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一皺眉,竟朝他吐了吐舌頭:“你才懂個屁。”
從天牢出來,要經行一條長長的走廊。匪石與一個引路的老獄卒提著燈籠,在廊前等著。
陳恨加快了腳步離開,似乎不大願意在這裡多做停留。
直到要出大理寺的正門,到街上去時,陳恨才似恍然驚醒,一手握拳,砸在另一隻手的掌中:“糟了糟了,佩劍落在裡邊了。”
天牢不似其他牢房,是單獨的房間,還是全封起來的。
獄卒再一次打開牢房門,只看見一把長劍插在李檀的胸口,長劍穿過他的身體,鮮血淋漓。
年老的獄卒一見這場景,心道自己看管不利,必是死罪難逃,頓時抖如糠篩。
陳恨伸手扶住他,隻道:“那是我落下的長劍,我的罪責我來擔。”他朝匪石使眼色:“去看看。”
匪石上前,伸出手指去探了探李檀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頸,回稟道:“侯爺,人死了。”
“派個人去告訴負責此案的官員,人嘛,丟到城外亂葬崗去。”陳恨又轉頭安慰那獄卒,“您放心,我上折子給皇爺說這件事兒。”
獄卒隻道:“小的哪裡……”
陳恨定定地道:“若是上邊要問,您實話實說便是。您沒錯,出錯的是我。”又轉頭對匪石道:“把老人家嚇壞了,扶下去歇一歇。”
匪石扶著獄卒下去了,只剩下陳恨一人,他緩步踱出天牢,慢慢地走過那一條很長的陰暗走廊。
他出來時,雲開月明。
天也完了,陳恨伸了個懶腰,才要感慨一句“剪不斷、理還亂”,眼角余光忽然看見有個人站在邊上大理寺的幡旗下,正看著他。
方才搞了點小動作,陳恨尚有些心虛,而李硯自當上皇爺之後,氣勢逼人。
陳恨一見他,不自覺就要給他下跪:“皇爺。”
“你過來。”
這就是不要他跪的意思,陳恨拍了拍衣袖,湊上前朝他作揖:“皇爺。”
李硯道:“你來這裡做什麽?”
“臣……”陳恨想了想,索性還是跪下了,將方才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李硯盯著他,隻問:“你落下了佩劍?”
其實熟悉陳恨的人都知道,他平素根本不佩劍。陳恨垂著頭,心想這回是在劫難逃了。若是上奏章,他能說出一朵花兒來,要是面對著面說,他道行太淺,騙不過李硯。
默了半晌,李硯又道:“你只要說話就行。”
陳恨微微點頭,應道:“是。”
“你起來吧。”
夜深了,兩個人並肩走在街道上。
因為方才的事情,陳恨不大敢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路。李硯時不時看他一眼,他也裝作看不見。
走出去一段路,陳恨忽驚道:“糟了,馬還拴在大理寺門前呢。”
李硯隻道:“叫匪鑒連著朕的馬一起牽回去了。”
陳恨應了一聲,又重新低下了頭。他說李硯怎麽知道他在大理寺的,原來是看馬識人。李硯也真是的,好好的馬不騎,偏要與他走這一段路。
李硯道:“今晨工部說把忠義侯府修好了,朕去逛了一圈。”
陳恨奉承道:“皇爺好雅興。”
李硯瞥了他一眼:“正經說話。”
“誒。”陳恨悄悄偏頭看他,隻輕輕喚了一聲很久沒喊過的稱呼,“爺。”
“怎麽了?”
他問了這話,陳恨卻又不答。
李硯自衣袖中探出手去,想要牽他的手,兜轉一番,最後卻重新抓住了衣袖,他道:“你什麽時候也學著……做一個寵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