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二人心裡是如何考量暫且不提, 倒是這幾句話的功夫, 他們也總算是從悅花苑走回了宅子跟前。
賀宇帆上前一步推門進去, 和前幾日他出門回家時天道激動迎接的場面有些不同, 這次等待在院子裡的反而是墨離和他的傀儡。
場面有些出乎預料。
賀宇帆四下看了一眼, 確定他那個黏糊人的兒子確實見不著蹤影, 才有些驚訝的抬頭, 朝那邊兒低頭不知道在往墨空身上加什麼的墨離道 :“墨兄, 你看到我兒子了嗎?”
墨離聽著這聲音,也趕忙把視線從傀儡身上對了過來。
他指了指自己房間的房間, 對賀宇帆道:“他回去了, 因為害怕跟你正面道別就捨不得走了, 所以趁今天在我那兒的時候就先自己悄悄跑了。他讓我待他告訴你,等過段時間機會到了, 他就會再過來找你的。”
賀宇帆聞言一愣,雖說這已經是之前早就說好的情況,但兒子真的走了,這感情上就有些讓人不是那麼好接受了。
他雙眼放空盯著墨離的方向看了許久, 直到身旁的桓承之在他胳膊上輕輕撞了一下, 才猛地回神兒,幹扯了兩下嘴角道:“我知道了, 謝謝墨兄了。”
“賀兄客氣。”墨離說著, 頓了頓又道:“他似乎是挺喜歡墨空身體裡安著的那些機關的,早上找我的時候讓我幫他把胳膊上的暗器加上了,現在身子還在我屋裡躺著, 我還要處理一下墨空的零件,那門沒鎖,賀兄你就直接過去拿吧。”
賀宇帆點頭,又向墨離道了聲謝,才帶著桓承之一同去了那邊兒墨離的屋中。
由於後者時不時要修理調試傀儡的緣故,這屋裡就和當初在墨瀾閣的那間房子一樣,桌上堆滿了各種圖紙,地上也擺的到處都是各種精巧的零件。
天道的身子算不得大,但在這些零件之中放著,倒也不會讓人難尋就是了。
進門之後賀宇帆視線在屋裡掃了一圈,便直接對上了角落桌上坐著的天道。
上前將小傀儡抱回到懷裡,或許是因為裡面加了點兒東西,就單從重量來說,確實是比之前要沉一點兒了。
“我以前一直在想,兒子啥時候要回去的話,我一定要給他風風光光的送行。沒想到他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敢自己悄悄跑了。”
賀宇帆掂了掂懷裡的傀儡,又輕歎了聲,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與人說話的低喃了一聲道:“我終於能理解小時候我媽送我去上幼稚園時候的心情了。”
桓承之沒聽懂這詞語的意思,但好在也不妨礙理解,於是只頓了一秒,便還是選擇了反問道:“什麼意思?”
“就是有點兒傷感啊。”
賀宇帆擺擺手,一邊主動往門外走去,一邊繼續道:“下次等兒子回來之後我一定要告訴他,就算再捨不得也總得有個像樣的分別儀式才行。不然顯得我這個當爹的多扣似的。”
口中碎碎念著,他又輕輕嘖了一聲。
桓承之在後面聽著,心裡知道這是自家道侶捨不得了,便也快行了一步跟在他身側,抬手在他肩上拍了兩下,就權當是安慰了。
其實相對于賀宇帆的這種心底發酸而言,桓承之思考了片刻,發現自己雖說不舍也有,但更多的卻好像是一種撲滅不了的愉悅——
纏人的兒子終於回去了,端木陽給他的那東西也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於是等兩人進屋之後,賀宇帆才剛把那個小傀儡的身體放在桌上,身子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扯入了懷中。
賀宇帆被他這突然的舉動鬧得一愣,開口就直接問道:“你幹什麼?”
“你知道的。”桓承之輕笑著低頭,在人光滑白皙的後頸上印了一吻,一邊應著:“兒子好不容易走了,咱們也快一個月沒同過房了吧?”
賀宇帆眉頭一挑:“那不是因為你沉迷修煉不願睡覺嗎?”
那是因為三個人躺一張床,他永遠是被擠下去的那個。
桓承之在心裡應著,面上卻直接選擇性無視了賀宇帆的問題,轉而伸手在乾坤袋裡摸了兩下,最後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方盒,湊頭在人耳邊用惡魔惑人一般的語調,壓低了嗓音沉聲笑道:“打開看看?”
