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偶然看完楊幼安跳舞的演出,一個心血來潮跑到後台找人,他們兩個根本連交集都不會有。
但楊幼安現在給出的反應,讓他瞬間啞了聲。
孩子臉上還掛著淚花,纖細的腰杆卻挺得板直,道:“沒什麽對不起的,都是我自己挑的,你從來沒強迫過我,鍾老師也說我現在已經不歸你管了。”
哪怕我還是喜歡你。
月光灑在楊幼安白淨的面容上,不知是不是湊巧,今天他穿的也是一身白,在夜色裡泛著一層朦朧的光圈,就像自己曾經誇的,很好看,也很襯他。
要換以前他們兩個還在一起的時候,楊幼安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
梁思禮心裡愧疚更甚,他不可能裝作不知道孩子是因為什麽才突然一下長大。
楊幼安依然善良,依然乖巧,卻多了股堅韌。
梁思禮不得不再一次承認,鍾亦的眼光確實好。
包廂裡。
那兩人一出去就是一頓飯的時間不見蹤影,不過大家也沒客氣,該吃吃,該喝喝,就算給他們出錢的正主自己一口沒吃上也絲毫不往心裡去,為了助興,還豪氣地開了好幾瓶價值不菲的紅酒。
點單的時候,鍾亦一個眼神就攛掇著張行止挑了幾個甜點,但吃飯這麽多雙眼睛看著,所以鍾亦很有偶像包袱的隻吃了兩個當做嘗鮮。
等到後面大家都吃飽喝足,立馬就坐不住了,誰也不想等梁思禮回來。
剛剛進餐廳的時候就說好等吃完要逛逛附近的大小店面,人聲鼎沸,很是熱鬧,聽說不少都是當地獨一份的老字號。
鍾亦等的就是這個,只有沒人了,他才能一個人慢慢品這甜點,所以一看出大家躍躍欲試的苗頭便慷慨放了人,示意他留下等梁思禮就好。
話音落下,大家一窩蜂就要出去,華安和丁潤年自然不忘捎上薩沙。
薩沙沒有拒絕,只是在離開之前問了張行止一句:“Candy你去嗎?”
張行止搖頭:“我等幼安。”
名正言順的借口。
楊幼安是張行止的學生是誰都知道的事,出門在外,多照顧照顧自己學生,再正常不過。
薩沙沒說什麽,點了點頭就跟著大部隊一起離開了。
包廂裡瞬間安靜下來,莫名的,鍾亦和張行止齊齊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在傻樂什麽。
鍾亦點著桌上的轉盤,就開始挨個品嘗甜點了。
但現在是晚上,他怕長胖,不敢多吃,所以每個樣式就嘗一口,特別好吃的就加一小口,其余剩下的全往張行止嘴裡塞,免得留下“罪證”。
喝了紅酒,鍾亦瑩白的面上醺著桃紅,那雙眼尾上揚的鳳眸就含笑睨向身邊人:“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又不是第一次見。”
張行止:“看你好看。”
鍾亦挑眉:“我不是一直都很好看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類似的對話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以為張行止會告訴他他今天格外好看。
結果張行止說:“所以我想一直看。”
鍾亦深深望進張行止墨眸裡的視線立時就頓住了,一陣對視後,鍾亦“嘖”了一聲,什麽也沒說,就繼續拿起叉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裡喂沙拉。
張行止說他出去上個洗手間,鍾亦還開玩笑,問要不要自己手牽手陪他一起去。
張行止自然說不用,只是他出包廂,剛走到長廊拐角便撞上了匆匆忙忙往回走的薩沙。
“怎麽了?”張行止問。
薩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忘拿手機了。”
“下次注意。”張行止簡單提醒完,抬腳便繼續往洗手間的方向過去了。
在進包廂以前,薩沙回頭看了他好幾眼。
鍾亦聽著響動以為是張行止回來了,頭也不抬便衝人打趣道:“腎還能不能行了,你這就是跑著過去也快地過分了哦。”
可身後人傳來的聲線卻並不如他所料:“鍾老師。”
鍾亦手下叉子一滯,這才扭頭看他,權當是沒說過剛剛的話,問的平和:“怎麽回來了,有東西忘拿了嗎?”
“嗯。”薩沙嘴裡這麽說著,腳上卻並不著急去拿自己落在位置上的手機,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位置上的人。
空氣霎時就靜了,整個包廂裡只有他們兩人。
鍾亦就撐著臉側倚在位置上,迎上眼前人的眸子裡滿是遊刃有余:“有什麽想問的,可以直接問。”
薩沙沒有客氣:“你跟Candy到底是什麽關系?”
鍾亦:“我上次不都說了嗎,就是你看到的關系啊。”
薩沙手心一緊:“我看到的關系是你跟梁總在一起,但你還跟Candy親熱。”
鍾亦當場就被薩沙這個“親熱”逗笑了,真是好多年沒聽過這麽複古詞了。
他勾著唇角道:“其實不用這麽含蓄,就是偷情。”
薩沙一雙眸子瞬間沉了。
但鍾亦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好整以暇道:“你會幫我和Candy保守秘密的吧?”
