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了他。”阿爾巴利諾心知肚明地幫他補完了,嘴角依然掛著那個微笑,“應激反應,非常聰明的理由,鋼琴師。”
下一秒發生了許多事情——就比如赫斯塔爾如矯健的豹子一般向他撲來,他們在這充盈著血腥味的深空中的某處相遇、碰撞、跌倒在潑灑著猩紅液體地板上如同墜入血河。
阿爾巴利諾發誓自己確實是聽見了潑濺的聲響,如魚越出水面,與此同時鮮血正緩慢地浸透他的大衣。在赫斯塔爾矯健地卡住他的脖子的時候,他屈膝擊上對方的腹部,因為對方身上一道被刻意製造出來的傷口,赫斯塔爾聲音不穩地嘶了一聲。
——當然,這一擊也沒能阻止赫斯塔爾把手裡那把蝴蝶刀捅進阿爾巴利諾的肩膀。
那把刀的刀刃窄而利,受傷的位置不是很要緊,傷口也不是非常深,就是當下確實疼的要命。赫斯塔爾用那把刀、他的整個身體和他卡著阿爾巴利諾頸部的那隻手把阿爾巴利諾固定在了原地,就好像他們之前談過的,比喻意義上的那隻蝴蝶。
“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赫斯塔爾在他耳邊嘶聲說道,聲音冷酷,“殺戮?瘋狂?當你把一個人逼到這種境地,就只為了——”
“本我。”阿爾巴利諾喘息著回答,他的一隻手摸索著握上了赫斯塔爾握刀的手,一根一根地從刀柄上掰開了他的手指,“被刻意壓製的本質,燃燒的靈魂,你的力量所能到達之處。”
赫斯塔爾松開了那把刀,然後一拳揍上了他的臉。
從阿爾巴利諾喉間溢出的一聲小小的痛哼值得銘記,赫斯塔爾能看見鮮血飛濺出來緩慢滑落的軌跡,阿爾巴利諾的牙齒肯定磕破了他的嘴唇。那滴血是如何落入漫溢的血泊之中、激起幾星濃重的紅色的,幾乎是可以僅憑記憶就描摹出來的畫面。
然後他們都聽見了警察們破門而入的聲音,凌亂的腳步聲正向這地下深處疾馳。赫斯塔爾松開了阿爾巴利諾的脖子,然後被對方的手臂壓進了懷裡。
在這一刻他並未意圖反抗,於是感覺到阿爾巴利諾的嘴唇潦草地擦過他的嘴,他們都在那裡嘗到了血的濃重腥味。當警察們終於全副武裝地衝進來的時候,阿爾巴利諾未受傷的手已經落在他的頭髮上面了。
“沒事的,”對方重拾起維斯特蘭市法醫局首席法醫官的假面,聲音裡摻雜了隱約可見的虛偽溫柔,“放輕松,已經沒事了。”
赫斯塔爾並不是真的沒事——各種意義上,首先,他決不能表現得真的沒事,而他發自內心地憎恨這一點。
現在他被迫坐在救護車裡,因為傷口顯然沒有嚴重到足以把他直接送到醫院。巴特·哈代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把傘,打著傘站在救護車車廂入口處,來來往往的警察或多或少地在這個可憐的受害者身上投擲擔憂的目光,就算是哈代警官本人:而他甚至剛剛在那個地下室裡看見了赫斯塔爾製造的血案現場。
“呃,”哈代說,聲音猶豫,顯然,向一個他本來就認識的人問話讓整個環節尷尬了不少,“他有沒有——你有沒有——?”
