,繼續朝登葆山縱身飛去,他的眸光堅定不移地落在聖山的方向。
造夢結的特殊之處並不在造夢,而在於,從夢境開始坍塌到夢境徹底結束的這一段時間,夢境中呈現的世界是過往世界完全相似的複製。
也就是說,此刻的十八地獄與早古時候完全相似,此刻的登葆山,也與從前完全相同,而登葆山的雪蓮,也一定還在。
終於,季九幽在夢境坍塌之前落在登葆山的山腰上,狂風捲著雪與冰渣,入目皆是皚皚一片。
季九幽憑著記憶搜尋那條去往登葆山雪蓮池的路,可此刻世界坍塌,雪與風刮在週身,連路都要看不到了。
妖法在此刻並不管用,季九幽舉目四顧,耳邊只餘下風聲,他張口喊道:「季白!」
除了風,無人應答。
孟望雀終於趕了上來,被雪刮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瞇著眼睛,勸道:「季總!走吧,神使此刻應該還是原型,還在蓮池!」
季九幽卻不理。
孟望雀兩步追上:「季總!走吧!」
季九幽逕自朝前走,目光裡卻也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失落。
忽然間,風把一道聲音捲了過來——「誰啊?剛剛誰在叫我名字?」
聽到的兩人同時愣住,季九幽順著那聲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不多時,一道人影落入視線中。
那人坐在地上,一頭黑髮在皚皚雪地分外顯眼:「媽的,這下山的路到底怎麼走啊!哎,氣死我了,不走了!」
「季白……」
坐在雪地上的男人聞聲轉頭,目光與季九幽對上,孟望雀追上來,看清那張面孔,驚駭得定在了原地,又下意識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男人有一副俊美的面孔,在暴風殘雪中,瞳眸卻分外清澈澄淨,沒有銀白色的光掩去他的身形和面孔,此刻,所有人都可以一覽無餘的看清這張面孔。
「盛連……」孟望雀喃喃地跪在地上。
真的是他,他真的是神使。
季九幽瞳孔皺縮,抬步朝地上的男人衝過去,然而風雪一卷,坐在地上的男人不見了。
季九幽豁然轉身,目光搜尋,可除了皚皚白雪和這個正在急速坍塌的世界,哪裡還有那人的身影。
孟望雀抬眼看這天,急忙站起來:「季總!走吧,登葆山也塌了,這個夢境就要消失了!」
季九幽暗自捏緊了拳頭,目光在風雪中赤紅,可唇邊卻有笑意:「走!」
夢境徹底消失,審訊間內,季九幽和孟望雀相繼睜開了眼睛。
剛恢復意識,耳邊便傳來怒罵:「我操你大爺的兔子!你們他媽竟然故意耍我!」
盛連:「哎,別這麼說,我給你拿的饅頭還是我去雀寨的廚房偷的呢,我長這麼大,零花錢都沒偷過,為了你做人的尊嚴都不要了去偷兩個饅頭,我也很不容易的好吧。」
余江:「你他媽放屁!老子為了你還去跳忘川河,刮得身上全都血口子,游得命都要沒了才到了冰湖,全他媽都是為了你,你竟然裝兔子騙老子感情!」
盛連:「咳,別這樣別這樣,別激動啊,話不能這麼說,說到底你為了修煉吃的苦不還都是為了孟總麼,你其實還是喜歡她所以才回來找她的,說起來,這都是愛情的錯啊。」
余江:「……」
孟望雀:「……」
余江被綁著坐在審訊間中央,剛剛余江那邊的位子此刻坐著正在嗑瓜子的鍾褐和顏無常,兩人同時發現孟望雀和季九幽醒了,鍾褐當即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孟總!您醒啦!」
余江回頭,和孟望雀四目相對。
發現隱匿在心底最深的情感被生生挖出的余江:「……」
才醒悟原來余江對自己真的有那個意思的孟望雀:「……」
氣氛相當尷尬。
偏偏盛連聳肩:「你看,我說的吧,就是虐戀情深的劇情啊。」
兩人:「……」
然而這尷尬並沒能持續多久,因為一直沉默的季九幽忽然站了起來,不顧在場其他人,也不顧眼下輪迴河的要事,走到盛連跟前,一瞬不瞬盯著他:「你做兔子時候對我說的那句話還算數嗎?」
盛連茫然,啊,他做兔子時候說了很多話啊,季九幽這是指的哪一句?
季九幽:「你摘雀寨的圖騰花給我的時候。」
盛連恍然想起來他當時說了什麼,他當時對季九幽說,他在求偶!
!!!!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起這件事,盛連自己有些懵:「呃,這個,你怎麼……」
季九幽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什麼都不要說。給你求,我同意。」說著,牽著盛連,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朝審訊間門口走去,一副帶著人就要離開的樣子。
顏無常、鍾褐震驚了,紛紛站起來:「季總!」季總你去哪兒啊,眼下不是輪迴河的事情最要緊嗎?
孟望雀也跟著站了起來,但她只是深深凝望盛連的身影,眸光中閃淚。
留下余江一個人一臉懵逼地被綁在椅子上,操了,這些人怎麼沒一個關注他,現在不該軟硬兼施磨著他叫他把輪迴河從眼睛裡拿出來嗎?!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對待囚犯該有的職業素養啊,太他麼不把妖放眼裡了!
季九幽卻已經拉開門,霸道地帶著盛連離開了審訊間。
盛連一臉錯愕:「去哪兒?」
季九幽此刻已淡定了些許,不似剛剛那般火急火燎,他問盛連:「工作證件帶了?」
盛連:「啊,帶了。」
季九幽又拉著盛連繼續朝前走,盛連反抓住季九幽的手腕:「不是,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季九幽一臉沉穩:「領證,結婚證。」
盛連震驚了,脫口而出:「憑什麼?」
季九幽回眸,眉鋒高高地挑起:「是你求的偶,配偶的偶。」
盛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