薩沙後槽牙咬得死緊,沒說話。
鍾亦也不在意,起身就要朝門口過去,笑道:“你拿東西吧,我去洗手間撈人了。”
說著,在經過薩沙身邊時,鍾亦還在他肩胳膊上拍了一下,低聲莞爾道:“那就拜托了。”
那一刻,鍾亦能很明顯地感覺出掌下肌肉瞬間的緊繃,眼前高大的年輕人像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活火山,氣勢駭然,但鍾亦一點不怕他,腳下步子絲毫不頓便將人獨自留在了包廂裡。
只是他出門還沒走兩步,就被過道側面突然伸出來的胳膊環住了腰身,一眨眼的工夫,鍾亦眼前的景象便從餐廳過道,變成了陽台外的夜景,身後人炙熱的臂膀緊緊地抱著他。
張行止騰出一隻手合上背後的玻璃門,埋首在鍾亦的後頸間啞聲道:“你太壞了。”
他剛剛碰到薩沙以後怎麽想怎麽不放心,終於還是原路折了回來,正好聽見鍾亦回答給薩沙的話。
“都被你聽見了啊,這可怎麽辦……”說話時,鍾亦看著眼前廣無邊際的星空,笑得漫不經心,“我的確就不是什麽好人,張老師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
夜裡的風吹在身上涼涼的,但被身後人禁錮在懷裡,又覺得火爐一樣,很溫暖。
也就是那時候鍾亦看不到張行止的神情,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張行止嘴上沒說什麽,臂膀卻收地更緊了,一雙墨眸裡暗濤洶湧,薄唇挨在懷中人耳邊說:“如果我說我就是故意找的薩沙呢……”
鍾亦怔了。
張行止嗓音低醇:“如果我也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好人呢……”
很多事他不做,不是他做不出,只是他暫時沒有做的理由。
鍾亦靜了一秒,然後再次翹起唇角道:“那你成功了。”
張行止抬手便抽掉了鍾亦戴在頸間的絲巾,垂首一下一下地加深著那裡粗魯凌亂的印跡,鍾亦反手摸上他扎手的後腦杓,剛把頭偏過去,就被凶狠地封住了唇。
一牆之隔,兩具火熱的軀體糾纏在玻璃門邊,從包廂裡出來的薩沙還不知道,其實他現在心心念念惦記的人就在他身旁。
跟鍾亦繾綣。
鍾亦總教別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但其實他自己並不吃這一套。
可能真像梁思禮曾經對他下過的結論那樣。
我要人愛我,敬我,然後不擇手段留住我。
作者有話要說:
鍾老師:不上廁所了?
第106章
本該在陽台的楊幼安和梁思禮早早就轉移了陣地。
還是梁思禮主動提的,知道楊幼安肯定不想回包廂。
孩子本來皮膚就白,只要一哭就特別明顯,兩個眼圈帶著鼻頭都紅紅的,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
楊幼安也不矯情,吸著鼻子點點頭就跟著下樓出了餐廳。
附近一片都是很熱鬧的小吃街,梁思禮問楊幼安想吃什麽。
楊幼安說不上來:“逛逛吧,逛到什麽就吃什麽。”
兩人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這些事情基本都是梁思禮一個人決定的,要問他,他也是一句“我都可以”。
確實是不一樣了,梁思禮在心裡感慨道。
最後兩人敲定的是一家專門做烤羊排和羊肉羹的餐館。
店面面積不大,但生意很好,兩人甚至在門口排了一小會隊才輪上桌位。
坐下後,梁思禮用很簡單的英文跟老板溝通下來幾個招牌,才在老板的示意下發現了人家的餐具全都放在一邊,是自助的。
楊幼安還對著自己手裡全英文、也沒個配圖的菜單雲裡霧裡,對面男人便送走老板,兀自起身去拿餐具了。
楊幼安看著衣著光鮮的梁思禮穿梭在這樣的小店裡,為他整整齊齊擺好餐盤和刀叉,最後覺得不放心,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衛生紙,把所有餐具全擦一遍,才對他問:“想喝什麽?”
楊幼安搖頭:“不用了,單獨買也麻煩。”
他心裡其實有點酸,因為梁思禮一直都這麽會照顧人,哪怕知道他是出於紳士和習慣,也很難不想起從前的時光。
梁思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問:“所以下午的時候,也是在給爸媽發消息嗎?”
一直到了今天他才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如果讓楊幼安的爸媽知道自己寶貝兒子跟他這麽大年紀的人搞在一起過,得虧飛機不讓買站票,不然怕是連夜都要殺到他家的水平。
但楊幼安搖頭道:“沒有,今天下午是在跟同學聊天。”
“同學?”梁思禮愣了一下。
“嗯。”楊幼安微微垂下眼睫,道,“班上同學看到網上說我那些很生氣,就帶著我粉絲幫我說話,但因為我粉絲本來就不多,說不過人家,就很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