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的眼睛又紅又腫,視線跟突然近視了五百度還沒戴眼鏡一樣。
他站在那裡用發紅的眼睛看了看,沒看到一個NPC,就看到門口一堆紙人。
這還是他站在那裡下意識伸手扶牆的時候才發現的。
“晦氣。”
黃毛看了眼那個辦喪事的宅子,嫌惡地走遠了一些。
他看著這裡的地形,怎麽這麽久了一個NPC也沒有?
“任務發布呢?副本的任務是什麽?怎麽連提示都沒有?”
總不會是因為他把隊友淘汰了,所以遊戲默認他們組違反規則不給任務吧?
“行吧,老子自己找線索。”
他再次揉揉不舒服的眼睛,隨便找了條路走在街上。
沒走幾步,他的耳朵動了動,怎麽好像聽到了小孩子的聲音。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聲音很難判斷,黃毛也不想管閑事,繼續隨便找了個方向亂走。
他們這種資深玩家,很多下意識的選擇實際上卻是無數遊戲裡積累的直覺。
果然,黃毛稍微拐了兩個彎就看到了人。
前方的街道上,三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那裡,或胖或高的樣子。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捂著眼睛嗚嗚的哭。
胖男孩使勁拽拽她的小辮子,拽得小姑娘整個人都跟著傾斜,輕飄飄的,瘦弱得不行。
“哭什麽哭,讓你哭了嗎?把你的貓尿收一收!”
小孩子罵人的話一聽就是跟長輩學的,粗俗不堪。
另一個高大一些一臉精明蠻橫的小男孩一腳踢在小女孩屁股上,小女孩像個皮球一樣撲在前面的沙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哭得聲音蚊蠅一樣弱小。
最後一個小男孩掛著鼻涕,笑嘻嘻地看著:“真好玩,我也要踢。”
他立刻也學著前面的大哥哥們,對著小女孩踢了一腳,卻笨的把自己絆倒在地上。
這就張開嘴哭起來:“嗚嗚嗚,都怪她!”
那兩個男孩子又煩又安慰他,報復一樣對著小女孩連踢幾腳:“行了行了別哭了,看我們給你報仇。”
小女孩剛剛爬起來又被踢倒,最後整個人的哭聲都似有若無。
黃毛本來看到他們欺凌小姑娘並沒有放在心上,靠在牆上休息,打算看看熱鬧,等大人出來了想辦法套套這些NPC的話。
沒想到這些孩子這麽過分,就算眼睛不舒服他也看到小姑娘整個臉都腫得不成樣子了,那些小孩子在騎在她身上拳打腳踢的。
這麽欺負下去怕不是會被打死哦。
黃毛自覺不是什麽有正義感的人,甚至他們之前在廣場上無聊也隨手欺負了那個長得特別好看的萌新玩家,但是,這些小男孩的行為簡直接近魔鬼了,本就心情不好的黃毛火氣噌得一下燒了起來。
他吐了一口唾沫,把用來洗了眼睛的礦泉水瓶子裝滿地上的沙土。
一面使勁掄了過去,一面朝那幾個人走去。
飛過去的沙瓶準確地打在小男孩腿上,他正在狠狠地往一動不動小女孩身上踩,像踩一個布娃娃一樣的踩著。
瓶子砸在腿上,小男孩的腿頓時發出骨折了一樣的聲音,摔到在地上,第一時間疼得張開嘴,卻連眼淚都出來了,哭嚎聲也沒能發出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放聲大哭。
“啊啊啊——疼死我了,媽媽我要媽媽!打死這個壞人!”
黃毛冷笑一聲,發紅模糊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另外兩個人,走過去,趁著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人一腳飛踹出去。
“嘿,你爹我欺負人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呢?小B崽子夠壞的啊。你爸媽不教你們做人,你爹替他們教教。”
黃毛的確不是什麽好人,像這種拳打老人腳踢幼童欺凌弱小的事情,他向來乾得毫不手軟,要不怎麽會因為無聊好玩,就在廣場上和隊友欺負一個看上去什麽也不懂的偏遠星球的萌新玩家?
但他自覺自己夠壞的了,也不會一群人這麽往死裡打一個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
他們當毒瘤也是有分寸和講逼格的,這種惡毒玩意,連他看了都來氣。
小女孩還趴在沙地上起不來,身上的粉裙裙白襪子都髒了,努力顫顫的試著爬起來,一邊終於發出小聲的嚶嚶哭泣。
黃毛打跑了那三個小崽子,原本打算就跟著他們跑的方向找找人,不知道為什麽回頭看了眼小姑娘,腳下就沒有動。
他看了老半天,那小姑娘還是嚶嚶嚶地哭著,沒能爬起來。
黃毛黑著臉,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嘖聲,一面忍不住揉眼睛一面走過去把她撈起來。
小姑娘瘦小又輕,營養不良一樣,因為黃毛的接觸嚇得渾身僵硬。
黃毛的眼睛腫紅不舒服,遊戲進來半天也沒什麽進展,他素來沒什麽耐心,現在心情簡直煩躁到了極點。
他冷著臉半蹲在地上,一手扶著那小姑娘,一手輕輕給她拍打身上的沙土。
“你爸媽呢?不管你啊。”
“嚶嚶嚶。”小女孩揉著眼睛,小小聲的哭。
“就知道哭,哥跟你說,下次遇到這種一群人欺負你一個的情況,別怕,怕是沒用的,逮著最弱小的那個往死裡打就行,打不過就咬,戳他的眼珠子,懂不懂?嘿,那種小B……小兔崽子,知道疼了下次就不敢惹你了。你越哭越怕他們越欺負你,知不知道?”
