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打架了?”我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開始變冷。
小瘋子皺起眉頭,似乎因為得瑟出來的鈔票沒得到應有的正面回應,於是不大爽。
我還有閑心管這個?直接揪著衣領就把人拎起來了:“你他媽腦袋裡裝的都是屎啊!好不容易出來的,你還想回去?!你做事情能不能動動腦子想想後果!就知道錢錢錢,你媽逼吃個兩天苦能死啊!!!”
小瘋子被我搖暈了,也被我吼怔了,好半天才掙扎著雙腳落地,聲音已然變了調:“我怎麽了我?我大清早辛辛苦苦出去弄錢,你他媽不領情拉倒!誰也沒求著你!靠!你去死吧——”
小瘋子用力一推,我沒防備,踉蹌著後退好幾步。小瘋子趁機就要往外跑,幸虧周铖眼疾手快攔住。小瘋子不幹了,又踹又咬的:“你他媽放開我!”
周铖不理他,只看我。
我深吸口氣,努力壓力心裡翻滾的苦澀,然後斬釘截鐵道:“跟我去自首!”
小瘋子瞪大眼睛,幾乎不可置信:“馮一路你有毛病吧……”
我再壓不住火兒,一個箭步衝過去把他從周铖手裡薅出來用力搖:“你才有毛病呢!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就不能消消停停過日子?就他媽八百塊,你搶來了能怎麽的,咱們就能飛黃騰達?你就那麽想二進宮?大獄沒蹲夠是吧!!!”
“說他媽去搶劫了!”小瘋子幾乎是紅著眼圈吼出來的,“我在路上讓一車刮了,這是司機賠的錢!”
第 56 章
小瘋子的話讓我愣住,心裡慢慢升騰起些許愧疚,可在這愧疚裡,依然有懷疑的種子頑強冒出頭,我不知該信哪個。一個聲音在我左耳邊說,我們必須要懷著善意去揣測別人;一個聲音在我右耳邊說,拜托,那是別人麽,那是小瘋子。
我下意識去看周铖,想從向來很有思路的他那裡得到些啟迪,哪知那個沒道義的家夥居然別開臉,踱步到窗口開始仰望月光,背影在地上模模糊糊升騰起幾個字——我只是個路人。
你有種!
丫擺明不準備蹚這攤渾水了,我隻好一咬牙,選擇相信天使之音。
“讓車刮哪兒了?沒傷到骨頭吧?”剛罵完人,我自是不可能瞬間調到慈母模式,於是聲音和語氣聽起來都別別扭扭。
小瘋子更是沒什麽好心情,一句“滾蛋”,吐沫星子噴我一臉。
我是誰啊,能屈能伸的馮大丈夫!一把抹掉臉上的口水,直接湊過去自顧自查看起來。
小瘋子倒不自在了,緊著往後躲:“哎沒事兒沒事兒……”
我瞧著小瘋子的表情不太對勁兒,怎麽說呢,就是不自然,與以往他肆無忌憚的光輝形象著實有較大差距。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我脫口而出:“你不是碰瓷去了吧?”
小瘋子當下跳起來,像隻被激怒了的豪豬準備跟我決一死戰:“操,我是那種人麽!馮一路你他媽的適可而止!”
過往的經驗告訴我,敵人越炸毛,說明我距離事實真相的碉堡越近。
眯起眼睛,我靜靜打量容愷,如果此刻有一面照妖鏡,定會照出我周身飄渺縈繞的氣息,那是我正在釋放的沉默而無言的力量……
“咳,那個……一開始我真沒想……”
敵人的囂張氣焰慢慢落下去,開始露出我本良民的無產階級元神。
“起床之後我看你們都沒醒,就想著自己先出去找找來錢道兒,我一路走一路想,跟警察保證真是正正經經看著綠燈才過馬路的,可是有個彪子闖紅燈,本來我都要躲開了,結果抬頭一看居然是輛寶馬,於是最後關頭我用了點兒小伎倆,反正就看起來刮得挺嚴重的其實沒啥……”
我不自覺攥緊拳頭,還說人家是彪子?我他媽看你才是彪子!臉都要腫成豬頭了叫沒啥?!
