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禮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怒火中燒的感覺了,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沉重無比:“不可能。”
到這裡,鍾亦才幽幽睜開那雙狹長的鳳眸,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就深深地映照在眼底:“你連讓我睡個好覺都辦不到,還說這麽多做什麽。”
梁思禮當時後槽牙就是狠狠一緊,一口牙幾乎要被他咬碎。
鍾亦望著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情緒,飄忽的聲音裡甚至像是藏著憐憫:“車鑰匙給他吧,今天你自己打車回去。”
半遮半掩的月光裡,兩人對視了許久,梁思禮直到最後下車也沒能找回自己低啞不堪的聲音。
鍾亦,殺人誅心,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結果那榆木疙瘩甚至連進會場的機會都沒給他,梁思禮剛走到會場門口,迎面就撞上了大步從裡面出來的張行止。
張行止剛在周瑞舍命陪兄弟的協助下逃出來,就見到了本該帶著鍾亦離開的人,都沒來得及錯愕便被面色不善的梁思禮塞上了車鑰匙:“門口白色賓利。”
這是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張行止怔愣更甚,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喝了酒的緣故,他都說不上自己是怎麽想的,竟是站在大門口就對著人問了:“你跟鍾亦到底什麽關系。”
氣氛凝固了幾秒,梁思禮就深深的看著他,片刻後道:“你不會想知道的。不要給他甜酒,也不要給他咖啡。”
但張行止的眼裡再次露出了那種執拗的光:“為什麽回來找我。”
梁思禮的面色徹底沉了下來:“不要誤會了,只要是能讓他睡個好覺的人,不管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誰,我都會找。”
張行止話都到嘴邊了,就聽梁思禮打斷道:“車不用還我,送你了。”
看著說完就迅速扭身消失在夜色裡的人,張行止望向手裡的車鑰匙時眼神閃了閃。
梁思禮哪能不知道張行止含在嘴裡的話是什麽,無非問他為什麽不自己來。
實際這個問題很簡單,他心裡也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從來都不願意承認。
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張行止在車後排找到鍾亦的時候,他正側倚在椅背上,雙眸緊閉,白皙的面上找不出一絲血色,像是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鍾老師:虐嗎,我就是想讓張老師安心過個聖誕
第36章
旁邊的車窗還半開著,夜裡習習的涼風正緩緩往裡灌,鍾亦領口大敞,原本遮蔽在脖子上的絲巾也被拽下,露出點點紅痕。
張行止望著人靜默半晌,終於還是俯身過去幫人扣起了紐扣,眼前人疲憊的睡顏讓他不解。
雖然昨天晚上自己是惹他不開心了,但其實他睡得很好,今天早上起來還跟自己一起在健身房做了運動,沒道理突然一下臉色難看成這樣。
醉酒更不可能,他不是沒見識過鍾亦的酒量,場內就找不出一種度數高的酒……
可其實剛剛張行止過來一拉車門,鍾亦就醒了。
起初他不睜眼,是想看看張行止趁自己睡著了,這麽偷偷摸摸地湊過來是想乾嗎。
結果發現他竟然是為了給自己扣扣子,鍾亦頓時就被氣笑了,心說這人是真的木。
於是張行止正動作著,就聽鍾亦合著眸忽然對自己笑道:“別的人都隻解我扣子,就你,三番兩次的給我扣扣子,我是真的感覺有被冒犯到,再這樣下去我會忍不住換幾個人試試,看看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
張行止脫口而出:“不是……”
但鍾亦沒給他解釋的機會:“那你吻我。”
他今天晚上不想陪人耍嘴皮子,一點余地都沒給張行止留,上下唇瓣輕輕一碰就吐出了這四個字。
只是這一次,張行止沒動,他看著眼前半玩笑半認真的人,忽然就想起了剛剛梁思禮對他說的話。
-“只要是能讓他睡個好覺的人,不管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誰,我都會找。”
見向來對自己要求沒有二話的人沒了反應,鍾亦抬手就撫上了張行止的衣領,嘴角依然向上翹著,一字一頓說出的話卻警告意味十足:“你再敢像昨天一樣晾著我試試。”
說完,鍾亦忽然就不笑了,望向張行止的黑黝瞳孔裡射著鋒利的冷光,攥緊手裡的衣領便道:“你要是也跟梁思禮一樣連吻我都辦不到,就把車鑰匙放下,然後滾出去。”
那一刻,張行止發覺自己忽然就明白了剛才找到自己的梁思禮,到底懷著怎樣一種心情……
鍾亦就揪著他的衣領直勾勾地看著他:“所以你也不行是不是?”
