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古劍奇譚01

　　第四百三十九章：古劍奇譚

　　顏鴻的性子愈發淡漠，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熱鬧喧囂，之於他，卻也早已經如過眼雲煙，很多事情映入眼中，卻並未放在心上，甚至於連半絲漣漪也並未激起。於他而言，救下李尋歡的紅顏知己，只不過是因為阿飛。而他待阿飛，是經年累月浸染出來的溫情，這世間，阿飛只得他一個，而他也承諾在這一方世界護得阿飛一世安好。

　　兩人在一切事情塵埃落定後，並沒有再出海，反倒是又回到了從前居住了許多年的山莊，彈琴、舞劍、還有一起下廚做一頓飯。明明被世人定義為過於女孩子氣的下廚，到了顏鴻手中卻已經成為了一種藝術，阿飛是喜歡看顏鴻為自己做飯的，只是，有時候，當顏鴻將做一道菜當做一件神聖的事情來做時，那般的虔誠，卻也讓阿飛間或生出幾分惶惑。總覺得身邊的人在自己的一方世界中，過得清寂又自得其樂，可偏偏就連這份快樂不知怎的也沾染上了寂寞的味道。

　　阿飛並不是一個能言善道的，有時候，跟李尋歡這個朋友見面，談起顏鴻時，也會向李尋歡請教，要如何讓顏鴻更加開懷，偏偏李尋歡在感情上本也不是個玲瓏剔透的，反倒是驚鴻仙子給出了建議。在感情上，在生活中，阿飛努力地對顏鴻好，只希望他能夠開心一些再開心一些。

　　顏鴻又不是木頭人，又如何感覺不到阿飛的心思，也清楚自己如今這般狀態，只怕是心魔漸生，到底是受了當初顏殊一番話的影響。他這般自私，義無反顧地超前走去，卻將那些曾經在他生命的某個階段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人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殘忍而又冷酷。自從同顏殊的那一戰，許多從前因顏殊之故被壓抑到了極致的感情和記憶，零零散散地也不時地會在午夜夢回時冒出來。可於他而言，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已經過去得太過久遠，想起來的時候，自然還會有所觸動，可這些觸動，卻並不能讓他生出回頭的念頭。

　　為了不讓阿飛擔心，顏鴻閉關半月，勉強壓下自己的心魔，讓自己能夠好好地守著阿飛，起碼要做到珍惜眼前人。

　　阿飛離開人世前，最不放心的人便是顏鴻：“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秘密，總是愁眉不展，是我不夠好，也不夠努力。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只希望能有一個人陪在你身邊，要不然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太過孤寂了些。阿鴻，我希望你幸福。”

　　顏鴻感受著懷中冰涼的身子，心中卻有諸多的不明白，他的為人說白了的確自私又霸道。起碼他是說不出如阿飛一般的話的。既然是他的人，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什麼讓對方再找一個伴的話的。只是，懷中人的身體越發冰涼，顏鴻卻覺得自己的心口微微泛出一些疼意，當年被強行壓下的心魔，竟是有攜著滔天怒焰，滾滾而來之勢。

　　顏鴻強行壓下來勢洶洶的心魔，直到將阿飛好生安葬了，這才拿出飛劍，直接來到了當初阿飛找到他的小島，這一番修煉，竟是直接引動了天地元氣，這個小千世界的時空更是以顏鴻修煉的桃花島為中心，撕裂了開來。而顏鴻在再次被心魔反噬的空隙，直接被時空縫隙卷了進去，掉去了另外一方世界。

　　顏鴻就算是在小李飛刀的世界呆了一世，可當初同顏殊一戰，所受的傷情卻一直沒有痊愈，此番受到心魔反噬，卻是傷勢更加嚴重，結果偏偏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卷進了時空縫隙，更是傷上加傷，結果就導致掉入一片樹林中的顏鴻無法動彈，經脈肺腑俱傷，甚至連打開隨身空間拿取傷藥也做不到。受傷的神識在察覺到危險靠近時，又勉力一試，用神魂攻擊聞到血腥味聚集而來的狼群，雖說一時阻退了狼群，可到底不是根治威懾，竟是讓自己陷入了絕對的困境之中。

　　就在這時，顏鴻卻發現了原本還徘徊在百裡之外的狼群的異狀，竟是有人同狼群搏殺，而等到顏鴻發現對方阻退了狼群，走過來時，目光一凝，對方竟然只是一個不過四五歲大小的小孩，一雙眼睛卻如困獸一般，凶狠中帶著滿目的虛無，一點兒也不似一個小孩子的模樣。不過正常的小孩定也是沒有辦法在這樣的年紀卻有這樣的一身本事的。