“這什麼啊?”賀宇帆應著,動作倒是聽話的將盒子擰了開來。
只是讓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盒蓋掀開的瞬間,一股淡紫色的煙霧突然直沖而出,對著賀宇帆面上就襲了過去。
這距離太近,身後又有桓承之擋著。繞是賀宇帆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不對,也終究還是沒能躲開煙霧的侵襲。
腦子還沒來得及轉彎兒,煙霧就已經隨著呼吸,直直沖進了他的體內。
不得不說,這味兒還挺香。
賀宇帆迷迷糊糊的想著,等意識恢復之後,則是當即就炸了毛。
低頭看了眼已經空無一物的盒子,他眉頭一豎憤怒道:“你給我這什麼東西?”
“好東西。”桓承之應著,只是就表情來看,他似乎也對這發展有些茫然。不過兩人對視了一眼,他還是實話實說道:“端木陽給我的,他說是原本留著想自己用的好東西,但是看我這麼可憐,他就大方的送給我了。”
“你可憐?”
賀宇帆挑眉:“可憐什麼?我……”
話說一半,他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極為震驚的事情一般,那雙黑亮的鳳眼隨著身體的僵硬,猛的就瞪大了起來。
桓承之感受著懷中人的變化,還有些慌亂道:“你怎麼樣了?要是難受的話我去問他要解藥,我……”
“你消停點兒吧。”
賀宇帆咬牙應著,那張白玉一般的臉頰已經因為藥效的緣故漲得通紅了起來。從體內蔓延而出的燥熱灼燒著大腦,讓他在放棄思考的同時,滿心滿眼也只剩下了桓承之的樣貌。
只是始作俑者還是一副慌亂到抓不住重點的樣子,賀宇帆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一把扯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一邊往桓承之身上磨蹭,一邊咬牙切齒道:“你以後不許跟端木陽玩兒了!他這簡直是在教壞你!”
“我知道了。”
桓承之被他這舉動鬧得一愣,隨即也快速明白了過來。
雙手一伸將面前意識已經模糊的美人兒抱起,一邊往床邊兒走著,一邊低頭在人唇角印下一吻。
不得不說,端木陽的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有效啊……
一夜不提。
第二天直到正午,桓承之才心情愉悅的推開了房門。
此時端木陽正打著一把油傘坐在院裡自己和自己下棋,聞聲抬頭看了一眼,見桓承之那一臉藏不住的春光,他便也心領神會的勾唇笑道:“看來桓兄,你這是用過我給你的寶貝了?”
“昨夜用的。”桓承之口中誠實的應著,自己三兩步走到端木陽對面兒坐下,低頭看了眼棋局,他繼續道:“不過用是用了,那藥效似乎有些強了。”
端木陽眉頭一揚,那張完美的俊臉上揚起了些許猥瑣的味道,向前湊了湊身子,他低聲笑道:“具體說說?”