張行止沉默了,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梁思禮的話,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只有這個解釋了:“你醉了鍾亦……”
有上一次的經驗,他可以斷定鍾亦就算玩的再開心,也沒有跟人接吻的習慣。
可現在,鍾亦對他下了最後的通牒:“張行止,吻我。”
張行止心情很複雜,他現在百分百理解梁思禮,但他低啞的喉嚨還是說出了那個字:“好。”
縱是往前數十年,站在再深的懸崖前,他都從沒猶豫過。
鍾亦靜了兩秒,嘴角再一次緩緩勾起,反手關上車窗時嗓音像是泡過醇香的陳釀:“我們張老師,真是從不讓人失望。”
可事實是張行止才做了一個靠近的動作,鍾亦就確診了——這人是真的一點不會接吻。
不過這並不妨礙什麽,因為還是那句話。
他們張老師,從不讓人失望。
張行止不是保守的人,但也絕不是盲目冒進的人。
他先是蜻蜓點水般在鍾亦柔軟的唇瓣上試探了兩下,然後才開始往裡伸舌頭。
其實鍾亦上次知道這人在床上明明是第一次,也能做的那麽好時就發現了,比起學得快,不如說張行止更擅長觀察。
專業素養擺在這,他總能很精準地捕捉到你一切細枝末節的反應和變化。
換句話說,他知道怎麽讓你心情愉悅。
不熱烈,更不纏綿,鍾亦的吻是一種很侵略的美,絲毫不拐彎,就那麽直白地邀請著你的欲望。也是這個時候,張行止才發現他身上的體溫有多高,兩人所有緊緊挨在一起的部位都是滾燙的一片,口腔內壁尤其,濕柔又性感。
張行止確定鍾亦是醉了。他正準備嘗試著拿回主動權,就聽一旁的車窗被敲出了幾聲悶響,一個很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您好?咱們車不能在門口停太久的。”
車窗上貼了防窺膜,年輕的侍者從外往裡看什麽也看不到,見裡面人沒有反應,他有些為難,正準備抬手敲第二次,車窗就自己降下來了。
結果他剛準備松下一口氣,就被車窗裡的光景死死地哽在了嗓子眼,瞬間臉上爆紅,舌頭都打結了:“抱、抱歉……我、對不起!”
車裡,鍾亦坐在張行止身上,姿勢一點沒變過,薄唇紅潤。
他當時樂了,圈著張行止的脖子對人勾唇道:“你道歉做什麽,這裡本來就不該停車。”
侍者一下就對著鍾亦這個笑看愣了,眼神不自覺便飄向了他凌亂衣著裡露出的纖頸,紅痕點點很是豔情,還有下擺……那個高鼻梁的手好像還放……
“知道了。”沒等他“放”完,張行止就再忍受不了他令人不快的視線,“我們現在走。”
鍾亦意外地看了張行止一眼,當事人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現在的聲音有多冷,和平時不聲不響的榆木疙瘩一點不像。
張行止垂下眼瞼握著鍾亦的腰把人放下去時,站在窗外的侍者已經感覺不到尷尬了,他紅彤彤的面上滿是不可思議。
這人雖然看著塊頭大了點,但也不是肌肉虯扎的體格,這樣抱小孩一樣輕而易舉地把一個成年男性舉起來……男友力也太爆炸了!!!
沒等侍者再多感慨,張行止一記眼刀便飛了過來,邊關窗邊看著他前襟標著“jj”打頭的胸牌道:“既然是負責場內的,就不要隨便出來。”
語畢,車窗也全合上了,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已然從另一側下車換到了駕駛座上,還站在原地的侍者隻覺膝蓋中箭無數,直到最後徹底聞不到車尾氣了才挪動步子,委屈的不行。
他也不想出來管不在自己管轄范疇以內的事情啊,他就說為什麽前輩們非要抓著他過來叫人挪車,原來是、原來是知道車主在車裡乾那事……
賓利後排,鍾亦饒有興致地看著駕駛座上異常沉默的張行止,抱著胳膊道:“原來你也有這麽大脾氣的時候嗎?”
張行止並不吭聲,隻筆直筆直地望著擋風前的路,那個氣場兩米八的樣簡直讓鍾亦稀罕的不得了,哼笑道:“這是怎麽了,真生氣了?不像你啊張老師。”
明明平時怎麽著都一副四平八穩的模樣,鍾亦正琢磨的起勁就聽張行止冷不丁扔出一句:“他盯著你看。”
“什麽?”
張行止:“他盯著你看。”
“哈?”鍾亦一下沒忍住失笑出了聲,匪夷所思道,“我還以為我沒戴眼鏡聽錯了,看我的人什麽時候少過,以前也沒見你生氣啊。”
張行止再次不吭聲了,就讓鍾亦很來興趣,很想知道一下這前後到底是什麽觸發了機關,讓孩子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到底是沒經驗,張行止自己也沒想到,沒想到他這樣不管不顧一頭扎進來會這麽快就應驗梁思禮的“話”。
為什麽不自己來?
因為知道是留不住的人,如果兩個人什麽都沒做,心裡那碗水起碼還能端平,一旦在有意識的前提下發生了實質性的關系,心態也就徹底崩了,再忍不下鍾亦跟旁的人有半分牽扯。
梁思禮會找他,多半因為深知這種俗稱“佔有欲”的東西完全出於本能,不受他們一點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