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人面桃花」
臨別幾日,吳穗妤見玄機居士沒有出房。
她問阿蘭道:「玄機居士閉關真久,莫非她不在房內?」
阿蘭道:「瀟湘居士怕誤了您性子特叫小的別打擾您。」
「玄機居士被家人接回家了!」
吳穗妤笑道:「這有什麼事,她家在哪?我好去拜訪。」
阿蘭搖頭道:「這要問瀟湘居士才準。小的只知道是李府的人。」
吳穗妤立刻動身前往瀟湘居士房間,外頭有五六位女弟子阻止她道:「師父正在閉關。」
「等好了,我們在與你說。」
吳穗妤見大家好言好語,遂問道:「請問玄機居士家在哪啊?」
其中一名女子道:「她被丈夫接回家享福去了!」
「采怡鎮有一李府是當地紳士,很是臉面。」
吳穗妤問道:「能否請姐姐帶我一趟,我想拜會友人。」
另一女子面色不好道:「我們恐怕抽不開身,師父下令不許我們亂走動。」
吳穗妤點頭道:「我等會出市集一趟,可有什麼需要買的?」
裡頭領頭女子笑道:「這有什麼事,這裡人多夠照顧師父,我帶你去見見。」
吳穗妤謝道:「有勞你了。」
這一趟,有三位師姐與她外出。
去到李府,見大門敞開不怕外人知道。
一名曼妙女子衣著樸素,愁容滿面跪在地上,一旁還有衣著華貴的男子拉她起來。
吳穗妤見好友如此心驚膽跳,問起隔壁師姐道:「為何李府欺人太甚!」
師姐掩住嘴,拉她一旁道:「真沒想到她丈夫如此沒用!」
吳穗妤怒道:「正是,自己穿錦服,妻子穿葛服也不怕人笑!」
師姐掩不住笑道:「誰是正妻啊?幼儀是當他姨太太的。」
另一位輩分比她小的師姐道:「她丈夫娶的是知府旁支親戚,不論如何都比李府有官威。」
「可惜那女子嫉妒心強還有暴脾氣!」
「聽說生起氣來六個男子也架不住她!」
「這李昌億本就靠祖上陰德庇佑,可也是沒功名的無能之輩!」
吳穗妤一聽科考便想到吳道凝,怒道:「天底下有志氣的男兒,不一定非得功名利祿!」
這名師姐不爽道:「那你想怎麼幫玄機居士?」
吳穗妤道:「先把人接走才好!」
一旁師姐阻止道:「你傻了? 李昌億就是要請她出去!」
吳穗妤皺眉道:「師姐切勿再說!」
忠心的阿蘭與小莓扯開這群人,又狠道:「注意你們的態度!不要隨意拉扯吳家小姐!」
當吳穗妤奔回去見玄機居士座入馬車,李昌億駕車出發。
她矜持小姐身分,於是向李府門僕道:「快攔住他們!」急忙贈與一串錢。
門僕畏縮道:「好娘子別為難小的,盧夫人兇悍的狠,您不怕被打,小的怕!」
吳穗妤怒道:「誰與那斯有關,晦氣!」
盧夫人聽外頭生響,出言不遜道:「李郎的魅力可真大啊!剛送走一個還有一個!」說完,抄起手就呼一巴掌給吳穗妤。
吳穗妤平生從未受辱,怒哭道:「你等著,我上衙告你!」轉身要走,立刻被其餘僕役圍住。
盧夫人穢語道:「還想鬧事,把這個小賤人給我帶進來!」
阿蘭與小莓從後頭跑來阻止。
阿蘭對街訪喊道:「李府打人了,還要扯人進府!看吳家還不告死她!」
百姓一聽吳家與李家要告上,遂湊熱鬧圍觀。
小莓也回嘴道:「你們這群狗丈人勢的!天子腳下也敢造次!」
盧夫人的女婢吐口水道:「哪來的乞丐,還買一送二!」
阿蘭狠道:「你們不怕吳家,就跟我們去縣衙報到!」說著,亮出吳道祖詩文。
盧夫人一見三品刻章,驚覺不妙,面色一沉道:「偽裝朝廷重官文書,可是重罪。我也不跟你們浪費時間!」
這盧夫人趕緊命人關門。