桓承之搖頭:“最具體的就是,他今早昏過去之前跟我說,一定要逮著個機會讓他兒子劈死你。”
桓承之說的很認真,端木陽聞言則是忍不住一顫。
棋子從掌中掉落,他一臉糾結道:“桓兄,兄弟這可是幫了你一把,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救你?我都想讓你倆一起給雷劈了算了。”
這話才剛出口,甚至沒給桓承之回應一聲的機會,端木陽身後就響起了一道他目前為止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
賀宇帆抱著胳膊靠在一旁的樹上,慵懶的打了兩個哈欠,才繼續道:“不過看在你上次給的藥效不錯的情況下,我決定先放你一次。下次要是再帶壞承之,我……”
“你直接劈死我就行。”
端木陽特別誠懇的應了一聲。
賀宇帆挑眉盯著他看了看,似乎覺得他目光中也沒多少騙人的意思,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跑去一旁廚房裡找吃的去了。
待人走後,端木陽沉默許久,才重新將視線收回到桓承之身上。他沉默片刻,猶豫著問道:“桓兄,這藥效這麼強,你怎麼就沒把他……”
“噓——”
桓承之趕忙豎起一指在唇邊吹了口氣,阻斷了端木陽即將出口的話後,又看了看那邊兒已經關上門的廚房,才繼續道:“他兒子說他體質太弱,前段時間幫他加強了一下。現在別說是恢復力強了不少,就連視力和聽力也相當於一個大乘期的大能了。”
端木陽:“……”
他深深地看了桓承之一眼,最後抬手在人肩頭拍了兩下,情真意切的道了句“保重”,就繼續低頭研究棋局,也不跟後者再廢話什麼了。
對於他的這種反應,桓承之倒是也挺無所謂的。
低頭看了眼棋局,又伸手過去抓了個黑子落下,也不管那邊兒被這棋局卡了半天的端木陽有多驚歎。他起身挑了挑眉,就轉身追著賀宇帆到廚房去了。
等他到的時候,賀宇帆正在自己搗鼓白粥。見人進門,他撇了撇嘴,佯做憤怒道:“你跟端木陽聊天我可都聽著了。”
“我當然知道你聽著了。”桓承之笑道:“不過我是誇你,又不是在將你壞話。”
賀宇帆斜他一眼,哼了一聲也沒再開口。
桓承之咧嘴笑笑,上前一步將廚具從賀宇帆手裡搶了過來。
根據兩人這麼久的相處,他雖說在廚藝方面沒什麼值得說道的長進,但就熬個白粥這種小事兒,倒也算不得太難的。
桓承之心裡清楚,賀宇帆自然也很明白。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將廚具遞給對方之後,自己便隨近找了個凳子,心情愉悅的坐在上面撐著腦袋等投喂了。
兩人就這麼一個做飯一個圍觀的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桓承之蓋上鍋蓋貼著他一起坐下等熟的時候,賀宇帆才開口問道:“說起來,昨天晚上還沒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楚岳他仇人的身份?”
“這個不急。”桓承之搖頭道:“凝虛的修為不低,長月門又向來易守難攻。與其直接告訴楚嶽那人身份,讓他不顧一切去瘋狂進攻,還不如稍微等等,就現在修真界的狀態,我們總能等到一個好用的時機的。”
賀宇帆聞言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最後也贊同的點頭道:“我覺得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不過長月門的掌門名字叫凝虛?這道號和天機門的那套好像啊。”
什麼凝虛,明虛。就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很虛似得。
桓承之聽不著他最後那句沒說出口的吐槽,因而聽著這問題,也只是頓了頓便認真的點頭道:“因為就按傳承來說,凝虛和明虛的師父其實是師兄弟。後來一個接手了天機門,一個獨創了長月門。兩邊兒雖說平日裡也見不得什麼交際,但一旦天機門掐出消息,第一個通知的一定是長月門。”
賀宇帆點頭“哦”了一聲,又思考了一會兒,他繼續問道:“那現在明虛被扳倒了,長月門是不是也會少了一大助力?”
“不止。”桓承之搖頭道:“還有陳家也不行了。雖說主要的幾個人都沒死,但就長月門來說,它還是失去了一大助力的。”
賀宇帆聽他說著,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那邊兒鍋裡飯滾的聲音“咕嚕嚕”的做著配樂,兩人又沉默了片刻,他才又開口道:“那我們下一個目標是哪?”
“王家。”
桓承之笑道:“李家已經解決完了,陳家剩下的那幾個跟著長月門一起搞定。剩下張家從萬靈仙地回來之後就一直默默無聞,趙家又距離咱們太遠,所以能近些天處理掉的也就只剩下王家了。”
“你是說那個玩兒陰兵的女人?”賀宇帆想了想,有些不贊同道:“她這招式聽起來總讓我覺著這是個厲害的後期大反派,咱們真跟人對上,你確定打得過嗎?”