　　小孩的目光同顏鴻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顏鴻這時卻被體內錯亂的靈氣影響，方才強行用神魂攻擊的後遺症也冒了出來，竟是一口鮮血復又湧到嗓子眼兒，顏鴻知道自己這狀況，再不及時吃下靈藥打坐，只怕是要毀了根基的。只能夠再次冒險地強行撕裂開隨身空間，迅速拿出傷藥，吞服了下去。甚至都顧不得一旁還有個小孩在，吃下靈藥後，就直接調息打坐。

　　顏鴻雖然在打坐，卻也並不是真得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方才的那小孩兒，在發現對方竟然也在自己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看情況竟然是在替自己護法時，心下一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飛當初拖著自己在雪地行走，又默默照料自己的樣子。明明阿飛在的時候，顏鴻那般明確地知道自己對待阿飛的感情，絕對比不上阿飛待自己的。可這一刻回想起來，才漠然覺得上一個世界時自己怎就淡漠至此，甚至讓人害怕。

　　過往的一切，就在這須臾片刻之間，仿佛歷歷在目，一顆本以為早就凍結了的涼薄的心，在這些或悲或喜的畫面穿梭中漸漸跳躍，情之一字，素來講究兩廂情願，單方面的付出，再多的熱情遲早也會有所疲憊和倦怠。而以顏鴻自己的性子，倘若真得對一個人沒有半分喜歡，又如何肯讓對方吃自己親手做的飯菜，甚至步步為對方謀劃思量。

　　只能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顏鴻又受到顏殊之前話語的影響，竟是不知不覺間，讓心魔壯大，才有了如今這局面。

　　這片刻的頓悟，卻讓顏鴻體內原本四川亂竄，毫無章法地一通橫沖直撞的靈氣重新回到顏鴻的掌控之中，將體內靈氣的暴動給鎮壓下去後，顏鴻便也暫時停止了調理。而此時，卻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顏鴻一睜開眼睛，便撞進了不遠處那小孩淡漠望過來的瞳眸，幽寂、孤獨、虛無，這樣一雙眼睛，卻讓顏鴻的心一顫，起了同病相憐的感慨。

　　而那小孩在看到顏鴻睜開眼睛後，卻是從地上起來，再沒有看顏鴻一眼，頭也不回地准備離開。

　　如此有個性的小孩，倒是讓顏鴻不由得彎了彎眉眼，他並沒有急著去追，反倒是抬眸看著頭頂滿目的青翠，還有透過樹梢灑落下來的斑駁日光，只覺得一顆被冰封凍住了的心，再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妙。無論是枝葉舒展的慵懶，還是一滴露珠的短暫生命歷程，這個世界本就有這麼多的美麗和神奇，他如何竟會將自己全盤封閉，不讓任何人稍加靠近。

　　小孩的腳程並不快，顏鴻雖說停頓了片刻，卻也立馬追了上去，隨著小孩來到了一處山洞，在顏鴻的腳步也准備邁進山洞時，分明注意到了小孩眼底深深的戒備，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小孩在加深了戒備後，只是默不作聲地自己轉身往山洞裡走，竟沒有去管顏鴻的一路跟隨。

　　這個山洞頗為陰冷，就算現在還是白天，能見度也不高，顏鴻倒是並沒有被這漆黑陰冷的環境嚇到，只是想到那小孩不過這麼點兒大，看情況竟是一人獨居在山洞中。而等到顏鴻的目光掃過山洞內牆壁上所刻寫的字字句句後，卻是心中一顫，只覺得那一字一句說的分明就是自己。

　　人誰不希望能夠活得長長久久，顏鴻得了這般機會，有了一般人所沒有的機緣，可以活得遠比一般人要長很多，甚至顏鴻道現在都已經計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經活了多少年，也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去了多少個小千世界。只是，年復一年地活著，身邊雖然來來去去的總有人陪著，可一次次地看著自己付出真心的人在自己的懷中離去，那種滋味，卻一點兒都不好受。只是，到後來，他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這份疼痛和被丟下的傷罔。怕寂寞也好，習慣也罷，顏鴻還是會在每一個小千世界找一個人陪著自己，就好像這樣子就能夠填補心中巨大的漏洞和空虛。

　　沉浸在山洞牆壁上所書字字句句的感觸中的顏鴻，卻是被那小孩兒制造出來的聲響驚回了神智，而一回神，他便也想明白了，這牆上字字句句寫的也根本不是自己，說不得就是這沒有半分小孩兒氣息的孩子寫上去的。而記憶中，深受累世孤苦彷徨的角色中，確實有這麼一個人，就不知道面前的小孩兒是不是昔日的太子長琴，如今承載記憶的二魂三魄，以渡魂的方式艱難地活著的歐陽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