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講的每一個故事全被李硯記在心裡,然後在陳恨後來的人生道路上,變成一個接一個的坑。
李硯的意思或許沒真的庭杖那麽厲害,但是——
陳恨訕笑著推開他的手:“那不行,那是皇權折辱士大夫文人的刑罰,文人心裡要記恨的。”
倒也不是說真的,也就是逗逗他罷了。李硯揉了一把他的後頸:“不罰一罰你,你就不懂得長記性。”
“確實是……情勢所迫來著。”陳恨低了低頭,正經道,“不過,奴到底還是皇爺的臣子,不是皇爺的寵妃,所以……”
所以以後遇上這種事情,該管的還是要管。
李硯面色一凝,身子往前一探,去拿他隨手搭在榻前的腰帶:“還真是,不綁綁你,你還真不懂得長記性。”
“長記性和綁我有什麽關系?”
一手牽著他的腰帶,那腰帶在李硯的手指上繞了兩圈,他道:“綁了你就知道了。”
“嗯……皇爺再見。”陳恨一彎腰,從榻上溜走了。
李硯也不追他,他跑不到別的地方去,方才解了外衫,穿著一身中衣,陳恨面皮薄,跑不到別的地方去。
果然,陳恨才跑出兩步,就溜回來了。
“皇爺,奴覺得你這樣不對。”
“哪裡不對?”
“這種事情講個你情我願,禮數周全……”
李硯有意問他:“什麽事情?”
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陳恨撓撓頭:“沒什麽事情。”
一個榻上,一個地下,僵持著站著有一會兒了。
“對不起,理由再多,總歸是奴食言了。”陳恨張開手臂,整個人朝他倒過去,“相逢一笑泯恩仇嘛,抱一抱嘛,不要綁了。”
陳恨一腦袋栽進李硯懷裡,忽然喊了一聲疼,捂著腦袋,往後一仰,直倒在了榻上。
他忘了自個兒額上還帶傷,碰的這一下,疼得他眼角都沁出淚來。
李硯將腰帶一丟,俯身看他的傷口:“今兒又是毛手毛腳的。”
陳恨躺在榻上直抽氣。
知道錯了,下次還敢。
*
這日下午,兩人回了城外軍營。
說著閑話,慢悠悠地晃回去,匪鑒帶著人跟在很後邊。
這時候暮色半昏,所幸離駐扎地已經不遠了。
營中點起火把,與山那邊的星子連成一片。
陳恨回頭去看,已經看不清長安城的城牆了,就連城門前的兩個燈籠也亮得不真切了,只有城中為數不多的高樓還亮著些燈盞,不過也是看不清楚的。
“真好啊。”陳恨轉頭朝李硯笑了笑。
李硯問道:“怎麽?”
而陳恨則用了一個許久都沒有用過的自稱:“臣有的時候蹲在忠義侯府的樓頂,看見處處燈火通明。想到皇爺站在朝堂上,臣何德何能,竟然能站在玉階之下,同皇爺做君臣做兄弟,舉止同行,百無禁忌。”
春日裡的星子不是很亮,但是照得陳恨的眼睛亮亮的:“那簡直是我這個文人的最好歸宿,特別好。”
李硯笑了一聲,都說文人通讀聖賢,通透得很,誰知道這小文人怎麽傻乎乎的?
李硯壓低了聲音問他:“做君臣做兄弟,不做別的什麽?”
“皇爺……”陳恨不理他,驅著馬往前走出兩步,將他落在後邊。
李硯趕上他:“膽子大了,都敢把皇爺丟在後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