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純粹2
再次睜開眼,透過窗格灑落的日光讓人感到溫暖,西弗勒斯微微轉動頭顱,毫不意外自己正躺在醫療翼的病床上,輕快的啾啾鳥鳴與天色顯示他至少昏迷了一個晚上,然而,當他把腦袋往左躺去,迅速推翻了這番猜想。
床邊的椅子端正坐了一位看顧自己的人,正是盧修斯,穿著一襲黑長袍,雙手環在胸前,頭顱微向前傾,鉑金長髮半遮半掩下是沉靜的睡顏,西弗勒斯沒錯過對方眼底憔悴的黑眶與下巴新冒出的胡荏。
渾身舒適輕盈,自骨子底泛出的軟綿讓他不如往日般俐落轉動腦袋,難得懶洋洋而漫無邊際地思考,目光隨意搜集著資訊,他甚至在心裡勾勒出盧修斯趕回寢室打理整潔,又穿上正裝趕到醫療翼的模樣,說不定床頭櫃的抽屜內還擺放了幾瓶容光煥發藥劑,等著遮掩那對黑眼圈。
目光輕轉過一圈後,盧修斯活動著脖頸醒了過來,驚喜地迎上他的目光後,悠悠歎了口長氣,「總算等到你醒來了,西弗,有任何不適的地方嗎?」
「我想或許再躺上兩天就能離開這張床了?」西弗勒斯點點頭,在盧修斯關切的目光下,面容與聲音愈發柔和。
「準確而言,龐弗雷夫人要求你躺上一個禮拜,好消息是──你只剩下三天,就能離開醫療翼。」盧修斯微微笑了下,往床鋪挪近了椅子,窩在椅子上睡了一整晚後,他的動作稍嫌僵硬。
為自己昏迷了四天感到訝異,西弗勒斯抿直嘴唇,垂眼思索了片刻,後來的一切想必都在這段時間處理完畢,他詢問地看向盧修斯,對方會意地朝他一頷首,藉著仰起下巴的動作,藍灰的眸子輕掃了醫療翼一圈。
「深感遺憾,斯拉葛霍恩教授在龐弗雷夫人的堅持下,暫時收回了這學期的特別書籍借書許可牽名,為了杜絕學生私下研究不明魔藥,並不顧安全進行實驗造成的危險,所有教授被要求嚴格授予借書許可。」盧修斯不以為然地說道,並露出別具深意的微笑,「別擔心,西弗,你還有瑪律福家的藏書可以研讀,那可不需要任何教授的簽名,只需要得到我的許可。」
很好,看來他這次是因為一個不自量力丶魯莽的實驗而躺進醫療翼,西弗勒斯沉了沉臉,暗暗咒駡了卡佩幾句。借書許可倒不成問題,斯拉葛霍恩在這方面可大方的很,也許幾個月過後,他便會再次簽名,另一方面,就算對這場實驗感到無比好奇,對方也會從蛛絲馬跡中敏銳察覺到一些端倪,識趣地保持沉默。
「至於卡佩•布朗──」托長調子,盧修斯輕轉了轉眼珠,扯了扯嘴角,「大概正努力試圖證明自己有接任家主的能耐,竊取家族秘密洩露於他人,並擅自以家族名義與對方展開合作,這些在家族中全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法蘭斯聖潔能夠淨化血統,湯姆•裡德爾打算使用它來讓自己變成一名真正的純血斯萊哲林。」西弗勒斯低聲說。
如果湯姆擁有純血的身份,現有的情勢將重新翻轉丶洗牌,這正是湯姆找上卡佩的緣故,而卡佩比其他人對湯姆更加崇敬的態度,便是知道對方有機會成為一名純血斯萊哲林後代,手中掌握如此重大關鍵,讓他表現得更為驕傲與優越,希冀著藉此攀升的未來。
「我和你提過,過去的黑魔王曾經使用不明的方式剔除麻瓜血統,布郎家則在戰爭開始前退回法國。」盧修斯緩緩向西弗勒斯說明之間的關聯,「雖然湯姆沒有承認,父親與我推測他在過去是使用相同的手法達到目的,卻忽略了為此所需付出的代價。」
他的語氣轉向嚴肅,「巫師界存在許多不解之謎,我們好奇而心存敬畏,血統與靈魂的秘密便是其一。」
