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在大街上緩緩升騰,掩蓋了石板路上的細微裂縫,也將整個小鎮籠罩在一層朦朧之中。客棧的木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陸南初和江辭一前一後地走出來,迎接他們的是涼意微濕的晨風。
陸南初微微抬頭,呼吸著空氣中夾雜的草木清香,肩膀上背著的劍在光影間閃爍著微光。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江辭,對方依舊沉默無語,面具在清晨的朦朧光線下更顯神秘。
「將軍怎麼這麼晚才起?」一名士兵忍不住小聲嘀咕,語氣裡帶著幾分玩笑。
陸南初聽了,笑著挑眉,帶著一絲調侃的語氣回道:「你們早起是應該的吧,比我晚起,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說完,他壞笑著瞇起眼,故意做出嚇唬的樣子。
幾名士兵面面相覷,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卻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跟在陸南初身後,默默走向鎮外。
陸南初突然皺起眉頭,喃喃自語:「許長慕怎麼還沒到?」
他猛地想起還有他這一號人物才對。
士兵們互相看了看,最終一人開口:「將軍,今早我們去敲許公子的房門,但裡面無人應答。」
「什麼?」陸南初聽聞此言,神情一變,轉頭又道:「沒派人再去查嗎?」
「回將軍,我們認為許公子可能有其他事,便沒有過多追究。」
陸南初思索片刻,隨即搖了搖頭,苦笑道:「罷了,許公子自有他的安排,沒必要為這點小事耽誤行程。」
隨後他們來到了鎮外,周圍的景色變得更加空曠。馬匹已經備好,停在一旁的樹下,等待著他們的到來。陸南初翻身上馬,由於有休息與調養,他便輕快地跳上馬背,不在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特別是被抱起來放到馬背上這種事。
馬匹輕啼,隨著一聲口令,他們一行人騎上馬,逐漸遠離了小鎮。
馬蹄輕輕踏在泥濘的土路上,踏碎了路上的霧氣發出沉穩的聲響。他低頭偷瞄了一眼江辭,後者依然神情淡然,目光望向遠方,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交談,江辭如同以往般沉默。
回到北國宮廷,陸南初站在大殿中央,拱手向國君恭敬地稟報大致在陽身鎮發生的事以及宴會當天遭賊徒灑上不明粉末。
「屬下遭賊徒密謀灑下屍毒粉末,可能意圖擴散並襲擊我軍。而最近屍詭行動迅捷,異常狡猾,似乎被某種力量操控,可能與這不明粉末有關,背後的陰謀不容小覷。」陸南初停頓片刻,斟酌措辭,繼續道:「我們懇請親自審問那名賊徒,查清幕後是否另有主使。」
國君坐於高座上,眉宇間浮現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霾,隨即又露出微笑揮手道:「賊徒已在昨夜伏誅,無需多費心了。」語氣平淡,卻帶著某種無法抗拒的威壓。
「伏誅?」陸南初忍不住再問了一句,語氣雖然謹慎,卻透著一絲懷疑。
「不錯。賊徒已死,幕後無需再查。將軍專心防務便可。」國君淡然回應,語氣不容置喙。
話已至此,陸南初只能輕輕作揖,退後幾步,江辭亦隨他一同退出大殿。
就在他和江辭退出大殿後不久,隱藏在宮牆一角的許長慕悄然現身。
「您明明還沒處決他。」許長慕又是那優雅的身姿,慢慢地從國君身後現身。
「那位戰力超群的將軍現在可是中了屍毒,行動什麼的必會遭到限制對國家未來可是一種損失呀。」
國君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此刻馬上消失,緩緩開口道「無妨,眼下事先處理這種粉末是如何落在這種人手上,也不知道還有落在哪個角落。流出可就糟了。」
國君起身吩咐侍從帶他到地牢「時候未到。」
「怎麼了?」陸南初低聲問道。
江辭只是靜靜站著,未曾多言,只是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在暗示什麼。
走出宮門後,陸南初帶著江辭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府內燈火通明,仆從們有序地忙碌著,為他們準備晚餐。陸南初推開大門時,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張久違的面孔。
「阿初!」一聲清脆的呼喚打破了夜的寂靜,一名女子款款走來,身著素色長裙,容貌端莊秀麗。她輕快地走到陸南初面前,帶著笑意輕輕捶了他的肩膀,「這麼久才回來,還以為你又迷失在沙場上了。」
「阿姐!」陸南初露出驚喜的神色,笑著道:「妳怎麼來了?」
「母親想你了,我便出來看看。」陸雨懷柔聲道,然後目光落在江辭身上,輕輕點頭示意。
「這位是……?」
「這位是江辭,我的同伴。」陸南初簡短介紹,但不知為何,當他提到江辭的名字時,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江辭淡然回禮,未曾開口。陸雨懷見狀,只是輕笑,沒有多問,轉身領著他們進入府中。
晚餐時,氣氛輕鬆愉悅,陸雨懷細細詢問著陸南初這段時間的見聞,偶爾還會說些趣事來逗他開心。她總能將話題巧妙地轉移,讓陸南初放鬆下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弟弟在外闖蕩的日子。
然而,在陸南初心底,那日與國君的對話卻始終縈繞不去。當夜色漸深,江辭站在庭院中,目光遠眺宮殿時,陸南初悄然靠近,低聲問道:「今日的事,你怎麼看?」
江辭抬頭看著天空,眼神冷靜而深邃,依然保持沉默。陸南初見狀,心中煩悶,忍不住問:「你覺得……他們隱藏了什麼?」
