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半,現下供奉在莊子裡。”
李硯強自咽下喉頭腥甜,啞著嗓子道:“在哪裡?”
他連貓也忘記了,還是陳貓貓自個兒跟著過去的。
也是後山的一個小祠堂裡,供奉著陳恨的牌位,還有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瓷壇子。
李硯再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想要碰碰他。
原本陳恨同徐醒說的是,待他死後,隨便把他拋到那片江河湖海裡便是了。徐醒沒這麽做,他留了私心,把陳恨留下了。
這會子李硯要碰,徐醒也不準,伸手攔住了。
“他臨走前對我說。要是讓他落到皇爺手裡,他做鬼也不放過我。”
“他還讓我給皇爺帶句話,他說——”徐醒說話從來都不緊不慢的,幽幽地又道,“活著的時候,他把他自個兒都給皇爺了,現下他死了,求皇爺就還他清淨罷。”
第127章前塵(4)
——活著的時候,我把我自個兒都給皇爺了。現下我死了,只求皇爺還我個清淨罷。
李硯不怒反笑,對徐醒道:“他心裡有我,他是喜歡我,他喜歡我喜歡得要了命。”
不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徐醒聽。
“他為我赴江南平叛。”
他放下你就來了江南。
“他死前還惦念著我。”
惦念著不要見你。
“他是怕我看著難過,才不要我拿走他的東西。”
他寧願留在徐醒這兒,也不想回長安,他說他不願意落到李硯手裡。
這話大約是說給李硯自己聽的。
李硯舉起長劍,架在了徐醒的手腕上:“我來接他回去,你再攔著,手就沒了。”
“皇爺,你也該明白了。”徐醒分毫不動,“他心裡或許有皇爺,但是絕沒有李寄書。”
“他心裡沒我?”李硯笑了笑,手腕一動,長劍劍尖輕輕劃過徐醒的手腕,“那就有你了?徐枕眠,那麽一點兒的齷齪心思,藏也藏不住。”
不願意再多說話,李硯瞥了一眼匪鑒,幾個人便把徐醒給按住了。
常年病著,徐醒也掙不開,尊卑禮數一時之間也全忘了,隻喊道:“你別動他。”
“他是我的。”李硯上前,振了振衣袖,把紅布裹著的壇子抱起來了。
李硯抱著壇子走出了門,陽光正好,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身上。
他轉頭吩咐:“把徐醒送回自個兒的封地上去,別讓他在這兒待著。”
徐醒是全失了態,在祠堂裡喊他的名姓,要他把東西還回來。
李硯覺著煩,便道:“打昏了,直接送回去,讓人看著。”
卻不回船上,也不想現在就回長安去,李硯回了原本陳恨住的屋子裡。
他屏退左右,把骨灰壇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
在長榻上坐下,落座之後,用手捂著,悶悶地咳了兩聲,將一直悶在胸中的一口汙血嘔了出來。
陳貓貓因為腿短,又找不見路,就落在了後邊。後來房間的門又被關上了,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推開門,悄悄地溜進來。
才進來就撞見李硯吐了血,陳貓貓嚇得趕緊往他那裡跑去。
或許是陳恨的殘魄與尚且存留在人間的骨灰相互排斥,陳恨在李硯面前,虛虛幻幻的顯了個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