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花語寄情
冬末春初,某日若邪正把展示的盆栽一個個往外面的花架擺時,突然見到一旁的楓樹下,佇立著一個人。
此人長髮及腰、體態高挑,身著紅黑搭配的休閒裝,膚白若雪,不似凡人。但讓他最不像凡人的是,他不僅頭頂著荷葉帽,還配戴著墨鏡與黑色口罩,而且一站就是十幾分鐘不帶動的,不時瞥向店內,整個人詭異到不行。
若邪被那人搞得是毛骨悚然,急忙衝到店後,把謝憐給喊出來。
謝憐一臉困惑的被若邪拖出來,想說嚇成那樣,大白天他是能見鬼不成?
沒誠想,他出來一瞧,還真讓他以為見鬼了。
「花……三郎哥?」
從那天之後,花城就幾乎每天與謝憐互傳LINE閒聊,可因為花城太忙,常常訊息擺一整天,到深夜才回覆,謝憐也早習慣了。
所以他想誰都沒想到,來的人會是那位通告多到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花城。
謝憐一見到花城,就緊張地東張西望,確認是不是真的沒人認出花城。
這種事可馬虎不得,大明星要是被認出來,是很麻煩的。
花城遭謝憐這舉動逗得笑出來,道:「放心,這時間沒多少人在外面的。」
謝憐道:「那也不能就這樣把你晾在這,快進來吧。」說著交代若邪顧店後,趕緊把花城推進裡屋去。
「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來啦?昨天你都沒回訊息,還以為你忙通宵了呢。」一樓店鋪的隔音不是很好,謝憐略微壓低了聲音問道。
進了屋,花城便把一身喬裝給撤下,露出他那俊挺逼人的樣貌。
「是通宵了兩個晚上,所以公司就給我提早放年假了。」
「兩、兩個晚上?」謝憐這回是真嚇得不輕,「那你不回家睡覺,跑來這幹嘛?」
「睡飽才過來的。」
謝憐這才鬆口氣,道:「不過,現在距離過年還有一個禮拜吧?這麼早就給你放假了?」
「是啊,因為提前把過年的節目都錄完了,剩下的我全推掉了。」
謝憐聽出來了,根本不是公司給他提早放假,而是大明星自己不想接。
謝憐苦笑著罵道:「你真的是……這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身分耍任性吧。你的經紀人不會唸你嗎?」
花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厄命他才不敢,況且我也讓他放假去了,他有啥好抱怨的?」
經過幾個月的線上交談下來,謝憐算是摸清了花城的為人。
花城不論對誰,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甚至有點目中無人、自我中心,任何人事物都不怎麼放眼裡,而他確實是有那本事與自信這麼做。
但面對謝憐時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謙和。花城不論多忙,看到謝憐的訊息,都一定會回覆,憐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銘記於心,且字裡行間中,總時不時透出真誠與溫柔,這讓本就對他有崇慕之情的謝憐,好感度愈加上升。
「所以你是剛好有事經過這嗎?不然怎麼想到過來?」謝憐招呼花城坐下,遞了杯茶過去。
「也沒什麼,反正閒著沒事,就特地過來看看。」花城伸手接過,自然地交疊雙腿,原就強大的氣場,在二郎腿的加持下,顯得更有王者風範。「不帶我這外地人去附近介紹逛一下?」
謝憐簡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都已經在這兒開飯店了,哪裡熱鬧你會不知道?」
花城聳聳肩,道:「總比不過在地人嘛。」
謝憐輕嘆,道:「可惜你選錯日子了,我今天正好要出趟門,去花市批一些過年用的花卉回來。」
花城挑眉,放下腿站起身,道:「那捎上我一起吧?」
謝憐詫異道:「你也要一起去?」
花城露出些許的無辜表情說道:「不行嗎?」
謝憐實在拿這表情沒轍,糾結不過一秒,就選擇妥協,「行吧,不過你太顯眼了,至少墨鏡還是戴起來吧。」
「這是自然。」
一瞬間,謝憐彷彿從花城臉上看到孩子般純真得意的笑容。