“打得過的。”桓承之勾唇一笑:“鬼兵這種東西雖是厲害,但終究是些見不得光的玩意兒。只要時機挑的准,她應該是最好對付的才是。”
賀宇帆擰了擰眉,思索半晌又想到了他那個允諾隨時降雷協助的兒子,這心裡的糾結轉了轉,也總算是打消打消了乾淨。
只是計劃歸計畫,王家自從那次王雨哲的瘋狂過後,就像是要退出修真界了一般,別說是出去露臉了,那主夫人直接就是閉了大門,正面表示短期內不打算參與修真界的任何集會活動。
對於這種情況,賀宇帆挺著急的,桓承之卻像他說的那樣,每天打坐修煉,似乎還真是在等那個傳說中的“時機”到來。
就這樣,一晃又是六七天的時間。
期間王家依舊是閉門不出,陳家也果然像桓承之說的那樣,家主帶著子女夫人一同投奔了長月門尋求庇佑。
至於家主夫人雙亡的李家,大兒子主持政務了這幾個月,就聽說是家丁鬧了次內亂,把房裡的東西搶了一空,連著那幾個兒女也殺的殺傷的傷了。
至此,李家也總算從修真界中徹底消了名聲。
這樣看來,事情似乎都在一直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只是這種預想,卻獨少了一點——
桓承之坐在悅華苑最大的廂房中,撐著腦袋心情複雜的看著對面兒和楚岳玩兒的歡騰的賀宇帆。喉結上下滾動幾次,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找來幫忙的人是我才對吧?用得著和我道侶如此親密嗎?”
尤其此時楚嶽還是一身紅衣女裝,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也改變不了那兩人站在一起,完全是一副郎才女貌完美畫卷的既視感。
桓承之擰了擰眉,他覺得有些不悅。
“人是你自己帶他來的,還嫉妒我們情投意合咯?”
楚嶽理都不理他吃醋的樣子,捏著嗓子用女腔應答不說,還跟著斜了身子,往賀宇帆懷裡靠了靠。
趕在桓承之怒極發飆之前,他伸手在人臉頰上輕輕揩了一把,口中嘖了兩聲道:“這麼美的人,要不是因為你家惡犬看著,我簡直都想讓你加入我們音魔一族了。”
桓•惡犬•承之:“……”
他果然在多半時間是想直接捏死自己這個合夥人的。
只是他心思如此,賀宇帆卻似乎是對楚嶽挺感興趣。
先是躲開楚嶽的動作讓人別開玩笑,隨即那雙黑亮的鳳眼眨了兩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好奇的反問了一句道:“如果我同意的話,人類也可以變成音魔嗎?”
這話出口,楚嶽“噗嗤”一聲就笑噴了出來。
桓承之則是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了賀宇帆的雙眼。
後者被他們這反應鬧得一愣,自覺似乎是說錯話了,但楚嶽那話的意思不就是這個嗎?
難道自己理解錯了?
賀宇帆有點兒懵。
好在桓承之也只是停了片刻,便按著額角主動對他解釋道:“音魔這種東西是由聲音匯成的,比如一個人很喜歡彈琴,彈得很好,十有八九就有那些低等魔物圍在他身邊兒成了音魔。不過也正因為是低等魔物進化來的,所以它們的修煉之路比之別人也會艱難數倍的。”
“說的沒錯。”
楚嶽點點頭,面上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桓承之在說的並不是他似得。
抬眼看了看身旁愣住的賀宇帆,他又笑起來道:“怎麼,這是心疼我了?”
賀宇帆眨眨眼,糾結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口中直言道:“只是覺得你好厲害,還有那個能讓音魔出現的樂師,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樂師了吧?”
“這是自然。”
楚嶽似乎是很喜歡這份誇獎,那眉眼一轉彎的更深了些許。他看著賀宇帆,又像是要透過賀宇帆那雙眼睛,看到什麼其他人一般。許久,才輕聲笑道:“我本是打算等化形之後,一定要親口告訴他,他的笛聲是世界上最美的音樂。只是造化弄人……”
他說著,嘴唇輕輕抿了兩下,也終究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賀宇帆在一旁看著,眼中卻不由多了絲了然出來。
三人就這樣相對沉默片刻,楚嶽抬手在臉上狠狠搓了一把。等手掌放下之後,那種略顯輕浮的笑容也重新爬回了臉上。
“不提這個了。”楚嶽說:“倒是讓你們幫忙打聽的事兒,有進展嗎?”
“這個……”
賀宇帆撓撓頭,一本正經的別謊道:“進展是有點兒,可是當初進攻萬靈仙地的人太多,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不驚動對方的確定某一個人的身份,這就稍微有點兒困難了。”
“說的也是。”
楚嶽看了看他眼睛,倒是也不疑有他。
只是停了片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突然握拳在手掌上敲擊了一下道:“對了,還有一個事兒,不知你們知不知道。”
賀宇帆眨眼:“你說?”