江辭微微搖頭,手指再次指向宮牆的方向。那靜謐的深宮大殿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神秘,彷彿藏匿著無數未解的謎團。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陸南初和江辭轉頭一看,只見陸南初的狗「黑子」興奮地從院子的角落衝出來,歡快地向陸南初奔去。
「黑子!」陸南初一愣,隨即露出笑容,蹲下身來揉了揉牠的耳朵。你你還記得我啊!」
黑子搖著尾巴,歡快地在他們腳邊繞來繞去,時不時跳起來舔舔他的臉,讓原本壓抑的氣氛瞬間活潑起來。
「你這傢伙,倒是還認得回家的路。」陸南初笑著,又朝江辭投去一瞥,卻見他眼中難得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江辭,這隻就是上回我跟你提過的狗!」
這時,陸雨懷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湯走了出來,見到黑子的活潑模樣,輕笑道:「我剛剛煮了餃子湯,正好,大家來嚐嚐吧!」
「阿姐,你真是瞭解我,一回來就做我最愛的豬肉餃子湯。」陸南初笑得更開心了,接過碗來,遞給江辭一碗。
「來,江辭,也嚐嚐看。」
江辭接過碗,雖然依舊寡言少語,但眼中帶著一絲感激。
「餃子湯真是有家的味道。」陸南初說著,猛喝了一口,燙得直吸氣。這一幕逗得陸雨懷輕笑不已。
江辭也低頭嘗了一口,輕輕點頭,似乎很喜歡這簡單卻溫暖的味道。
黑子見狀,也湊到桌邊,渴望地盯著他們碗裡的餃子。陸南初見黑子那渴望的眼神,笑著戳了戳牠的鼻子:「你這傢伙,真會挑時候!」他伸手夾起一顆餃子,放到黑子面前,牠立即興奮地用鼻子輕輕嗅了嗅,隨即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
「別吃太快,小心噎著。」陸南初邊笑邊喃喃,語氣中帶著寵溺。
「黑子這性子還是沒變。」陸雨懷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輕聲感嘆。「我記得牠小時候也是這麼貪吃,哪怕剛吃過飯也總是黏著你要東西吃。」
「是啊,牠啊,一直沒改過來。」陸南初笑得滿臉都是回憶,眼中卻帶著一絲暖意。他轉頭看向江辭,「你喜歡狗嗎?」
江辭低頭看了看腳邊的黑子,黑子抬起頭,對著他搖了搖尾巴,甚至還親昵地蹭了蹭江辭的腿。江辭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俯身輕輕拍了拍牠的頭,動作有些笨拙,但卻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溫柔。
「看來牠挺喜歡你。」陸南初笑道,嘴角含著一抹愉快的弧度。「黑子可不輕易親近陌生人,看來你們挺投緣的。」
江辭沒有回話,只是略微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柔和。
餃子湯的熱氣在庭院中散開,帶來一絲暖意,陸雨懷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這一刻,氣氛變得格外溫馨,仿佛所有的陰謀和風波都被暫時擱置在了身後。
「對了,阿初。」陸雨懷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你這次出征遇到的事情,聽起來可不簡單。那些……屍詭真的那麼棘手嗎?」
陸南初放下碗,神情略微變得凝重起來:「是啊,這次的情況比以往都複雜,背後似乎有人在操控。雖然那個賊徒已經被處決了……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陸南初並未將中了毒的事告訴陸雨懷。
陸雨懷聽著,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那你可得小心點,這種事情總是牽扯不清,萬一受了重傷該……」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陸南初打斷:「我會小心的,放心吧。」輕輕地露出微笑不想讓對方因此擔心。
江辭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目光始終深沉,偶爾輕輕頷首,但依舊一言不發。這時,黑子又湊了上來,舔了舔江辭的手背。江辭愣了一下,隨即垂下眼,輕輕撫摸牠的頭。
「看來黑子已經完全接受你了。」陸南初笑著調侃道。
江辭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這笑容在昏暗的燈火下顯得尤為珍貴。
此時已是夜色深沉。庭院內燈火依舊通明,但一片寧靜,只有微風輕拂著樹葉的聲音輕輕響起。黑子不知何時已經安靜地趴在了屋檐下,滿足地閉著眼小憩。陸南初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些許溫馨。
陸南初帶著江辭走進府內,安排好房間後,他自己回到房內整理了一番,疲憊的身軀終於稍稍鬆弛下來。不過,他總覺得今天的情況特殊,國君的反應讓他心頭不安,令他久久無法釋懷。想到這些,陸南初走到江辭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江辭,要不要一起去泡個澡?我家裡有個浴池,能好好放鬆一下。」他語氣輕鬆,隨口提議道。
門內片刻無聲,陸南初以為江辭會拒絕,正準備離開,卻聽見門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門開了一條小縫。江辭站在門口,依舊戴著那半張銀色面具,沉默地看著陸南初,隨後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陸南初見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還是一樣不愛說話啊。」
不多時,他們來到了浴池。浴池周圍是竹木搭建的簡潔亭子,四周點著幾盞昏黃的燈籠,燈光柔和,映照在水面上,泛起微弱的光暈,霧氣繚繞,恍若置身於夢境之中。
