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低頭,看了看一身藍衫,掖幽庭的裝扮:“回了宮,自然就改穿庭中衣裳了。”
李硯笑了笑,將他的雙手攬過來:“朕給你綁衣袖,你再戴個巾子,遮著點頭上的傷。章太醫今晚去徐府看診,他就在街尾等你,你扮作藥童,與他同去。”
“皇爺怎麽知道章老太醫今日看……”陳恨一頓,隨即乾笑了兩聲,“奴忘記了,皇爺要他什麽時候看診,他就得什麽時候看診。”
李硯低著頭,用自己綁衣袖的帶子專心捆他的衣袖:“三刻鍾,不許多待。”
“是。”
“怎麽會想去看他?”
陳恨想了想,笑著答道:“蘇元均走的時候托我照顧他嘛。再說了,我同他還有些交情,從前我兄長與他的交情也好,他病成這樣,我不去看看,那也說不過去。”
李硯搖頭:“你怕是要去探消息罷?”
“皇爺……”陳恨轉了話頭,“你不去嗎?”
李硯雙手抓著帶子的兩頭,往外一拉,就將他的衣袖收緊了:“朕一看見他,就忍不住想揍他。”
“皇爺?”
馬車在朱雀長街街尾停下,陳恨朝李硯道了聲謝,才要下馬車,李硯便踩住了他的衣擺,頭也不抬地說:“朕改主意了,兩刻鍾,你快去快回。”
才說著,他又對候在外邊的章老太醫道:“兩刻鍾之內出來。”
直到陳恨認認真真的答應了,李硯才松開他的衣擺:“去罷。”
陳恨跳下馬車,提著章老太醫的藥箱,隻低頭跟著他的腳步,自偏門入了徐府,又徑直進了徐醒的院子。
才在院門前,就有若有若無的藥香縈繞,愈往裡走,氣味便愈發濃鬱。
藥香纏骨。
陳恨是第二回來。
小廝也是他認得的那個小廝,他在門外站定,側著身子叩了兩下門扇:“公子,章太醫來診脈。”
那裡邊傳來悶悶的一聲咳嗽,算是答應了。
開了門,陳恨緊跟著章老太醫的腳步,還沒跨進門檻,就被小廝攔住了。
小廝打量了他一番:“你還是等著吧,我去問問我們家公子。”
他是認出他來了。
陳恨應了一聲,將藥箱交給章老太醫,側過身子,就垂著手站在門外。
徐醒原歪在枕上一頁一頁的翻書看,門外響起腳步聲時,他便揮手將書冊一合,丟到了榻邊。
那小廝有意晾陳恨一會兒,原想著等章老太醫探過了脈,再向公子回稟,誰知道章老太醫還在診脈的時候,就捋著胡子道:“今兒下午,陳離亭也來找我。”
徐醒稍微睜開眼睛:“他怎麽了?”
“磕破了腦袋,好大一個口子。”
徐醒兀自定了心神,道:“他說為什麽了沒有?”
“那倒沒有。”章老太醫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皇爺陪他來的,看模樣心疼著呢。總不會是皇爺叫他磕頭磕的。”
徐醒閉上眼,隻歎了口氣,一時失神,將所想之事道出半句:“我早說他不該……”
“他那傷口怕是吹不得風。”
“是嗎?近來風大麽?”
“今晚風大。”章老太醫笑了笑,“你徐枕眠院子裡的風格外大。”
徐醒反應過來,偏頭看了一眼小廝,似是動了怒,冷冷道:“讓他進來。”
小廝轉身去喊陳恨,章老太醫亦是起身,往去桌邊開藥方。
徐醒枕著手,不經意間瞥見榻前小案上放著的幾隻竹葉編的螞蚱,陳恨上回來給他的。身子好些的時候,徐醒給它們刷了一層薄薄的漆,所以放得久些。
他想了想,一伸手就把它們全都抓到了手,暫時塞進了枕頭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