“我本來還想著他要是提出送我去醫院怎麽辦,這樣錢撈不著人也沒毛病,結果那家夥人品不行,非要用錢私了,估計是怕查出來是闖紅燈肇事,然後……”
“然後正中你下懷。”
“嘿嘿。”
小瘋子一張腫臉樂得像松獅,我卻被這滑稽模樣刺得難受,就像有無數妖魔鬼怪在心裡折騰,用它們尖銳的指甲撓得你血流不止。
“下不為例,”我的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當自己不死鳥啊。”
想把小孩兒摟過來好好抱抱,可又怕碰著他的傷處,最終隻好用力摸了摸他的頭。
“不死鳥早過時了,”小瘋子咕噥,“現在流行鋼鐵俠。”
我囧,這死孩子就不適合溫柔款!
佯裝路人甲的周铖一直靜靜靠在窗台,這時忽然輕輕抬眼,淡淡道:“他就給你了八百?”
我愣了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周铖的意思。可小瘋子是什麽腦袋啊,馬上明白過來,然後就炸了,不是被我逗弄時的炸毛,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氣憤怒,只見他一下子衝到周铖面前揪住對方衣領咆哮:“你他媽把話給我說明白,什麽叫就給我八百!你懷疑我把錢私吞了?!”
周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面對小瘋子極近距離的怒視依然淡定的像薑太公,嘴角微揚:“我就隨口一問,你緊張什麽。”
“……”小瘋子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眼睛通紅,用力繃緊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看這趨勢像要乾架,連忙想走過去拉,可沒等我挪動步子,小瘋子率先松了手,然後在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猛地衝進自己臥室,重重摔上房門!
巨大的關門聲在整間屋子裡縈繞很久,才慢慢消散,我讓這莫名其妙地狀況搞得措手不及,好半天,才問周铖:“你真這麽想?覺得小瘋子撒謊了?”
周铖輕輕歎口氣,無辜聳肩:“難得想逗逗他……”
我真想一個白眼翻死過去!
臨場發揮型碰瓷,一擊斃命型逗弄……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字已找不出能評價這一個兩個奇葩們的詞了!
“喂,他好像真傷心了。”自打貓進臥室再沒動靜,這不是小瘋子的風格。
“傷心?”周铖不以為然,語帶調侃道,“他有那個東西麽。”
我皺眉,瞪他。
周铖坦然接受我的怒視,一秒,兩秒,三秒……
“OK。”歎口氣,始作俑者終於投降,“我進去看看。”
“喂你就這麽過去啊,鎖著門呢。”
“我有備用鑰匙。”
“啊?房東不是說每間屋子只有一把鑰匙嗎?”
“不方便,丟了之後都沒法配。”
“……”
於是你就私底下配了?於是小瘋子居然就同意你配?於是你是不是也有我房間的鑰匙啊帥哥——
周铖自是沒聽見我內心萬馬奔騰的咆哮,乾淨利落的解鎖,開門,優雅閃身而入。
八百塊錢散在沙發上,我走過去把它們撿起來,一張張捋好。
薄薄一小遝,拿在手裡真的像羽毛一樣輕。
那天周铖怎麽哄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晚上我們仨和樂融融的吃了頓西紅柿雞蛋面,看了半個小時新聞聯播和兩集黃金劇場,期間小瘋子有半小時躺在沙發上,有兩個小時躺在沙發上的周铖的腿上。我歎為觀止,可周铖就像沒事兒人一樣,中途在小瘋子“哎,有我點渴了呢”的明示下去倒了一杯水,拿回來遞給對方的時候還順帶評價了一下電視劇導演的水平,並對若乾地方提出了建設性意見。
小瘋子的八百塊錢,實話實說,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做生意這個東西講究的就是個資金鏈,資金鏈一段,你還乾個屁。所以拿到錢後的第二天我們就開始賣肉醃肉地重新操練起來。
在七中門口擺攤也有些日子了,某種程度上講,我們算是站穩了腳跟。這百分之八十的功勞都要歸於小瘋子的秘方,因為學生最敏感了,誰家好吃誰家不好吃,口耳相傳,用不上兩天就人盡皆知,簡直比什麽廣告效果都來得好。
“你們前兩天怎麽沒來啊?”
“家裡有點事兒。”
“哦。下次不來說一聲,弄得我一下課就奔出來看,不饞死也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