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廟堂之上,是如何的局面,林昆與禦使大夫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陛下平常不問政事,但是對身後青史的褒罵之名看得甚重。”
半晌,老禦史緩緩開口:“若堤壩修建出事,則殃及萬千百姓生計。定然是受千載遺罵之事。來日倘若面聖,我會同陛下再提及此事。”
“我也會多找一些同門,再次進諫。”
林昆點點頭,說:“還有我父親……實在不行,也請他在太子殿下面前略提一二。”
“枕風,你確是做禦史的良才。”
禦史大夫注視著面前的少年才俊,首肯道:“真的不想現在就進到禦史台來麽?”
“枕風愚笨,還想在書院中再讀幾年書。”
林昆微微笑道:“等來年春闈,若能中榜次第,便投來老師門下盡力。”
禦使大夫點點頭:“你們林家,確實是隻做學問,不問廟堂的。”
“可如今,連你……林家嫡子,都不得不攪進這趟渾水裡了啊……!”
那語氣悲然愴恨,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於現實的憤懣。
“用則方為之書。”
林昆卻搖了搖頭,說:“滿腹經綸,卻救不了任何人,那麽,這書不讀也罷。枕風從不認同林氏家規。”
老禦史看向林昆的目光中充滿了激賞,說是注視著畢生中最得意的弟子也不為過。
——那就好像是風雪中,一個掌火者與精疲力竭之時,注視著另一個掌火者。
他將把自己畢生點燃的薪火都交接給他,繼續傳承下去……
“如果我的兒子,能有你半分賢才,那該有多好……!”
末了,終究是只能如此含恨喟歎。
“若無事,枕風先行告退了。”
林昆微微含笑,行了一禮。他見門外還有旁人等候,主動側身退讓。
“是禦史中丞。”
見到窗外等待之人,禦使大夫卻收起了笑意,朝那滿臉都寫滿了討好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冷然說道:“莫必歡,進來罷。”
莫必歡同樣是禦史台中的禦史,只不過不知為何,卻一直不為禦使大夫所喜。
然而此人說來也甚是神奇,天生長了一張笑臉,無論旁人怎麽待他冷淡,都能熟視無睹地貼上去好一番親熱。
禦使大夫稱其:“笑面藏刀。不值得托付。”
“林公子,出去呐。”
錯身而過時,莫必歡和善地笑著,問候。
林昆與此人並不相熟,見狀也微微寒暄,而後便走出了書房院落外。
隱隱約約的,似乎也聽莫必歡提起了城外堤壩,禦史大夫則冷漠斥責:“與你無關,莫要打聽!!”
……
走出君子林,遠遠的,就瞧見一個甚是挺拔的身影在相候著。
那人穿著代表宮中禁軍的黑色軟袍,腰間掛一柄細細的薄刃刀。
刀柄上雕刻著一朵鎏金的薔薇,除此之外,整個刀身都是漆黑的。
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肅殺和貴氣。
林昆見他目光遠遠的落在別處,背朝著自己,不由走過去悄悄在他左肩上拍了一下,又在他下意識回頭之際,從右邊出現,笑道:
“斯年。”
李斯年這才回過神來,對摯友這番頑皮的捉弄無可奈何,微微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