「多大的野心與妄想才會想改變與身俱來的血統?法蘭斯聖潔實際上是一套儀式,以肉身為媒介,魔藥為催化,咒語是契約──交易靈魂,完成血統淨化的瞬間,靈魂即有了無法填補的缺口,純血帶來的魔力提升掩蓋下是靈魂的不穩定,終將在未來反撲而至。」
西弗勒斯沉默了半晌,肯定地道,「湯姆察覺了這點,所以才讓卡佩找上一名與他情況類似的混血,嘗試進行修正。」
「看來我不是唯一自過去的失敗中記取教訓的人,他也從中瞭解到靈魂對巫師的重要性,這些年來為此受到的折磨恐怕讓他牢記在心。」扯開兩邊嘴角,盧修斯擺出了虛偽至極的惋惜笑容,「他似乎認為你與他十分相似,西弗,所以才選擇了你。」語畢,他微微皺起眉。
說不是上身世相仿的惺惺相惜,或是對自身才華的投射,過去的黑魔王的確對西弗勒斯隔外青眼相待,遠比其他食死徒來得寬容與信任,出身平庸的西弗勒斯成功竄升至左右臂膀的位置,除去自己的協助與支持,黑魔王的心思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貝拉特裡克斯一群人沒少為此而妒嫉,斜眼歪唇丶冷言嘲諷。
「然而,我無比肯定你們全然不同。」盧修斯微笑說道。
「如果有足夠的智商進行判斷的話,誰都能得出這項結論。」西弗勒斯輕哼了聲,對自己有幸得到湯姆的賞識感到不以為然,「照你所說的,盧修斯,法蘭斯聖潔的重點在於布朗家掌握的咒語,那麽──是否我仍不幸保有這身麻瓜與巫師混合的血統?」他反諷問道。
「恐怕如此,親愛的西弗。」回應似地提高詠歎調,盧修斯伸手覆住西弗勒斯的手掌安撫道,「你喝下的魔藥不多,也即時進行了處理,只造成靈魂短暫的不穩定與虛弱,幾個禮拜的時間便能恢復。」
得到滿意的答案,西弗勒斯深黑的眼眸靜靜凝視了盧修斯好一會兒,語氣輕柔地問道:「那麽,盧修斯,拋掉你那些華麗的辭澡回答我──變成一名純血是否對你來說更是個好結果?」
盧修斯怔愣了下,相似的對話幾天前才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面對父親與他的質問,湯姆好整以暇地攤開雙手,眯起眼淡淡回問了句:『你該感謝我──阿布拉薩斯,比起一名混血,純血不是最佳的選擇嗎?而你,盧修斯,你能說未曾在心底有過這樣的念頭?別想欺瞞過我的眼睛,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你們這些人的想法?純血的榮耀───多麽美好?』
得意的隔外刺耳的笑聲回蕩在他耳邊,盧修斯深深凝視西弗勒斯,幾分無奈與愧疚地說:「我不想欺騙你,西弗,你從來懂得我所想──純血丶混血……泥巴種,你知道我會偏好哪個選項。」
「多麽可惜,我只是名卑微的混血,你得有多委屈來忍受這件事。」西弗勒斯扯了下嘴角,慢吞吞說道,臉上不見憤怒不平,只有坦然,他已能接受自己半身的麻瓜血統,即使仍無法原諒托比亞。
「多可惜!可惜……我也早知道這件事。」盧修斯挑了挑眉,向他提議,「你可以更善待我一些,例如答應和我出席下個月的舞會。」
「一名純血女孩更懂得如何在舞池內拉著裙擺轉圈。」西弗勒斯皺起眉,毫不猶豫地回絕。
「你不會真的希望如此的,親愛的西弗。」盧修斯低笑出聲,離開椅子起身親吻了下西弗勒斯,「我已經準備好了禮服,等你離開醫療翼後,你能試試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西弗勒斯瞥了盧修斯一眼,不置可否地撇開頭,是否出席舞會他還需要時間考慮,不參加的決心卻默默動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