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禾九穗」
又到稻穗飽滿的季節。
遠在南番的吳穗禾經營起小茶坊,夫妻倆生意不錯。
美中不足的是懷錦銘的身體狀況不得操勞。
體力活基本是大兒子-懷思啟扛起父親責任。
懷錦銘則在一旁看店。
若是見到貧困的村人也會賞一杯水,於是店名叫濟水站。
人來人往的地方也是偷聽八卦的好去處。
一群婦人聊家裡八卦,一群農夫聊今年收成,一群商人聊國內外事。
吳穗禾一邊製茶一邊認真聽到。
身形圓胖、頭梳公主頭的商人道:「自從華陰公主死後,聽聞光華殿下被限制出境,還有那華思公主因男寵事情被皇上禁足家中、沒收月錢,我想這當中大有文章!」
一樣圓胖,但長髮及腰的商人道:「也許真如民間傳的那樣?」
另一名頭戴圓帽,身形一樣圓胖商人道:「傳言真夠亂!什麼爹爹愛女兒,女兒愛弟弟,弟弟愛姐姐,娘親討厭女兒,妹妹暗殺姐姐……這傳得都是什麼?簡直殺人誅心!」
公主頭的商人道:「我才不信!那都是見不得人好造謠的妖言惑眾!」
「公主的人品有目共睹,她對商人可以說是大力相挺。我看啊!以後去日月國經商又要開始東扣西稅了!」
長髮及腰的商人道:「我爺爺也這般說!可惜了光華殿下,重情重義還被如此說,如今還受皇上猜忌,倒是那痴傻大皇子,妹妹出了這等事,皇上只當小事處理!」
又猜道:「我看皇上還是想遵循嫡長子制!」
頭戴圓帽的商人道:「我也同意你這話,雖說大皇子不驚艷,可小時候也是人人稱讚的小王子,其母系又是如此光輝榮耀,品行也尚可,是位守成之材!」
公主頭的商人道:「但真要比光華殿下真有作為,年紀輕輕就推行實際且細膩的稅務計算,民間也有商會自助,加上華陰公主推波助瀾,皇上都讓他們放手幹了!」
頭戴圓帽的商人道:「那也是以前的光華殿下了,自從華陰公主死後簡直毫無作為,任憑外頭謠言滿天吹,自己也不知怎麼搞的,我看啊!還是大皇子比較有贏面!」
公主頭的商人道:「謠言止於智者!」
頭戴圓帽的商人道:「事出有因!」
長髮及腰的商人道:「你們管得了嗎?我們發大財要緊!」
這三人大笑道:「對對!這話有理!」
頭戴圓帽的商人又道:「如今日月國又開始嚴格守關,出入費大大增加,唉!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啊幹完這一筆,想南下試試!」
其他人也點頭贊同。
這時,運回茶葉的懷思啟身旁還跟著一僧一道。
懷錦銘趕緊出來忙兒子卸貨。
懷思啟道:「這兩位該從日月國離開,一路趕路,口乾舌燥,於是我邀了他們過來喝水!」
吳穗禾端茶過來,見這兩人一下喝完,於是又斟滿茶水。
「不知兩位要趕去那裡,先取了小店的茶水上路吧!」
一僧一道感謝道:「多謝施主!」
這兩人的葫蘆裝滿後道:「不知有無食物?我們已經連續幾日沒吃。」
吳穗禾道:「小店有些乾糧,能墊墊胃!」
一僧一道拿到食物後,各自又將葫蘆喝完,不好意思道:「可以在斟滿水嗎?」
懷錦銘過來道:「沒事!桌上的水不夠喝,我們在倒!」
僧人笑道:「謝謝你,我自己能倒水給自己喝!」
又道:「最近風涼,你要小心著涼!」
吳穗禾道:「早晚溫差大,你們也要小心!要不我在給你們外袍禦寒?」
僧人道:「我與師哥長年走跳江湖,體魄強健,不需要這些!」
又對懷思啟道:「像你這般體魄也能遊歷四方!」
懷思啟問道:「請問兩位是要去哪?」
道人道:「去那崆峒山!」
僧人又道:「去完崆峒山,我們還要去崑崙山!」
懷思啟關心道:「我聽人說那裡奇山險峻,聳入雲霄,二位看起來年齡不小,真要攀峰?」
道人笑道:「要不帶你看上一趟,風景絕美至極!」
懷思啟連忙推拒道:「不了!我留在這幫父母、往來行人足矣!」
頭戴圓帽的商人插話道:「人家是大孝子,你們真把人家命根給子帶走,叫人寂寞?」
僧人道:「有緣自有聚合,早許的願,後也是圓的!」
「謝謝施主,我們該起程了!」
一群商人繼續路程。
一群農夫也務農了。
一群婦人要回家了。
懷家人也閉店休息。
翌日,懷思啟上山找薪柴。
又遇到一僧一道。
懷思啟驚道:「好巧!又遇見兩位!」
僧人笑道:「不巧、不巧,正是堵你的!」
懷思啟慌道:「我得回家了!」
道人道:「我們丹霞派正缺人手,這可是普渡眾生的事,帶你走也是了結還願的!」
