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有拍照?」言語飛忍不住問道。剛剛表演時,他根本沒注意到賽琳娜有拿出相機來。
「因為你看某人跳舞看得太專心了。」賽琳娜拍拍語飛的肩膀,向賽巴斯丁介紹:「賽巴斯丁,這是Phil。飛,這是賽巴斯丁,就是他幫你找到現在室友的。」
兩位男生短暫地握了一下手,互相寒暄幾句。賽琳娜往後台大門那張望了一下,問賽巴斯丁:「對了,肖揚呢?他還在裡面嗎?」
「噢,你們在等他?實在太好了。他在美國沒有家人,我還以為沒人找他呢!他應該衣服快換好了。說實在,我有點擔心他。他在第二幕表演完,退到後台時,臉色不太好。」賽巴斯丁擔心地說:「可是他還是撐完全場。希望他休息一下就好了。啊,肖揚的室友,肖揚最近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言語飛一時語塞。老實說,自從上次起的尷尬,他一直有意避著肖揚,沒太注意。正當言語飛要開口,周圍的人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
肖揚出來了。褪下一身水藍褲子和身上的裝飾,他隨興地穿著舊 T-shirt 和寬鬆牛仔褲。在卸了妝後,臉色稍稍有些蒼白的他,禮貌地答謝眾人的歡呼。
近身看見肖揚的言語飛,剛剛廳裡的那種魔性激動,瞬間竄流他的全身。
「肖揚!肖揚!」言語飛迸聲大喊。眾人紛紛扭過頭來,瞧瞧是哪位迷哥迷弟。肖揚輕易地尋聲看見了言語飛,臉上現出一絲驚訝,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言語飛想要獻花,現在就要;可是他手上沒花。他瞥見旁邊一位芭蕾女孩手捧著一大束華麗的紅玫瑰,想也不想,伸手抽了一枝紅玫瑰,快步朝肖揚跑去。
賽巴斯丁在旁驚訝了一下,回頭問賽琳娜:「欸,肖揚的室友好像很挺他耶?」
賽琳娜掩不住的偷笑:「呵呵,這早在我的意料中啊。」
言語飛穿過人群,直率地將那枝紅玫瑰伸到肖揚面前。「給你!」言語飛大聲地說,心裡則覺得自己有點丟臉,怎麼這麼大聲,可是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控制不住激動啊。肯定自己臉上還掛著傻笑。
肖揚面對著激動的言語飛,又驚又喜又疑,一時沒立刻接過那枝玫瑰花。
「讓我畫你吧!」言語飛終於吐出這句話。
神性與人性,管它那是什麼,在肖揚的身上,似乎就有這雙重性啊!作業有救了。不,這不是單單完成作業的動機,而是必須把他畫下來的慾望。言語飛此時的腦子亂得很,血液在腦袋裡轟轟作響。
「當真?」肖揚接過那枝紅玫瑰,「如果你當真,我就當真。」
「當真。」言語飛誠摯地望著肖揚。
肖揚平常淡漠的一張臉,笑開了。
賽巴斯丁不可置信,對賽琳娜說:「肖揚笑了!他竟笑了!我做他的同學這幾年,從沒看他笑得這麼開心!」賽琳娜聞言,只是一個勁地偷笑。
肖揚很想伸手拍拍抱抱言語飛的肩膀,只是突然力不從心。他只覺得耳朵傳來尖銳的金屬鳴聲,周遭一切天旋地轉,頭暈得很。因為暈得難受,他忍不住往前踉蹌幾步,言語飛趕緊扶住了他。
「你還好嗎?」言語飛擔心地問。
「暈⋯⋯」肖揚靠在比他矮一個頭的語飛身上,使力擠出這一句話後,身體就像決定放棄自己一般,突然垮了下去。
他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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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裡充斥著滴滴滴的機器雜音,鼻子裡充滿著消毒藥的味道,肖揚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身體有些虛弱,但是比剛才好得多。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環境。
「你終於醒啦!」言語飛清脆的聲音,熟悉地鑽入肖揚的耳中。他轉過頭去找語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語飛坐在床邊。
「這是哪裡?」肖揚乾著嗓子問道。
「醫院急診室。你不記得剛剛發生什麼事嗎?」言語飛擔心的問。
肖揚一臉懞,愣愣地看著言語飛。
言語飛看見肖揚的樣子,心裡更加擔心。「不會吧,該不會你真的不記得了?你剛剛⋯⋯」
「我暈過去了。」肖揚接下言語飛的話。
他記起來了。不過,在他眼前一黑之前,有一朵鮮豔紅玫瑰,還有言語飛答應的一句話。
「還好,還好你還記得!不然真的要送你去做腦部檢測了!」言語飛舒了一口氣,又說:「要不要幫你聯絡你的父母?讓他們知道一下你現在的狀況比較好。」
「不用。沒關係。」
言語飛欲問他身體感覺怎樣,肖揚搶先一步開口:「言語飛,你說你會畫我,你不會騙我吧?」
「怎麼會?我都下定決心了。」言語飛不禁感到有點好笑,怎麼這傢伙醒來後,最關心的是這事。