平時謝憐出門都是一台小摩托到處跑,先前就算去花市批貨,也是請別人用貨車載回。現在店內有了若邪顧,能放心出門的謝憐,就自己買了一輛貨車,換成他自己開車去,省得每次還得麻煩他人。
這次也不例外,謝憐拉上花城,開著貨車前往郡山縣內最大的花卉批發市場。
花卉市場內,各種花卉植草爭鮮鬥艷、香芬瀰漫、百花綻放,令人目不暇給。
花城跟著謝憐穿梭在諸多盆栽攤位之間的走道,問道:「謝老闆這次要進什麼花呢?」
謝憐知道花城這是又跟他鬧著玩了,也不糾正,答道:「一些年花,像是我們自古常聽的梅蘭竹菊,還有牡丹、杜鵑、金桔、銀柳、桃花等,這些都是過年期間,多數人家會擺放的吉祥花。當然也是有人會買假花來放,畢竟可以放很久。吶,你看那裡,那個攤位賣的,就都是裝飾假花,相對價格也比較便宜。」
謝憐指著角落的一個很大的攤位,果然不只剛剛謝憐說的花都有,連非當期的花也有,開得十分艷麗,但若不仔細看,也很難發現是假花。
謝憐道:「過年前這批,我也會進一些假花,賣給那些懶得照顧花飾、又想裝飾家裡的人。這時候的假花,就比平常好賣很多。」
花城點點頭,誇讚道:「真不愧是謝老闆,什麼都知道。」
謝憐被花城這麼吹捧得都有些害羞了,「也……沒有啦,只是做久了,市場什麼樣子,肯定都會知道的。」
謝憐帶著花城在市集快速的繞了一圈,請店家把一些要進的盆栽搬至車上,最後才繞到那攤賣假花的鋪子。
攤位內的男子見有人過來,抬頭一瞧,「唷,這不是謝老闆嗎?又來進貨啦?要什麼?我給你搬上車。」
謝憐笑了笑,道:「那還真是麻煩老闆了,年花各給我來一些吧!」
「好勒!各給你10盆怎麼樣?」
「呃,不用那麼多,放不下的!先各5盆就好,不夠我再來買。」
「好勒!」
等著老闆備貨之時,花城突然湊過來,指著一旁的紅花向謝憐問道:「憐,這是什麼花?」
謝憐扭頭望去,道:「喔,這是百日草,現在正好是他的花期,你也喜歡嗎?」
花城道:「嗯,喜歡。」
謝憐眼睛亮了一下,道:「真巧,我也喜歡!不過你若喜歡的話,不如買盆鮮花回去?」
花城卻道:「不,我買這假花就行了。我時常不在家,買鮮花回去,沒準幾天就枯了。」
謝憐想了想,這倒也是。花城就算每天回家,也都很晚很累了,還要去顧花草,確實成了一種罣礙。
「老闆,再幫我拿一株百日草,一起算。」
本還打算掏錢的花城愣了一下,就見謝憐對著他微笑道:「我送你,就當作你陪我來進貨的謝禮吧!」
花城眨眨眼,收起錢包,在謝憐的餘光之外,悄悄露出了柔情之色。
回到店內一陣忙碌後,若邪在震驚當中下班了。
若邪想都沒想過,今天在門口差點把他嚇個半死的神秘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模特兒「花城」,更沒想過自己會有跟著明星一起做事的一天。
花城絲毫沒有明星的架子,跟謝憐歸來後,脫了外套就幫謝憐卸貨、擺盆、整理花草,甚至謝憐說哪盆花挪去哪,都能準確無誤的把該盆栽放到指定位置,手腳麻利得很,全然不像是個外行人。若邪從頭到尾都只有掃地的份,直到下班都還沒緩過神。
拉下鐵門,謝憐和花城並肩坐在裡屋,喝著剛剛回來順路買的手搖飲,道:「沒想到三郎哥也對花卉這麼清楚,我跟你說什麼,你都知道是哪個。」
花城揚起嘴角,看似有些靦腆,「沒什麼,只是憐說的花,剛好都是我認識的花罷了。」
謝憐聞言,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方才幫忙時那麼熟練,在花市時卻問自己百日草是什麼花。
看了眼時間,謝憐又道:「時候不早了,三郎哥要留下來吃飯嗎?」
花城道:「好啊,要留下來住也可以。」
「咦?」
「說笑的。」
謝憐微愣,前一秒還不慎心跳漏一拍,下一秒就倏地感到有點失望,只因花城後面補了那三個字。
不過想想,其實讓花城留下來住,也沒什麼不可以,畢竟兩人都是男性,自己有的,對方也有,彼此也不存在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唯獨要防狗仔亂報而已。
可說真的,即便狗仔拍到,花城住男性友人家,似乎也不太構成什麼天大的料,本質上不會有任何損失。
這樣一分析,謝憐輕笑,道:「其實要住也是可以,只是我這兒又小又舊,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可能住不慣。」
