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言語飛坐在客廳一隅，癱坐在地上，畫畫工具散在一地。『阿特密斯的情慾』一系列草稿和半完稿也隨便擱在畫架上或牆角。
總之，一片凌亂。就像言語飛現在的內心。

語飛挫折得很。他費盡心力畫了這麼多，用希臘女神阿特密斯去呈現神性和人性，卻得來指導老師的批評。
『重畫，換個題材。你這個題材呈現神性人性共存的方式很刻意。』

「我去哪重新找題材啊～都三個月過去了。」言語飛捂住睡眠不足的臉，疲倦地自言自語。「太絕望了啦～～～」
驀地，肖揚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畫我吧！讓我來當你的繆思。」
言語飛小小地嚇了一跳，忙拿開手，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難道我累到幻聽？這麼晚了，肖揚還沒回來？」

煩躁和鬱悶讓言語飛感覺悶熱，儘管窗子已經大開了。他決定到頂樓去吹吹風，天空看起來很晴朗，說不定在頂樓能看到月亮。

推開了頂樓的門，言語飛就聽見一首優美旋律。他躡手躡腳地沿著牆邊走，生怕驚嚇到先他來的人。夜空難得清朗，萬里無雲，只有一輪明月當空，灑下一落月輝。

有一個人影在舞動，奔放不失優雅。言語飛定睛一瞧，那人竟是肖揚。他穿著白色汗衫背心，一襲運動長褲，腳套運動鞋，在月光下不時飛舞。當他彈跳到空中時，似乎身上裝了翅膀，讓他幾乎能停滯在空中，接受月光的撫觸；當他落下著地，又像是折了翼的天使，只能在地上仰拜月神的溫柔。

在柔白的月光下，肖揚沈浸的表情，仿若是某希臘神祇在森林深處，自由與天地共融。一遍又一遍的肢體練習，明示此乃人嚮往神的巔峰造極。

語飛看得呆了，如果這不是最好的神性人性探討題材，什麼才是？他心裡默默地問自己。難道，他注定要畫他？

音樂剛休，言語飛想偷偷溜走，不想被肖揚發現他偷看他跳舞。當他轉身溜到門邊，肖揚老早發現，出聲喚住他，他只好停下腳步。

「我跳得怎麼樣？」肖揚喘著氣問言語飛，他定定地站在皎月下，不似人間物，只應天上有。
「很好。」言語飛擠出這兩字，感到尷尬極了。
當言語飛想再度溜走時，肖揚再度喚住他。
「那個，下週，我們正式上台表演，我想邀請你來。」向來話少的肖揚，慢慢地吐出這一長串話。雖然有月光的映照，他的臉還有一半隱在黑暗裡，言語飛看不清他的情緒。

「你會來嗎？」肖揚問，壓抑著期待。
言語飛被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不禁低下頭閃躲。「不知道。我不清楚耶。」言語飛咬咬下唇，抬起頭來，試圖掩藏自己的尷尬，「你先把票讓給別人吧！」

肖揚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難掩失望。
言語飛稍稍牽動一下嘴角，尷尬地一笑，溜出頂樓。

＊＊＊＊＊＊＊＊＊＊

賽琳娜坐在藝術系大門口的石階上，無聊地玩弄相機。玩著玩著，她陷入思緒中，連藝術系的學生下了課，魚貫從她身邊經過都沒注意。

「賽琳娜！」言語飛一眼就看見賽琳娜坐在台階上。她今天約他出來吃晚飯。叫了一聲沒反應，言語飛彎下腰來，在她耳邊再喊了一聲，嚇得賽琳娜差點把手中的相機給摔了。

「如果這相機給砸壞了，你要怎麼賠？你有錢嗎？」賽琳娜沒好氣。
「誰叫你沒理我呢。今天好稀奇啊，竟然會說要請我吃飯，我怎麼會錯過呢？」言語飛笑道。
自從上次親近的接觸後，這還是第一次碰面。幸好，一切如常，沒有尷尬，言語飛心裡慶幸，嘴角浮現笑容。

「笑什麼？」賽琳娜把相機放到背包，站起身來，看見言語飛在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真好。」
「真好？」
「我們還是朋友。」言語飛由衷地說。
賽琳娜忍不住笑出來，「唉呀，你以為上次差點被我上了，我們就當不成朋友了嗎？」
「噓，真是的，這種隱私怎麼好到處嚷。」言語飛忙四處張望，是不是有人聽見賽琳娜的話。
「透明即真相。」

「⋯⋯」言語飛面對賽琳娜常常莫名拋出來的『金玉良言』，十分無語。「呃，你說你要請我吃飯，去哪吃呢？你不用太破費。」
「放心。」賽琳娜眨眨眼，點出手機裡的Uber app，叫了車。五分鐘後，車到了，兩人上了車。

隨著車子行駛一段時間，言語飛對外面的景色越發狐疑。
「賽琳娜，這條路好像不是去我們平常去的地方。」
「嗯，我本來就沒要去平常的地方。」賽琳娜像是隱藏什麼秘密一樣在偷笑。

末了，車子在一處漂亮的廳堂前面停下，兩人下了車。言語飛打量了一下，有點吃了一驚。
「賽琳娜，這是林肯中心！你帶我來這裡，要幹嘛？」
賽琳娜從包包裡掏出兩張票，笑嘻嘻地說：「請你看芭蕾先。」
言語飛接過票子一看，上面寫著《海盜》。「這個⋯⋯」
「算我還一次肖揚的人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