吳穗妤雖頭戴紗帽早已羞愧難當,恨不得離開這噁心地方。
阿蘭攙扶吳穗妤小聲道:「小姐不用出庭!這事交給小的處理。」
吳穗妤氣昏道:「出門在外,還是給家裡人添麻煩了!」
阿蘭道:「小姐您說的是什麼話,那種人與您是雲泥之別,哪能入您的眼!」
吳穗妤哭腔道:「還是回府吧!謝謝你們!」
阿蘭與小莓道:「我們這就準備!」
此事,不出三日李府立刻被查封,這李昌億與其夫人連夜投奔盧家。
瀟湘居士感嘆道:「是我未盡地主之誼,讓你惹上事端。」
吳穗妤好言道:「也是我自己雞婆沾上那渾人,與您何關?」
瀟湘居士又叮囑道:「人各有凡塵,你也別管玄機居士了!」
吳穗妤嘆道:「我以為尋得知己,豈又知是告別。」
虔誠行禮,瀟湘居士又慰留她。
一聽有經書典籍可以參悟,她便延宕回家。
直到她小有心得,決定回家靜修。
旅途中,聽聞梓潼有一位出名女詩人,名叫玄機。
吳穗妤升起好奇,是否如自己猜想。
穀雨時節,夏日雨後,紫藤花鋪滿道路。
等人員調動,也到穀雨時節,夏日雨後,紫藤花鋪滿道路。
介紹人帶她去咸宜觀。
她一身潔白長襦,頭戴紗帽,身後四名隨從。
文人雅客紛沓而來,不乏有人側目觀她,此地不像尋常道觀院所。
像是詩宴場合,人人咬文嚼字。
又因她身旁左右護法,這群文人騷客也不敢向她攀談。
她一入席位,一旁介紹人提醒道:「黃昏前我們必須走了!」
吳穗妤點頭示意,又聽其餘詩人作詩,不免想起吳道凝詩戰群雄的模樣。
她自覺突兀礙澀,遂嘆氣繼續聽道。
這時,衣著前朝飄逸襦服的曼妙女子,笑眼燦爛來到主位。
吳穗妤驚道:「果真是她!」
這兩人四目相交,玄機笑道:「後頭那俊俏之人,好生面熟,今晚可要交流交流?」
引得眾人出笑,還有女郎道:「分明是好姐妹,您糊塗了?」
玄機揮扇道:「富家女子皆是潔身自好的人物,能會來我們這小小道觀?」
眾女笑聲連連,有一女讚道:「哪一個深閨姑娘比您強?那一個金絲籠不出金絲雀,那一個鳳凰不在山谷飛!」語畢,坐在玄機身旁又似妖媚。
吳穗妤低語道:「這等輕狂之輩!」
介紹人尬笑道:「畢竟是小道觀院,不一定修身圓滿……」
玄機突然起身離場。
她身旁女郎邀請吳穗妤。
女郎笑道:「只許一人進去,旁邊郎君可不行!」
吳穗妤勇敢一把道:「還請帶人。」
她讓介紹人守在門院,自己踏入玄機房間。
只見幃幔遮人,玄機衣衫輕薄,望她前來道:「你我也該了緣了!」
吳穗妤問道:「這的生活你真滿意嗎?」
玄機笑道:「自由自在何不滿意?你能讓李郎入贅盧家,又有什麼本領我不知的?」
吳穗妤氣哭道:「你怨我?」
玄機大笑道:「我是怨我自己,到底你來這幹嘛?」
吳穗妤拭淚道:「那時我想帶你走,如今亦然,你可願意與我走?」
玄機嗤笑道:「遲了,這有我的根,我哪隨意走了?」
此時,躺在床上的男子笑道:「你突然叫我,原是說這話,倒是不錯!」
吳穗妤聽清兩人糾纏一處,泣道:「你心意已決,我亦如此!」
玄機撇過那男子道:「你既來此,作詩在走吧!」
吳穗妤僅踏出房門,沒有言語。
她觀天幽思道:
「柳綠桃紅天賞晴。嬌客從容,綠葉爭明。
行經湖畔柳相迎,人影無蹤,春意朦朧。
步入情深人變更,哀痛逾恆,好像無聲。
莫追疏影了還清,人面桃花,已是來生。」
而玄機一腳踢向身旁男子,起身回去詩宴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