“就是最近這番臨城裡不太太平。”楚嶽道:“前些天我那侍女晚上出去了一趟,結果似乎是遇著了什麼髒東西,回來之後有些瘋瘋癲癲的不說,身上還有股子抹不去的鬼臭味兒。”
賀宇帆聞言一愣,強忍著自己低頭聞聞自己的衝動道:“鬼臭味兒?”
“沒錯。”楚嶽點頭道:“音魔是很純淨的魔物,不管是鬼還是其他的魔,在我們眼裡都是臭的髒的。其實你身上也有那個味兒,只不過你身上的味道相比之下,要讓人舒服多了。”
賀宇帆點點頭,韓子川說重塑肉身需要天時地利,導致現在雖說萬事俱備,還是不能開工。因此端木陽和聶殷兩人其實還是鬼身。
只不過……
“鬼的味道還有好聞不好聞之說嗎?”
賀宇帆問的一臉迷茫。
“當然是有的。”楚嶽點頭道:“你身上沾著的那個好歹也是個鬼王等級的味道,到了那種程度的話,他們也會懂得自己去掩藏味道的。但是我侍女身上的那個,明顯就是低等小鬼,按理說這城裡陽氣很重,那種小鬼應該不會有膽子進城才是。可現在他們不光進來了,還敢對人類出手,這就只能說明……”
“他們的主人在帶他們攪亂番臨城。”
這次不需要楚嶽再說些什麼,一旁聽了半天的桓承之便已經主動開口應了一聲。
他抿唇擰了擰眉,道了聲“謝謝提醒”後,便拉著賀宇帆告辭離開了悅華苑。
此時還正巧是個白天,兩人在大街上並肩走著。桓承之似乎是在提防什麼,一遇到拐角蔭涼的地方就忍不住會多看幾眼。
這行為在賀宇帆看來有些奇怪,連續走出了七八十步的距離,他才禁不住開口壓低了嗓音詢問了一句道:“你在看什麼啊?”
“看他說的垃圾。”
桓承之抿唇應著,眉間皺痕隨著話語的道出擰的更深了些許,待兩人又走過一個背陰的小巷時,他才抬手向巷子深處的黑暗指了指道:“那裡曾經有過小鬼,只不過這隔了太久味道太淺,過來的時候倒是讓我給忽略了。”
賀宇帆往他所指的方向湊頭看了一眼,別說是味道了,那裡平常的也和往日沒什麼區別。
沉默片刻,他朝桓承之確認了一句道:“番臨城裡以前也有鬼嗎?”
畢竟楚嶽再怎麼說也是個新開沒多久的,他的消息相比之下,也總沒有桓承之那麼牢靠的。
賀宇帆想著,後者則是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楚嶽說的沒錯,以前除了咱們家裡,我也確實是沒感受到別人的鬼氣了。”
“那會不會是王家那個主夫人來番臨了?”賀宇帆道:“能驅使好多小鬼的話,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凡人的吧?”
“誰知道呢。”
桓承之搖頭應著,心底那種說不清的焦躁感也越來越明顯了起來。
他拉著賀宇帆一路快速沖回到宅子跟前,卻還沒等推門,院裡就猛的爆起了一陣駭人的魔氣直沖雲霄。
桓承之心裡一緊,賀宇帆卻是比他更快了一步,抬腿直接將半掩的房門一腳踹開。
院裡一個黑髮黑衣的男子背對他們立著,長髮隨著魔氣蕩起的狂風四散而起,手中的長劍向外散著紫黑色的氣霧。
而他身前,韓子川持著一把鐵扇攔在端木陽前方,後者向後退站在屋簷的陰影之下,他慣常打著的那把油傘也早就落在了一旁,明顯是已經處於最差的情況了。
賀宇帆這踹門的動靜很大,門裡除了黑衣男子之外,剩下那群人的視線也不可抑制的對了過來。
韓子川在視線對上賀宇帆雙眼的時候,頓時就好像盼到了救星一般,扯著嗓子一臉慌亂道:“賀兄快幫幫我,這人要殺了陽兒!”
“賀兄?”
不等賀宇帆回應,那黑衣人反而是先一步將這稱呼在嘴裡重複了一遍。
隨即伴著他轉過身的動作,原本已經進入備戰模式的賀宇帆二人也頓時愣了下來。
四目相對,賀宇帆嘴唇抖了幾次也沒能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倒是那黑衣男子只愣了一秒,就再次揚了聲喚了句道:“賀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這是我家啊。”賀宇帆哭笑不得:“倒是慕良兄,這才多久未見,你重逢就是來端我老窩啊?”