花城聽了反到一怔,沒料到謝憐真的會答應他留宿,費了好大勁才壓下高亢的情緒,但仍止不住唇線的上揚。
「沒事的,這樣才有人氣,才顯得像家。」
謝憐莞爾,「但願你等會兒上去不會嫌棄。」語罷,領著花城繞到裡屋的後方,踏上往二樓的階梯。
二樓是個兩房一廳的居所,坪寬約是一樓店鋪加裡屋的大小,一個大男人住,略為寬敞,但兩個大男人一站,就顯得有些窄了。
當初謝憐買這棟雙層透天厝時,就已經是十幾年的二手屋了,雖說買下後又做了重新裝修,可用了6年,稱不上多舊多新,終是有留下一些歲月的痕跡。
謝憐日常就有打掃屋子的習慣,不過一個人住,多少還是會有些凌亂的角落。
謝憐尷尬的挪了挪身體,試圖把沒整理到的地方藏起來,「呵呵,你看,應該……比你家小多了。」
花城打量了番,道:「不會啊,感覺挺舒適的。」
謝憐知道,花城這又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心裡再度把花城給謝了幾百遍。
「屋子進來這兒就是你看到的餐廳廚房,後面就是浴室跟陽台。」謝憐簡單的指著幾個位子介紹道:「然後這裡是我的臥室,靠外的那間,則是我的書房。」
「書房?我能參觀一下嗎?」
「當然……呃……」話說到一半,謝憐倏地想起,書房裡面,放得不只是花卉書籍與一些文學小說,還有自己偶像的雜誌、海報、小周邊等。
對,就是刊著花城的雜誌、海報和小周邊。
查覺到謝憐的異樣,花城微微歪頭,「有什麼不方便的嗎?如果不方便,我就不看了。」
「呃……也、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但、但是你答應我,進去不論看到什麼,都不許笑話我。」謝憐抿了抿唇,臉上不自覺染上了一層薄薄紅暈。
花城盯著謝憐的側顏出神了一瞬,旋即笑道:「這是自然,我怎麼會笑話憐呢?」
謝憐沉默須臾,硬著頭皮把門打開了。
花城沒想到,這門一開,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己的大海報。
謝憐第一次這麼不想待在自家書房,這簡直就是大型社死現場,巴不得找地方就地把自己給埋了。
花城僅愣了一秒,挑起眉尖,負手走了進去。
房門一進去,就是一個小壁龕,放著一些收藏品,儼然是個珍品櫥窗。房間兩側是整整兩面直達天花板的書櫃,整齊地排放著各式的花卉書籍,還有一些文學作品、漫畫小說等,中間的牆則是對外的窗,窗下放著一組書桌椅,桌上堆了幾本書,以及一個真人的壓克力小立牌。
對,還是花城的。
雖然花城早就知道自己很多粉絲都會收集周邊弄成痛包什麼,甚至是祭壇之類的,也知道謝憐同是自己的粉絲之一,但親眼看到,還是第一次。
這都不算什麼,最吸引花城目光的,反倒是桌邊的一個小盆栽。是一株綻放的百日草花。
花城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柔和,脫口道:「挺好的。」他是指那盆花。
而謝憐沒注意花城的視線方向,以為在說自己的書房陳設,以及那些藏品,羞恥的不敢抬頭,胡亂應道:「嗯、嗯!是、是挺好的,呵呵,你、你慢慢看,我、我去弄晚餐。」說著一溜菸的鑽進廚房內,翻出一些食材搗鼓起來。
花城望著謝憐逃跑的背影,不禁輕笑,轉身走到桌邊,伸手撫過那百日草的花瓣,半垂著眼簾,自口袋拿出一條白手帕,指尖磨蹭著上頭唯一繡著的紅花,漸漸出神。
不知多久,一股奇妙的味道傳來,將花城從遙遠的記憶中拉回。
他細心地把手帕收回口袋,往廚房去。離開房間還不忘帶上門。
只見謝憐邊以大湯杓攪著一鍋不知道什麼東西,邊發著呆,連鍋中的東西都糊了也沒發現。
花城一個探手先把火給關了,才出聲把謝憐喚醒。
「憐?憐!」
「啊?」謝憐眨眨眼,疑惑地望向花城,「三、三郎哥,怎麼了?」顯然思緒還沒歸位。
花城忍下想給身前這可愛的人兒摸摸頭的衝動,笑道:「沒事,看你在煮什麼東西而已。」
順著話低頭,謝憐才驚覺他煮的咖哩已經快看不出來是啥東西了,質感又稠、顏色又深,味道還有些刺鼻。要若它不是在鍋哩,還以為是什麼五穀雜糧的另外一種型態。
謝憐掩面蹲下,羞愧得發出哀號,覺得無地自容。
「對、對不起三郎哥,我……嗚……我平常煮飯不是這樣的,真不是……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我們出去吃好了。」
