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套上衣裳,李硯與吳端到另一間帳裡說事兒。
城中派來通報消息的人說:“三更天的時候,江南來了幾個官員,徑直往朱雀長街徐府去了。”
還未認真洗漱,那時李硯正挽著衣袖,在銅盆熱水中濯手。
吳端朝那人擺了擺手:“辛苦了,在營中休息休息再回去。”
李硯不緊不慢地洗漱,再束了頭髮,戴上冠子。
恐他是在想事情,吳端也沒敢出聲打攪,只是守在一邊,困得直打哈欠。
忽聽聞李硯道:“他們都來了,朕得回去接招。”
“是。”吳端應道,“皇爺是不是點些兵帶回去?”
“不用。”李硯拿起巾子,將手上水珠擦淨,又丟了回去,“對一群文官動武,被抓住了把柄,他們要大做文章。況且徐歇不在裡邊,對他們動武沒什麽意思,容易打草驚蛇。”
“那皇爺?”
“就這麽回去。那群文人不是自詡通身傲骨打不斷麽?朕倒想試試,那是不是真的打不斷。”
饒是吳端,這時也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勸道:“皇爺是不是留些分寸?到底……”
“不用,朕就沒想過要給他們留分寸。你在城外好好帶兵,等著三月春獵便是。”因等會兒要騎馬,李硯從腰帶中將系袖子的帶子抽出來,將衣袖收緊,又繞了兩圈,隨口道,“循之,你懂不懂得,要扳倒一個譽滿朝野的人,要怎麽辦?”
“臣愚鈍。”
“當年皇長兄是不是這樣一個人?他們怎麽扳倒的他,朕原模原樣的還給他們就是了。”李硯看了他一陣,見他一臉怔怔的,隨口便道,“要是離亭,一準就知道朕的意思。”
吳端仍道:“臣愚鈍。”
他一面綁起衣袖,一面往外走:“不過這事,別叫離亭知道。”
吳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好,臣絕不告訴他,皇爺其實自個兒就會綁袖子。”
“不是這個。”李硯皺了皺眉,“朕說的是江南官場,還有徐府的事兒。長安情勢不明,先別讓他知道,他心思多,又總喜歡擋在前邊。不要叫他知道,省得他又落得一身傷。”
“啊?好。”吳端嘀咕道,“其實陳離亭說那是他榮譽的勳章來著。”
李硯一聽這話就笑了:“他什麽時候說的?”
“也就是臣某一回去看他,他對臣說的。”
“他也不用再添勳章了。”李硯清了清嗓,“對他隻說來了兩封加急的折子,朕趕回去處置。他要是喜歡在你這兒待著,多待一會兒也沒關系。怕他們把事情鬧大,鬧得他也知道了,朕回去把那幾人料理了,再讓他回去。”
吳端低頭應道:“是。”
其實想也知道,就那幾個文官,能掀出怎樣的風浪來?李硯對陳恨,卻偏要做萬全之策,將他嚴嚴實實的囚在安寧的地兒,誰也擾不到的地兒。
“他心思細,什麽事情瞞著他,他有時猜得出來,你注意點,別叫他看出來了。”
吳端愈發低下了頭:“是是。”
“你別總是鬧他,惹他不痛快。”
吳端將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口裡應著:“是是是。”心卻道,偏心眼兒,皇爺就是偏心眼兒!
帳外,匪鑒已整好隊伍,就等著李硯了。
李硯翻身上馬,臨走前對吳端道:“袖子的事兒,也別叫他知道。”
吳端好無奈地最後應了一聲是。
*
天光大亮時,一夜無眠的徐醒終於枕著手臂沉沉睡去;李硯騎在馬上,遠遠地望見了長安的城門;營帳中的陳恨也醒了過來,隨手往身邊一攬,隻抱住疊得齊整的一床被子。
他伸手往被中一試,冷的。
轉眼見另一邊榻上的吳端也不見了,頓時清醒過來。他踢踏著鞋子,披了件外衫就要出去。
他掀開帳門要出去時,吳端正要進來:“醒了?”
“皇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