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
沉宴挫敗地一笑,乾脆也不想洗脫之詞了,就這麽走下大殿台階,問銀止川。
銀止川諷刺地一勾唇,輕聲說:
“因為七年前,先帝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他告訴我他年事已高,且多病纏身。已無力為我審查滄瀾之事。但若我等到新帝登基,陛下將會比他有本事,一雪我銀家之辱。所以……先帝駕崩,陛下在驚華宮等待勤王軍到來的那段時間,是我與禁宮都統李斯年守在宮門外,使世家高門不敢輕舉妄動。”
“……”
銀止川看著沉默的沉宴,面上諷刺更甚:“我早已識破了。”
他一字一句道:“這種種所謂的理由……都不過是你們帝王家的騙局!!”
君臣綱則,階級之分,從中陸出現國家的概念時,就開始深入人心。
這是上位者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護衛自己的疆土,創造出“忠義”的準則來麻痹人心。
為他們肝腦塗地者,被稱為良臣;試圖挑戰他們權威的,被稱為“反賊”。
然而世上哪有那麽多規矩可言,有的只有永無止盡的權力的遊戲,有的只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反叛與決心……!
“我父親年近七十,還在為陛下提槍上戰場。”
銀止川說:“我最小的哥哥死時只有十六歲。是,他們不是皇親國戚,不是什麽千金之軀,但他們是我的血肉之親。他們蒙冤死了,也有人願意舍命去證一個公道。”
“……銀止川。”
沉宴聽著那話中的含義,驟然色變:“你這是在威脅朕麽!?”
然而銀止川靜默站著,並不回答。
他隻回憶著,想每次開戰前,最緊張的那個夜晚。
哥哥們總是並肩一起坐在雪地上。烤著炭火,看天上皎白的月亮。
“去做英雄的事。”
他們說:“男子漢當守國門,當為百姓社稷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
而後盡力拚殺,不問生死。
可是他們萬萬想不到,有時候只是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是不夠的,還要背負萬千冤屈的罵名。
“陛下,我已經累了。”
銀止川極緩呼出一口氣,有些疲倦地啞聲說:“您這些托詞與理由,我都不再相信分毫。在您拿出更有誠意的佐證之前,我都只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洗脫父兄的冤名。”
“你可知你做的都是殺頭重罪!”
沉宴寒聲。
“我曾無比恨我自己為什麽沒有和他們一起死在滄瀾的戰場上。”
銀止川轉身,沉宴只能看見他的背影。聽他說:“我是銀家最頑劣的小兒子。我不懂君臣禮儀,祖訓規矩。我想守護朝堂百姓,但總得有人值得我為他提起槍。”
“現今既已經不再有了,那我死不死,也沒有所謂。”
西淮等在宮門口,遙遙地,他聽見有侍衛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是赴雲樓出來的小倌。”
有人說:“我說怎麽長得那麽標志呢。”
“你認識他?”
另一人問。
“不認識。”
對方答:“但銀少將軍身邊的人麽,不都那麽回事兒。”
這句話顯然還有還未說出的暗含意味。侍衛們一聽,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