僧人道:「你且不要當我們是怪人,天下之大,就不想見識見識?」
「去南鄱看神象與人通話,去北霽看紅饅頭治人病,去西鱗見有翅膀的發光魚,去東礁見嘴大不咀嚼的海鳥。」
懷思啟疑道:「冒昧一問,這海上生物是搭船就能見到?」
道人道:「誰說我們是搭船了?」
懷思啟驚道:「什麼意思?」
道人嚷道:
「多說荒唐事會了,唯有友誼曾相識。
陳年浮世在何方 ? 成家立業說盟誓。
多說荒唐事會了,只有夢想曾相識。
古今中外天下事,開始只當不認識。
多說荒唐事會了,只有靈性非常事。
身前天天當家事,身死又當他家事。
多說荒唐事會了,只有滿紙荒唐逝。
長辭短句何人逝 ? 荒唐早已無名氏。」
僧人道:「可知世間荒唐,事便是了,了便是逝;若不逝,便不了;若是逝,須是了。」
懷思啟嘆道:「逝世也是開始,生於荒唐,死於荒唐,請兩位受我一拜!」
僧人笑道:「沒緣的說不走,有緣的一點通!」
懷思啟感恩道:「等父母死後,我在跟隨兩位!」
道人道:「非也,只因各自因果去處,不信你且等三日,你父親受終就寢,也好不耽誤你母親!」
懷思啟驚道:「什麼意思?我爹會死?那我更應該待在我娘身旁照顧啊!」
道人道:「可還記得我們說要去哪?」
懷思啟道:「崆峒山與崑崙山!」
道人笑道:「我們倆會連續幾天到你攤上聊天,等三日後你再不見,你娘鐵定會知道是我們帶你走。到時候她在尋你,你且暗地保護她,自然有下山仙人帶她去崑崙!」
懷思啟為難道:「不能,我狠不下心!」
道人道:「還記得荒唐事怎麼唱嗎?」
「這次你若不隨我們走,你娘就見不到崑崙仙者,你當初發的願就無法了結,就會命延多世,如此時機錯過,我們也幫不了你!」
懷思啟疑問道:「既如此為何兩位不引崑崙仙者前來呢?」
僧人道:「自己的心結自己不解,旁人想幫也幫不上忙!你還有時間慢慢體悟,不需貪快!」
他們離開後,回去的懷思啟果真見他們前來攤位。
因為幫生病村婦,於是折回村內。
吳穗禾雖驚訝還是以禮待之。
三日後的凌晨,吳穗禾見懷錦銘沒有起床,於是叫他發現體寒冰涼,她邊喊邊找懷思啟幫忙,卻不見人影。
世間唯一牽掛突然不見,她竟一滴淚也沒有!
又想一僧一道曾說小心著涼、天下奇聞軼事。
她曾想過老死,可從未想如此告別。
丈夫比她早走,高人帶走大兒子,小兒子自立門戶。
她像天空中的雲朵失了重力般,反覆想了又想懷思啟的言行舉止,最後大聲笑道:「走吧!去了也好!」
她將懷錦銘安葬完,又在村內找了信任的人接手巴蒂老家事業,自己一路往崆峒山邁進。
身體老邁攀走高峰又慢又吃力,眼見食物越來越少,人越來越沉重,最後不堪負荷暈了過去。
遠方有一道影子,默默關注此人,卻沒插手干預。
又等三日,有一男一女衣著飄然潔白,服飾統一亮華。
女子驚道:「人在這!快快回山去!」
只見女子力壯,輕鬆背起吳穗禾快步移動。
而男子對不遠去的影子,禮貌行禮便跟上女子離去。
至此,懷家人只剩日月國的林東熟識。
當吳穗禾再醒來時,只覺身輕如燕,頭腦輕快。
她本來黃斑的手,成了白皙的玉手,身穿統一亮華的白衫,她睜大眼睛,見一眾人圍著她看。
一位端莊高貴的夫人捧起她的手,歡快道:「小河別急,回了家只有喜事!」
吳穗禾盯著窗外道:「為何雲上方有水落下?外頭飛的是鳳凰鳥?還有你們是我家人……!」
一旁女子笑道:「在崑崙境都是家常便飯的事!誰會相信遠在僻靜小山上有世外門派,道統傳承?如今您度了劫,自然只有喜事了!」
吳穗禾驚道:「我連崆峒山門腳都沒踏入!!」
夫人嘆道:「外行人都去靈山靈地了,內行人自然進不了!」
這時在她腦裡傳了荒唐識。
「多說荒唐識會了,唯有友誼曾相識。
陳年浮世在何方 ? 成家立業說盟誓。
多說荒唐識會了,只有夢想曾相識。
古今中外天下事,開始只當不認識。
多說荒唐識會了,只有靈性非常事。
身前天天當家事,身死又當他家事。
多說荒唐識會了,只有滿紙荒唐逝。
長辭短句何人逝 ? 荒唐早已無名氏。」
夫人笑道:「可知世間荒唐,識便是了,了便是識;若不識,便不了;若是識,須是了。」
「萬般劫難由此揭過,識了過,過了識,緣緣而生!」
又命道:「速報喜事!」
白雲將崑崙境的喜悅通知山間性靈,遠在日月國的南方地區,也出現一根禾莖長九穗的奇象。
被吳道賢當成禮物送給李思浩當祥瑞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