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大壯。他本名叫劉達壯,因為諧音所以常被大家叫成大壯。他是沈慕言的初中朋友,為人大氣,講話大剌剌的,臉上彷彿印著:「老子就是見義勇為,動手不動口」。不只如此,他身上也很愛掛一些金飾品,那些飾品總是在身前晃啊晃的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像是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
沈慕言看著身旁這位花花公子,抬手拍在他後腦勺上。對方痛的哎呦一聲,眼角滲出淚:「言言,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聽話了......」
沈慕言瞪著他:「你什麼時候是我爸爸?」
看對方不悅,劉達壯立馬改口,慫得跟知狗似的:「沒沒沒,你才是我爸爸,你才是。」
沈慕言看著對方滑稽的樣子,不禁笑出聲,未等對方回答,他又收斂了幾分神色,聲音也放低了:「總之......還是謝謝你啊。」
聞言,劉達壯滿頭問號:「朋友,你突然犯病呢?」
「滾。」沈慕言笑罵,「我指得是住宿的事,麻煩你和伯母了。」
「啊—」劉達壯恍然大悟,「唉!謝什麼!咱是哥們呢,沒什麼好謝來謝去的,別那麼嬌情!」他一把拍在沈慕言的手臂上。
沈慕言笑而不語。
「走吧,帶你逛逛。」劉達壯很興奮,只差一雙手放在胸前搖擺了,「我跟你說啊,我們這兒可好了……」
沈慕言抬頭看了四周,和他原先生活的環境不大一樣。他們位在一條筆直的大馬路上,馬路被隔成兩邊,路燈豎立在旁,一排一排的,抬頭還能看到高速公路。而馬路四周有許多奇特的店家,比如修車行、餐廳、生活百貨等等。
兩人逛了整條街一遍,邊走邊聊,大約花掉整整一個小時,現在的時間來到了六點半。
「這地方比想像中還大。」沈慕言感慨。
本來以為花個半小時就能逛完了,沒想到卻花了一小時。
劉達壯帶沈慕言穿過大馬路,又走了一下,然後拐角走進一條巷弄內。褪去黃昏時的優美景色,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黑夜和璀璨的星星。小巷內燈火通明,家家戶戶傳出歡聲笑語,還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廟,外頭掛著紅色和黃色的燈籠,隱隱在風中搖晃。整條巷子從頭到尾被浸泡在一種歡樂又幸福的氣氛內,無一幸免。
兩人走到停著一輛老舊腳踏車的鐵門前,前面還有個很小的庭園。準確來說這是一棟公寓,這裡大概有五來棟,而劉達壯的家住這棟的一樓。屋內的燈開著,透過窗戶可以聽到屋內的人聊天的聲音。
其樂融融,和家歡喜。
劉達壯從口袋拿出金色的傳統鑰匙,伸手把鑰匙插進門上的鑰匙孔,並把眼前的鐵門打開。
一進門,濃重的酒味便撲面而來,使人頭昏腦脹。四人坐在麻將桌前,而一旁的桌子上擺滿過年時的美味佳餚,香味撲鼻令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自從中午過後就沒再吃東西的沈慕言,他覺得他可以把整桌的菜吞下肚。
麻將桌旁甚至是木桌邊的人都在圍觀麻將比賽,麻張敲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看得出大家很激動。
應該是局面到了緊要關頭,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牌桌。
「哈哈哈啊哈哈哈,一千,一千拿來,說到做到啊。」這時爆發出宏亮有厚度的笑聲把沈慕言嚇了一跳。
曉是沈慕言沒玩過麻將,也大概能猜出這是贏家贏得了比賽,而輸方則要掏錢。
贏家拿到了新鮮的一千元紙鈔,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謝謝啊,謝謝。怎麼樣?還有人要比嗎?」他雙頰發紅,搖搖晃晃的走到眾人面前,驕傲的下戰帖。
這時身旁的人用手肘輕撞了一下沈慕言的手臂:「我們家……過年都這樣哈哈哈 。」
「沒事。」沈慕言新奇的望著眼前的景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受,他覺得很特別,可能和他家拘束的環境不太一樣。
沈慕言是嚮往過這種家的。
「劉達壯!」此時一旁有個宏厚的女聲出聲大罵。一位有些身量的女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玉質手鍊和項鍊掛在她白白胖胖的手臂上顯得雍容華貴,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大約十四的少年,手中端著碗盤,一看就是去廚房幫忙的。女子見到劉達壯身旁的沈慕言時,立刻恢復笑容,跟剛剛罵人的樣子截然不同:「是慕言啊,來來來,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達壯沒跟我說你要來,他那小子時常忘東忘西的。」
那少年也跟著喚了聲:「慕言哥!」說完後又瞄了大狀一眼:「哥,幫個忙。諾,手中的碗盤。慕言哥你等我一下啊!」
劉達壯走了過去接過碗盤,又回頭示意沈慕言等他一下,兩兄弟就這樣進了廚房。
沈慕言對上女子的視線:「伯母好。」
女子是劉達壯的媽媽,而剛那少年則是他的弟弟-劉俊宏。
「慕言吃過飯了嗎?」
「還沒,不過……」
「唉沒事沒事!坐下來吃啊!」她拉開椅子,手邊擺著碗筷,「沒煮什麼吃的,你將就一下,要不是達壯沒跟我說你要來,我就多煮一些你愛吃的了,那小子真是!來吧來吧,過來吃!」
沈慕言看著對方,沒有推辭,微微一笑並走過去坐了下來:「謝謝伯母,麻煩妳了。」
劉達壯和沈慕言本來同個初中,但劉達壯在初二時轉走,說是家裡有事,轉到北部的二中。而當沈慕言要轉學時,自然而然也就想轉到這。
他吃完了飯,劉俊宏邀他玩了會兒電玩,後來沈慕言就回自己的房間了。十二點過後外頭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年夜飯結束,該散的也都散了。
一天下來他已經精疲力盡,看到床就直接撲了上去,空氣中飄散著陌生的味道,生疏又令人不安心。他把臉從棉被裡抬起來,停頓了一會兒,側著頭點開了手機裡的訊息。
蘇惠:[那就好那就好。]
蘇惠:[小言,你到了嗎?]