陸南初早已習慣這個地方,利落地脫下外衣,露出結實的上半身。燈光映照在他微微濕潤的肌膚上,勾勒出他強健的胸膛和臂膀。溫暖的水流即刻包裹住他,令他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他轉頭看著江辭,發現對方依然站在池邊,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放心,這裡沒外人,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陸南初笑著說道,隨手撩起一捧水,潑向江辭的方向。「來吧,泡一泡你會舒服很多。」
江辭依舊沉默,他靜靜地看著陸南初,似乎在思索什麼。最終,他緩緩解開了披風和外衣,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謹慎的遲疑,仿佛每一個動作都在經過深思熟慮後才進行。即便脫去衣物,江辭依然沒有摘下面具,隨著水霧升騰,他的銀色面具在昏暗的燈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顯得格外神秘。
江辭走進浴池,水面微微波動。陸南初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江辭,雖然對方總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但無法否認,他的身形精瘦而強壯,肌肉線條流暢,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胸口和臂膀上隱隱可見經年累月留下的刀痕劍傷,無不訴說著他在戰場上的經歷,顯露出豐富的戰鬥經驗。江辭一進入池中,整個人便安靜地浸泡在水裡,似乎並不想和陸南初多做交談。
「你這麼緊繃幹什麼?這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陸南初笑了笑,語氣半是調侃,半是無奈。
「放鬆點,江辭,你看起來每時每刻都像準備上戰場似的。」
江辭微微抬頭,視線在霧氣中閃爍了一瞬,但依然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瞥了陸南初一眼,隨即閉上了眼睛,靠在池邊,彷彿默許了這個提議。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奇妙的靜默,只有水聲偶爾打破這寧靜。陸南初瞥見江辭那安靜的模樣,心中忽然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他突然覺得,雖然江辭總是沉默寡言,但這樣安靜相處的感覺,也不是那麼壞。
過了一會兒,陸南初忍不住問:「你從來都不摘下面具,是不是覺得我會嚇到?」
江辭聞言,睜開了眼睛,似乎被這個問題吸引了片刻注意。他依然沒有說話,但輕輕搖了搖頭。
「那你就是覺得……沒必要?」陸南初猜測著,眉頭微微挑起,隨後又笑道:「也是,面具戴久了,或許也成了你的一部分吧。」用手比劃著。
「特色。」
「.........」
江辭再次點頭,表情依舊淡然,似乎對陸南初的話並沒有太大反應。
就在這時,陸南初突然感覺到一股水流從江辭那邊緩緩湧來,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江辭的手上,發現他手指輕輕劃過水面,似乎在無意中觸動了水流。
「你在幹嘛?」陸南初好奇地問,語氣輕鬆。
江辭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了陸南初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光芒,隨即他用手指輕輕撥動水面,水花悄然散開,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似乎在故意逗弄陸南初。
當江辭微微撥動水面時,陸南初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每一根指節都帶著一種精準的控制感,像是習慣了長年握劍的手掌。水花隨著他指尖劃過,輕輕翻滾,與他的沉默形成了一種靜謐而深邃的對比。
「喂,你在挑戰我?」陸南初見狀,挑眉笑道。他雙手一撐,突然向江辭那邊潑了一大捧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江辭猝不及防,身上被水花濺濕了一片,但他並沒有生氣,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陸南初,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這一抹笑容轉瞬即逝,但卻讓陸南初心中一驚,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江辭如此放鬆的樣子。
兩人在水池中互動了一會兒,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仿佛之前的沉默與壓抑都被沖散了。水霧繚繞中,江辭的面具依舊神秘,但他眼中的神情卻多了一絲柔和,甚至讓陸南初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這一刻,江辭也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
兩人靜靜泡在池中,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燈光映照在水面上,隨著波光閃爍,時間仿佛也變得緩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