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留著慕子翎的性命。
那十夜,慕子翎的慘叫和哀哭整個烏蓮宮都聽得到。
從來沉默安靜的公子隱,在無助與恐懼下不住地喊著“父親”,“哥哥”,“讓我出去”,捆住他脖頸和手腳的鐵鏈被扯得嘩嘩作響。
甚至有些宮人都會暗自想,他快些死了,才是解脫。
“這是他的榮耀。”
聽著暗屋內傳來的嘶叫和聲響,雲燕王低聲說:“為雲燕而死,整個雲燕都會記住他。”
除了叫雲燕王與慕懷安,慕子翎還叫了一個人。
事實上,除了一開始喚過雲燕王與哥哥,慕子翎之後便再也沒有提及他們的名字。
他隻反覆念叨著,“為何還不來接我”,“白茶花……”
聲音裡帶著哽咽和絕望。
第十一天,所有的聲音都消寂下去了,甚至連最輕微的呻-吟也聽不見。
雲燕王略微使了個眼色,讓仆從前去打開房門。
暗室內,到處都是鮮血,牆壁上留著大大小小的手指印。
雖然是在白天,日頭正盛的晌午,房門推開的那一瞬間,奴仆們都感受到了一股像從地底漫騰起的陰冷之氣。
所有的桌椅都七倒八歪,木欄斷成兩半,像被什麽啃食過了一般,斷面毛毛躁躁的。
一個血衣人毫無生氣地垂首仰躺在祭桌上,鐵鏈還鎖著他脖頸和手腕。
為首的幕簡先靠了過去,大喇喇想,把屍首拿回去清一清,便能做降頭了。
然而就在他考過去的那一瞬間,微蜷著的蒼白手指驀然一攏,幕簡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整條手臂便被齊齊拔下!
在噴薄的鮮血和慘叫中,這世間第一個百鬼之首,出世了。
……再之後,便是屠殺,宮變,雲燕改易其主。
尖叫與血海中,慕子翎看著那個曾經高高在上,掌控著他生殺大權的父親如今垂死地躺在自己腳邊,艱難而痛苦地喘息著。
“父王,看到了嗎,哥哥死了。”
他說:“我把他的眼珠剜出來了,他疼極了。”
慕子翎將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扔在雲燕王臉上,瀕死的老人瞬時猶如燙著了,痙攣起來。
然而慕子翎只是安靜地注視著,神色有些漠然又有些愉悅。他輕聲道:
“父王那麽愛哥哥,一定想立刻去照顧他吧?……但是我還有一樣東西想給父王看,父王且等一等。”
他伸出尚且乾淨、不沾絲毫血汙的左手,在雲燕王眼前輕輕一握,霎時無數陰魂厲鬼憑空而起,數名小鬼降頭圍在慕子翎腳邊嬉鬧著轉圈。
慕子翎問:“‘那個東西’呢?”
蒼白浮腫的小鬼仰頭看著他,然後恍然大悟似的從身後扯出一個血淋淋的血鬼降。
那名曾經匍匐在雲燕王身邊,張牙咧嘴吃過無數奴隸人畜的血鬼降,如今被慕子翎的小鬼們拉扯著,翻騰著,肆意啃咬撕拉而一動不動。
雲燕王雙目大睜,怒意幾乎要瞪裂眼眶,已經血肉模糊的咽喉竭力發出一聲模糊的“咕隆”聲。
慕子翎笑看著他分明怒極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欣賞了好一會兒,才一踢那咬得“嘎嘣嘎嘣”響的小鬼們,有些厭惡道:“拿到一邊去吃。”
降頭與主人心魂相系,當降頭瀕死時,主人的靈力也將乾涸,甚至降頭所感所知的一切痛苦,主人都會感同身受。
“父王感覺到了麽,當時我也是這麽痛啊……”
慕子翎喃喃說:“但是當時父王在哪裡呢?在等著我快些死。”
烏蓮宮內尖叫哀哭聲此起彼伏,整個光潔的白玉地面浸透了鮮血。
雲燕王猶如一隻破掉了的拉風箱,不住發出“嗬、嗬”的喘息聲。
“要不要將父王也煉成我的血鬼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