沈慕言這時才看到蘇惠在他剛下車時傳的那串訊息,在那之後蘇惠又在六點傳了訊息過來。而現在已經十二點了。
他抬手打字。
沈慕言:[到了,抱歉剛剛忙沒看到訊息。]
蘇惠秒回。
蘇惠:[住得還習慣嗎?]
沈慕言:[嗯,挺好的......別太擔心。]
可能是蘇惠打字打得有點久,或是她在想該怎麼回,一分鐘後才收到訊息,短短的幾個字。
蘇惠:[怎麼可能不擔心。]
沈慕言看著那串訊息,最後按熄了屏幕,把臉埋進了棉被裡。
棉被頓時因眼淚而濕了一片。
他和蘇惠兩人的相處總是又進又退的,總是第一時間為對方著想,為對方鋪好所有的後路,嘴邊常掛著「很好」,讓對方不要擔心。
因為環境的緣故,長輩的壓力、父母兩人的疏離,他不希望蘇惠處理這些問題之際還要來照顧自己,所以他竟可能的把自己都安排好,為的就是不讓蘇惠操心。所以久而久之他們沒辦法像其他母子一般玩在一起,就是有著說不上的奇怪。
親人之間的嘻笑玩鬧都變得不需要了,只留下為對方的著想和關心。
沈慕言在這頓不安和淚水之下睡了過去。
沈慕言在這住了過年的一小段時間,只能說他已經精疲力竭,所以他決定開學後改成住宿,不走讀了。
得知這消息劉家兩兄弟死抓著他不放,求他住下來,但沈慕言搖了搖頭,心說我他媽再住下去可能會瘋掉。一家子每天打牌喝酒,雖說熱鬧但時常待在高分貝環境下會受不了。
開學前天,沈慕言六點四十就起了,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是新轉學生,學校安排新生提早熟悉熟悉環境和日後的上課方式等等的,所以他得去報到,報到時間是早上七點整。
他去隔壁房叫了劉達壯。兩人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沈慕言隨手拿了件灰色帽T,下半身再搭配一件淺色牛仔褲,透出青少年才有的氣質。
學校離劉達壯的家有些距離,走路得花十五分鐘,但騎自行車七分鐘就到了。
兩人邊騎邊聊天,接近學校時劉達壯說他要去便利商店上廁所,等不及了,沈慕言罵了他一句男人都不能忍一下嗎,而後兩人打打鬧鬧進了店內。
叮咚!
店內鈴聲短暫響了一下。劉達壯尿急直衝廁所,留沈慕言一個人站在門口。後者抬頭望了望四周。最後他抬腳,分別繞了一圈零食區,一圈生活用品和一圈飲品區,最後漫無目的繞到櫃檯。
櫃檯站著一位大約十七、十八的青年,身高約莫一八多,目測比沈慕言高了五公分。雖然穿著便利店的灰色工作服,但也難掩出他的好身材,身姿挺拔,腰細腿長。不只如此,臉蛋也是一樣的出眾,對方有著一雙薄脣,細長的眼睛,五官精緻而優雅,恨不得經過的人都看他一眼。
連沈慕言都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而此時對方手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沈慕言收回視線,抬頭看著上面販售的菸。他有抽菸的習慣,不過大概有一陣子沒抽了,他抬手指了上面的一款:「一包七星三毫克。」說完便拿出錢包要付錢,但遲遲沒有聽到對方的動靜,所以他又停下掏錢的手抬頭。
只見對方放下手機看著自己,動了動唇,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身分證。」
?
不是,他已經十七了,面貌幾乎跟十八歲沒什麼不同,每次去買菸也都是直接買了,這還是第一次被要求出示身份證。
沈慕言明顯頓了一下:「我看起來沒十八?」
青年啟唇,冷冷地又解釋了一次:「未出示身分證不得購買。」
聞言,沈慕言笑樂了:「有例外嗎?比如......」
話音未落,對方直接打斷:「不好意思,沒有。」
哇靠,對方比他還絕。
沈慕言還要再說,但此時他那位龜兒子衝了出來:「沈慕言、言哥、小言言!!!要遲到了!!!」他一連叫了沈慕言好幾聲,還叫那麼親密,沈慕言黑著臉盯著手錶看了一眼,五十五分,離報到還有五分鐘。
沈慕言輕拍了一下龜兒子的肩,又抬頭,雙眼對上那男子:「算了,看在你守法的份上……」他揮了揮手,一手插著口袋朝門走去,還不忘回頭叫愣在原地的劉達壯:「兒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