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理懷疑……”陳恨微喘道,“皇爺根本就是故意的。”
“沒有。”李硯停了手,只是抱著他,又吻了吻他的鬢角,“原本是隻想看看你傷著哪兒了,你還養病,不敢放肆。忘了你皮薄,摸兩下就……”
“那是摸兩下嗎?那分明是摸了兩百下兩千下,要是我這樣摸——”陳恨一邊反駁,一邊亂碰李硯,“這樣摸,皇爺能禁得住嗎?”
他以為他自己很凶,說話很凶,打人也很凶。其實一點也不,他說話哼哼唧唧的,手上也沒用勁兒,就那樣碰一碰。
又熱又軟的一隻,窩在李硯懷裡,兩個人就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兒。
“賀行特別凶。”陳恨抱怨道,“把我帶去的皇爺的衣裳丟進水裡,還嚇唬我,要把我丟進黃河裡。”
“等抓住他,就把他丟進黃河裡。”
“那時候我脫不了身,要是真跟著他去了閩中,再要脫身就更難了。他還拿別人威脅我,我沒辦法,才用了最壞的法子。”
“朕沒有怪你,是心疼你。”
李硯問他:“疼不疼?”
陳恨抽了抽鼻子,輕聲道:“疼啊。”
又默了一陣,沒有燈火,直到陳恨打了個哭嗝,溫溫熱熱的眼淚滴到李硯的手背上,李硯才知道他哭了。
李硯手忙腳亂地哄他。
陳恨不常訴苦。
被救起來的時候徐醒問他疼不疼,他說不疼;章老太醫看診的時候問他疼不疼,他也說不疼;很親近的兄長陳溫問他,他還是說不疼。
仿佛沒有知覺似的。
要李硯在,要李硯問他一聲,他才想起來。
李硯要是不在,他也能萬死不悔。
他生平隻喊過兩回疼,兩回都是跟李硯哭的。頭一回在長安城怡和殿前,第二回就是現在。頭一回李硯哭了,現在換了陳恨哭。
眼淚鼻涕糊了李硯一身,陳恨哭道:“疼死了,疼死了,我都以為我要死了。還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見我死了一回……皇爺還恨我,我都兩年沒跟皇爺說話了,死之前連皇爺最後一面也沒見上。我一個人死了,掉進水裡死的,水裡冷死了、又冷又黑。我死了兩回了,每一回都疼死了……”
李硯也疼死了,把他抱得更緊,哄道:“不疼了,不疼了,皇爺不是來尋你了麽?”
第119章劍柄(3)
陳恨哭了好一陣兒,一開始還能明明白白的說話,說賀行怎麽凶,夢裡有多害怕。後來哭得厲害了,就只是喊皇爺,喘不上氣了還要喊,靠在他懷裡抽抽噎噎地喊。
隔著衣裳,一聲一聲皇爺貓爪子似的撓李硯的心,一下一下都撓不到地兒。
“哭得人都不知道怎麽哄了。”李硯碰碰他的額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跑到哪兒,朕都找得到你。”
陳恨打了個哭嗝,像上岸的小魚吐泡泡,小魚帶著哭腔反駁道:“夢裡就沒有。”
“夢裡……”李硯被他勾著,亦是想起前世的事情,輕聲道,“從前就是太聽你的話,才不敢去找你。”
陳恨沒聽太清楚,卻憤憤地打了他一下:“那就是怨我了?”
哭過的人都是嬌裡嬌氣的。
李硯忙道:“怨我,怨我。”又偏了頭,湊過去吃他掛在眼角的淚,低聲道:“哭得人恨不能把心頭血都捧出來哄你。別哭了,嗯?”
“這又是哪裡學來的混帳話?”陳恨咕噥了一句,卻也好多了,抓過李硯的衣袖擦臉。
李硯兜著衣袖,幫他抹了把臉:“還是讓他們燒水給你洗臉好不好?”
“嗯,順便要一碗糯米團子。”
其實一點也不順便。
李硯卻也應了:“好。還要什麽?”
“皇爺也去洗洗吧。”陳恨撈起他的另一半衣袖,再擦了擦臉,“衣裳都被我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