黃毛眯著眼睛給小姑娘灌輸著毒瘤玩家的歪門邪道,小姑娘也只是揉著眼睛嚶嚶嚶的哭。
“行了行了。”黃毛一臉得意嗤笑,“就他們打你那兩下,你爹……你哥我,就衝我那一人一腳,妥妥加利息給你報仇了。別哭了啊。”
黃毛看她揉眼睛,自己紅腫的眼睛就越發不舒服了:“別揉了啊,等下髒東西進去了眼睛疼。”
他順手在背包裡找,僅剩下的兩瓶水都被他洗眼睛了,隻摸到了麵包。
黃毛乾脆將麵包隨手剝開包裝紙遞給小姑娘:“來,給你好吃的,別哭了,哭得煩死了。”
小姑娘這次果然不哭了,乖乖拿著麵包啃起來。
她不哭了,黃毛眨了眨紅腫得近乎五百度的眼睛,終於看清了她的長相。
這一看他終於知道那些小男孩為什麽欺負她了:“草,你長得可真夠……抽象主義的。”
僅剩的一點素質和對女孩子自尊心的照顧,讓他把那句醜哭了生生給按了下去。
但小姑娘聞言還是呆呆的,要哭不哭鼓著臉。
黃毛一臉不好意思的羞澀:“對不起啊,你哥沒素質哈,不太會說話。”
但小姑娘那張臉可真是太難誇一句好看了,可愛都夠不上。
跟個發面饅頭一樣腫起來,皮膚粗糙發黃又呆呆的,一點也不可愛,眉毛淡得沒有一樣,眼睛也小得在模糊的視線裡幾乎像是不存在,只有嘴有點存在感還薄得毫無存在感。
就像是小學生畫了一張臉,用橡皮把五官擦去了沒擦乾淨一樣。
小姑娘聞言,自卑地低下頭,含著麵包嗚嗚嗚地哭著。
黃毛一臉尷尬,抓了抓頭髮:“那啥,女大十八變,小時候越好看長大越醜,你這樣的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真的哈。”
自尊心碎了一地的小姑娘嚶嚶嚶的,哭得更傷心了。
黃毛說什麽都沒用,又煩躁又心虛。
“行吧,行吧,哭一會兒行了啊,等下把他們招來又打你了哦。”
小姑娘嚇得聲音小小,但還是蚊蠅一樣小小聲哭著。
黃毛沒法子了,認命地蹲下來:“服氣了,真服了,你是我祖宗。上來上來,先離開這裡再說。等下人家爹媽出來,我一個打一群還做不做任務了。”
小姑娘期期艾艾地趴在他背上,歪歪斜斜的辮子垂在黃毛的臉側。
“摟著脖子,小心趴穩了啊。輕得跟紙糊的似的,等下你哥不小心把你忘了,一個刹車直接飛出去,啪嘰一下摔成八瓣!哈哈哈哈。”
像是自覺講了個很好笑的笑話,黃毛自己歪著嘴樂起來。
背上的小姑娘專注地聽著他說話,果然不哭了。
“葩葩。”吐著口水泡泡一樣軟糯含糊的聲音,叫著黃毛。
“嗨嗨嗨,我才年方二十!爸爸是能隨便叫的嗎?”
“葩葩。”細細嫩嫩的聲音,一邊叫,一邊嘴巴啃著黃毛翹起的頭髮,小兔子吃草一樣。
黃毛感覺到頭髮上的口水,露出可怕的表情:“停停停停……行吧,你愛叫就叫吧。等下找到你爸媽,他們要揍你我可不管啊。”
黃毛一手向後固定著背上的小姑娘,一手摸了一下腰上綁著的背包,又摸到一塊麵包,用嘴撕了包裝紙,很沒素質地隨地扔了包裝紙,將麵包遞給背上的小姑娘。
“吃這個。可能有點乾,忍忍啊,等下給你找水喝。”
“葩葩、葩葩。”小姑娘叼叼他左邊翹起的黃毛。
“叫啥叫?嗯,你的意思是走左邊嗎?”
“葩葩!”軟軟高興的語調。
“知道了,別咬頭髮了啊,等下頭都禿了,找你爸媽要損失費。”
黃毛背著小姑娘向著左邊拐去。
天色越來越暗了,他發紅模糊的眼睛還是很難受,但刺痛的感覺沒有了。
在黃毛的背上,趴著像粗糙的紙扎成的小女孩,紙人沒有五官的臉在昏黃的月光下僵硬又可怖,裂開黑色裂縫一樣的嘴,鋸齒狀的牙齒鋒利。
“葩葩。”稚嫩軟糯的聲音說。
第26章 演出開始了(二)
幻夜姬在一片黑暗裡醒來,立刻想起了自己在遊戲裡的遭遇。
她和隊友真名叫幸運遇見了攻擊他們的紙人,逃進了宅子裡,忽然被打暈了。
醒來的地方像是一個石洞一樣的地方,只有她自己,沒有隊友。
她還記得遊戲入口是一個大宅子,怎麽會有這樣的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