怎料謝憐一抬頭,就見花城已經自動拿了盤子湯匙,盛了一些飯和鍋內的東西,靠在流理臺邊吃了起來。
謝憐愕然,連忙上前制止:「欸!三郎哥!煮壞了就別吃了,對身體不好的。」
花城泰若自如的嚥下口中的東西,道:「不會啊,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就是稍微有點鹹。」
「欸?真的嗎?」謝憐不敢置信那種看起來就不像是人能吃的東西,花城會覺得好吃。
花城誠懇的點頭,道:「嗯,騙你做什麼?」
謝憐眨眨眼,自己也試著盛了一碗。嗯……有點一言難盡。
秉持著不要浪費的心態,最終是把那一小鍋煮爛的咖哩給分食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麻痺了,到最後竟然覺得還行?要不是自己也吃了,謝憐真懷疑花城那副吃得很滿意的模樣是裝出來的。
吃飽喝足,謝憐想到一個問題:既然要讓花城留宿,那換洗衣物怎辦?自己比花城瘦小,平常的衣服,花城肯定是穿不下的。
托著下巴,謝憐不自覺地盯著正在幫忙洗碗的花城,思考許久,忽然靈光一閃,鑽進房間內翻找。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件不慎買太大的全新內褲,以及自己特地買大一號的睡衣和運動褲,正巧可以給花城試試。
然而當花城洗澡出來,謝憐知道他錯了。
花城平常有在鍛鍊身體,肌肉比較發達。儘管睡衣已經大一號,胸口的部分,對花城來說,還是太小了,壓根扣不起來,只能敞著胸到處晃。
好在儘管現在二月仍天寒,當初謝憐重新裝修屋子的時候,有在屋內埋暖氣,才不至於讓花城著涼。
可純潔如謝憐,眼睛卻不知道該往哪放。望著花城敞露的肌肉線條上,還參著幾滴未乾的水,那畫面是說不出的煽情,煽得謝憐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明明大學住校時候,也不是沒有見過室友的軀體,但面對自己的偶像,跟面對室友,還是不太一樣的。
重點是那肌肉,太結實精幹了。
最後謝憐捧著自己的衣服,連滾帶爬的衝進浴室內。
待謝憐出來回房,瞧見的便是已經多穿上自己外套,坐在地舖上把玩百日草假花的花城。
花城一看到謝憐進來,就隨手把假花放到一旁,微笑道:「洗好了?」
「嗯。」總算可以正常面對花城,謝憐稍微鬆了一口氣。
花城道:「真不好意思,臨時要求留下來住,什麼都沒帶,還要麻煩你幫我準備。」
謝憐猛擺手,道:「不,不會的!也是我沒想那麼多,就答應讓你住下來……衣服和床墊,還可以嗎?」
花城道:「嗯,都挺舒服的,就是……稍微小了點。」
「啊哈哈……抱歉。」沒辦法,誰讓自己比人家小隻呢。
謝憐爬上自己的床,注意到花城的地舖旁放著今天送給他的假花,笑道:「你真的挺喜歡百日花的呢。」
花城勾起嘴角,「是,很喜歡。」
「能問為什麼嗎?」
花城微微垂瞼,眸中流露出了柔軟,「因為……我的心上人,在我小的時候,送過我一條手帕。那條手帕上面,繡的就是這種花。」
手帕……「是那個息影童星嗎?」謝憐想起花城曾與他提過。
花城點點頭。
得知花城有了心上人,還是從小就喜歡的,那對花城肯定很重要。但不明白為何,謝憐內心卻激起了一波名為失落的漣漪。
「……那,你知道百日草的花語是什麼嗎?」謝憐試圖撫平心裡那個波瀾。
「是什麼?」花城直勾勾的看來,與謝憐對視。
「百日草的花語,是祝福對方步步高升、永久歡樂,及永恆的友誼。」
「喔?很好的寓意。」
「是啊,我也覺得挺好的。」謝憐笑了笑,關燈,躺床,「睡吧,晚安。」
「嗯,晚安。」
花城凝望著謝憐的背影許久,才緩緩躺下。
其實他知道百日草的花語。
用在朋友之間,確實是如謝憐所說。
但若用在情人之間,是持久的愛、無盡的愛意,與不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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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是夢境車,嚴重OOC注意!
但因為是夢,所以就不要太在意了吧~矮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