「男孩們,醫生來囉。」醫生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穿著白袍的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肖揚,告訴他,暈厥是因為血糖過低導致,而且初步血液檢驗結果,他有營養不良的現象。交待完後,吩咐打完一瓶葡萄糖水再走。
肖揚卻愁眉苦臉起來;言語飛發現,忙問怎麼回事。肖揚吞吞吐吐地解釋,自己沒多少錢,擔心在醫院裡打點滴,還有剛剛做的這些檢驗,要花很多美金。
「這些錢,先不擔心。我跟王叔打過電話。他說任何需要花錢的事,他先幫我們墊,之後我們再還。」言語飛說。
王叔?肖揚一頭霧水,突然恍然大悟:「啊,你說我們的房東?他怎麼人這麼好呢?」
「這你不知道啊。王叔是個老好人,大好人。他靠中餐廳賺了不少,才買下我們住的那幢舊公寓,常常租給我們這些窮學生。他常常小小的資助那些學生。這點錢,日後肯定還得起。」
「還是別欠別人錢和人情比較好。我外婆說的。」肖揚低聲說。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自己就是窮。
「別擔心,這一點醫院開銷,剛剛看了,我還是幫忙得起。你欠我就可以啦。」言語飛嘻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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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肖揚待在家休養的這兩三天,言語飛稍稍搞清楚一件事。
為什麼肖揚之前只吃麵包夾生菜蛋,不怎麼夾冷肉?因為他在省錢。
為什麼肖揚後來幾乎只吃烤麵包?因為他真的快沒錢。辭了餐廳侍應生,是為了練《海盜》。
燒熱的陶瓷不沾鍋,一塊平價牛排被扔了上去,煎得滋滋作響;一小撮鹽撒了上去,一些黑胡椒也撒了上去。一面煎了兩分鐘,鏟子一翻,續煎另一面。
「好香。」肖揚在臥房裡聞到牛排香,忍不住走出來,站在言語飛背後,看他煎牛排。
「香吧?馬上就好了。」言語飛熟練的切好一些蘑菇,等著用牛排煎完出的油花,來炒一下蘑菇。
「可是,牛排很貴。」肖揚看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忍不住在心裡打起小算盤。
「這一些還好啦。便宜的。如果買那種什麼雪花牛排,marbled 的那種,特別是 filet mignon,那可真的要我傾家蕩產了。」
「還是別買了。我隨便吃點什麼就好,不會餓死的。」
「不行。」言語飛斬釘截鐵說,用鏟子將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移到盤子上。盤子裡還有兩顆完美的太陽蛋。「你現在就是需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才能繼續跳《海盜》。你有看過不加油就能跑的車子嗎?」
「電動車。」
「哎,你這傢伙!」語飛白了他一眼,手裡飛快地炒著蘑菇。不一會兒,就炒好了。他將香氣四溢的蘑菇盛入盤子裡。「喏,拿到飯桌去吧。我去裝白飯。」
兩人對坐,言語飛開始扒起飯來,肖揚拿著筷子,卻遲遲沒動箸。
「吃吧!這些都給你做的。」言語飛說,夾了一塊牛排肉。
「你對我真的太好了。」
「以後你對我好,就好啦!」語飛大口吃著,有些口齒不清地回答:「還有,讓我隨時畫你就成。」他催促著肖揚趁熱吃飯,肖揚才開始吃。真香,這牛排和蘑菇烹調的真是美味。
「對了,我要跟你說一聲。我下週因為換打工,所以會晚回家,你別擔心。飯菜我都會給你準備好,放在冰箱,你餓了就吃。要準時吃飯,知道不?」言語飛像位大哥哥一樣交代,同時觀察到肖揚臉上一絲細微表情。
「肖揚,從今天開始,你的伙食費就包在我身上。你只要專心跳舞,把飯吃好,把覺睡好,就好了。這不是叫你欠我錢,不是叫你欠我人情。這叫做互相照應。
我們有緣做室友,就好好珍惜這段緣分吧。之前,是我的不對,沒有好好跟你溝通。但是,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會好好跟你溝通的。」
肖揚心裡頓時一陣熱,低頭拚命忍住眼眶中的濕氣。隻身來美國打拚了這麼多個日子,頭一次,有人如此友好,真誠不騙。
「來,握個手,一言為定!以後,我肯定有要你幫忙的地方,你那時再幫我,就好啦。」言語飛伸出手,肖揚立刻用力誠心地握住。
收回了手,語飛想到了什麼,笑嘻嘻地又說:「其實,你做我的素描模特兒這件事,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肖揚淺淺一笑。「你說你要換工作?」肖揚問。
「啊,那個呀,其實也沒什麼。」語飛扒完自己碗裡的白飯,「我原本在咖啡店裡打工,聞聞咖啡香的確很舒服;但是工錢給的,實在不很多。也很久沒加薪了。所以我想找個多點錢的工作。」
「那新工作是什麼呢?」
「家教。你大概不知道,在我來這裡學畫畫之前,我可是小有名氣的家教呢!」肖揚咧嘴輕鬆地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