這話出口,原本還一臉冷酷的風慕良,幾乎是瞬間就漲紅了臉頰。
手中的長劍放也不是舉也不是,這來回了幾息,卻終究還是選擇了信任賀宇帆。
長劍重新收回入劍鞘之中,他又有些糾結的扭頭,看了看那邊兒重新將油傘撐起的端木陽。
薄唇輕顫了兩下,他沖賀宇帆鞠了一躬道:“賀兄對不起,這次是我處事唐突了。不過那個打傘的他……”
“他是惡鬼,不是人,是嗎?”
賀宇帆無奈的勾唇笑笑,又跟那邊兒韓子川道了句“老熟人不用怕”後,才又重新看向了風慕良道:“慕良兄,這幾人都是我友人,你今天突然沖入想要大開殺戒,是不是該給我稍微解釋一下緣由了啊?”
“自然如此。”
風慕良趕忙點頭應著,那視線再度對向端木陽後,他誠懇的道了個歉,才繼續道:“我是追著一群惡鬼至此的,結果不料進城之後,那些惡鬼就消了聲跡。這幾日我聽說城裡的普通人都或多或少被糾纏過,這心下一急,又恰好發現你們這宅子陰氣大盛,所以就先入為主,以為是這位兄台搞出來的情況了。”
他說著,又再次向端木陽低頭道了個歉。
因為態度十分誠懇,而那一劍也並未傷著人的緣故,端木陽只是點了點頭,就接受了他的道歉,轉而補充著繼續道:“不過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最近也感受到了些許,可那些小鬼的實力太弱,我想著成不了大事,也就沒去多慮了。”
兩人說著,賀宇帆的表情跟著也糾結了不少——
合著這整個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沒發現這件事兒嗎?
不過也沒給他多想下去的機會,那邊兒端木陽擰著眉考量了一會兒,就拉著韓子川表示自己打算出去看看情況。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鬼王在這兒,鬼界的事情再不濟也用不著一個人類劍修出手。
對於這種言論,風慕良只是順從的點了點頭也沒去多說什麼。
至於賀宇帆就算是有點兒擔心,但想想端木陽那種大殺器一樣的攻擊力,也就努力將自己心底的糾結壓了下去,一邊帶著風慕良一同進入了院子的主臥之中。
“之前鑄劍台一別,我又在門裡修行了一段時日。直到前些日子聽說修真界不知為何亂了起來,他覺得這是個磨煉自己的好機會,就叫我離開了門派,當個行俠仗義的除魔師度日了。”
風慕良說著,給了賀宇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兒,手指也跟著點了點他放在桌上的長劍。
賀宇帆愣了一秒,隨即也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這無魂劍當初是他看著出爐的,第一次的試劍他也在跟前。想當初那個吞天滅地的氣勢,就算他記憶再差,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忘個徹底的。
只是……
“慕良兄之前不是說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嗎?這是魔尊能重新與你交流了?”賀宇帆問著,在對方淺笑點頭後,跟著發自內心的恭喜了一句道:“我就說只要是慕良兄就肯定可以的,不過現在他還能出來嗎?我是指……”
“當然可以。”
沒等他想清楚措辭,風慕良就先一步啟唇笑道:“我之前無法將他喚出來是,因為我還沒徹底悟清楚這劍修之道。現在靜想了這麼久,也總算是明白師尊所言‘人劍合一’的意思了。現在他就是我,我也是劍,不光可以交流,甚至連交換都可以隨心而行了。”
他說著,那語氣中滿滿都是種驕傲的味道。
賀宇帆也配合的瞪大了眼睛,只道了句“好厲害啊”,就見風慕良身子猛的一歪。等緩緩直起的時候,那雙黑亮的眸子已經染成了一片血紅。
“好久不見啊,不修仙的小道友。”
熟悉的稱呼從他口中道出,賀宇帆嘴角抽了一下的瞬間,也跟著重申了一句道:“我現在已經開始修仙了,你就不能給我換個稱呼嗎?”
“當然不能。”
魔尊咧嘴勾出一個有些邪魅的笑容,倒是也沒跟賀宇帆糾纏這個稱呼問題。只頓了頓,便繼續道:“我就說之前進屋就覺得這屋裡的氣息有些熟悉,可是太久沒見,我一時也沒想到你。好在這蠢貨出手的時候我抗拒了一下,要不然你那友人現在早就魂飛魄散了吧。”
他說著,那表情也染上了一些唯我獨尊似得霸氣。看的賀宇帆不住的頭疼,口中卻也倒是順著人的話問了一句道:“那我是應該感謝你了?”
“不必客氣。”
魔尊一點兒不見外的應著,卻也沒等賀宇帆再說什麼,他就又咧嘴繼續笑道:“不過你真要感謝我的話,估計是得等這次這事兒結束再說了。”
賀宇帆聞言皺眉,有些不解道:“何出此言?”
魔尊嘴角上揚的笑意加大了不少,面上搖了搖頭,不答反問道:“你以為這些小鬼是來找誰的?”
“反正不該是來找我的啊。”
賀宇帆擺手道:“你可別說,我從聽說番臨城裡鬧鬼之後,這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不管怎麼想也沒想出我得罪過什麼鬼修,所以就算是鬼敲門,那至少……”
“如果不是找你,那又何苦專門把我引來這裡?”
不等賀宇帆說完,風慕良就先一步含笑打斷道:“你們這一屋子裡能看的過去的只有那個打傘的惡鬼,如果能利用我來殺了他,再讓我和你家這狗同歸於盡。你覺得這時候,最危險的人會是誰?”
賀宇帆聽著,鳳眼也忍不住瞪大了起來。
反駁的話語在嘴裡顛倒了好久,最後卻不得不承認,風慕良的這個猜測似乎還真是挺有道理。
可是……
“也總不能是專門針對我吧?我家除了這幾人之外,還有幾個你不認識的,寄宿在這裡的朋友的。”
賀宇帆眨眼做著最後的掙扎。
風慕良卻是嗤笑一聲道:“他們手裡也有一把纏滿鬼氣的魔劍嗎?”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還能當做是猜測,這最後一句出口,賀宇帆終究是瞪著眼睛愣了下來。
風慕良見狀就知道自己這是猜對了情況,趕在那邊兒桓承之擰眉發問之前,他趕忙補充了一句道:“好劍之間都會有所感應,更何況我是個劍靈,對這方面的感應自然也會比普通的劍修要高上許多。”
他說著,頓了頓又將目光放去了桓承之臉上,口中繼續道:“我剛剛只是有這種共鳴,所以猜測了一下而已。你應該也是劍修,在他身邊待這麼久,你敢說你一次也沒產生過共鳴?”
桓承之聞言沉默。
半晌,才輕輕搖頭道:“自然不會。只是那種共鳴很輕,輕到我以為該是沒人發覺才是。”
“其實我也是這麼感覺的。”端木陽攤手道:“可我在這一路上也得到了另一個傳聞,一群野鬼在尋找一把紫黑色的魔劍。因為我這模樣,也確實是被那些垃圾認錯過。不過就看你二人的這個狀態,它們這次怕是沒認錯了吧?”
這話出口,不只是賀宇帆,就連桓承之也跟著擰眉沉思了起來。
風慕良倒是不怎麼著急,似乎是為了給他們留一個消化一下這過多的消息一般,等了許久,才又再度開口道:“上次和這些東西交戰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它們的實力就單個來看或許算不上太高,但從數量來說,這成百上千的惡鬼也不是多好對付的。況且和我交戰那次,它們似乎只是來試探一下真偽,確定不是我後,也就快速撤走了大半的兵力。即使如此,打到最後這蠢貨也還是被人傷了一刀。”
他說著,抬起胳膊擼了長袖,給賀宇帆看了眼小臂上那道長直手腕的疤拉。
這情況頓時讓賀宇帆更為糾結,風慕良繼續笑道:“所以我說你應該感謝我的是後面,我打算跟這蠢貨一起留下來幫你了。”
賀宇帆聞言感激的看他一眼,口中卻忍不住提醒了一聲道:“可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對手可能是五大家族的王家。”
“那又何妨?”風慕良笑的無比肆意:“除魔衛道乃吾之本分,管他王家還是什麼家,能做出這事兒,他就得做好被砍的心理準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