“你是想問,殺手強尼有沒有性侵我?”赫斯塔爾單刀直入地問道,看見哈代肉眼可見地畏縮了一下。“如果我們談論的的話題涉及到具體的插入形式的話,我想沒有。”
他懶得在這段對話裡注入太多脆弱迷茫遊移不定,他們都知道他並不是那種人。哈代定了定神,然後選擇實話實話道:“這很……不尋常,殺手強尼並不是有耐心忍耐那麽久的人。”
顯然,以赫斯塔爾徹底被毀掉的那條褲子來看,艾略特·埃文斯確實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現在他身上穿著的是救護車裡的一套病人服,他之前的所有衣服全被警員們收進證據袋裡小心翼翼地拿走了。赫斯塔爾知道自己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它們了,當然,他也不是很想再見到它們。
“他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赫斯塔爾讚同道,他細心地調整著臉上後怕與脆弱混合的比例,希望不要引起哈代太多的懷疑,“不過,我相信我勸服了他。”
哈代看著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種什麽珍稀動物。
赫斯塔爾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慘淡笑容:“他有不射精症——我猜,心因性的。”
當艾略特把手擱在赫斯塔爾腹部的皮膚上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生理性的反胃。
艾略特的手指顫抖,正在跟他的皮帶扣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赫斯塔爾注視著他的面孔,從這個年輕人臉上窺見了全然癲狂的激動和一絲怪異的隱憂。他考慮了一下,然後問:“你和之前在這裡的那些人,做過這個嗎?”
對方卡了一下,然後近乎囁嚅著回答:“是的,但是我並沒有……我沒辦法——”
是的,從那些受害人身體裡沒有提取到精液,CSI那邊最開始是以為凶手戴安全套了。但是刻薄地說,看現在艾略特的這個狀況,赫斯塔爾實在也沒法想象他接下來會從哪掏出一個安全套來。這真是一種諷刺的、喜劇性的認知。赫斯塔爾想了想艾略特遮遮掩掩的態度到底意味著什麽,然後忽然意識到了。
“你做不到,對嗎?”他問。
艾略特的臉色看上去甚至更潮紅了一點:“我——”
“那沒有關系,況且那又不是你的錯。”赫斯塔爾用虛偽的柔軟語氣說道,對方還沒有能辨別出他語氣裡的虛偽的能力,“以後會好的,你要有耐心。”
“……會嗎?”對方的聲音輕之又輕。
“在我身上的話,必然會。”赫斯塔爾低聲說,適量的暗示,如此虛偽又隨意,“考慮到我們未來將要相處的時間,你本不該擔心所要消耗的時間問題,你可以慢慢來。”
艾略特輕輕地吞咽了一下。
赫斯塔爾看著他,微微地偏頭,坦露出脖頸順從的弧度,這個沒有品位的連環殺手顯然喜歡這東西。然後,他慢慢地說:“你可以先從你能做到的部分開始,我想,今晚你可以先操我的腿。”
“我有的時候感覺我像是山魯佐德,千方百計只為了還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赫斯塔爾乾澀地說道。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哈代安慰道,雖然他眼睛裡的那點震驚還沒有全然褪去。
“你這麽說是因為其他人都死了。”赫斯塔爾指出。
哈代在那一瞬間露出了一個稍微有點尷尬的神情,因為實際上赫斯塔爾說得也是實話:雖然嚴格來說,現在艾略特·埃文斯的屍首還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顯然死得非常慘,但這畢竟也不算是一種勝利。
“你會需要幫助,”然後哈代說,“我建議你去參加心理輔導或者互助小組之類的活動,說真的,那對你有好處。”
“在我殺了一個人並且襲擊了巴克斯醫生之後嗎?”赫斯塔爾譏誚地問道。
“你不是有意的,在那種極端情況下沒人能控制住自己。”哈代真誠地說,“就……放輕松,好嗎?”
赫斯塔爾低低地哼了一聲,把身上的毯子拉緊了一點。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不用怎麽費心就可以偽裝出一副脆弱又蒼白的神情,用以掩蓋血腥的真相。阿爾巴利諾此時此刻恐怕坐在另外一輛救護車裡,讓他人縫合他的傷口。
要讓赫斯塔爾平心而論,把刀捅進阿爾巴利諾的肩膀裡的時候,才是這天最好的部分。
——這事還沒算完。
雨勢尚未減小,阿爾巴利諾坐在救護車裡,讓醫生給他處理肩膀上的傷口,裸露在外的皮膚因為低溫而微顫。也就是這個時候,奧爾加披著一次性雨衣鑽進了救護車裡。
“你還好嗎?”奧爾加問。
“還好,你下一句是不是就是‘我早就說過了’?”阿爾巴利諾笑著問。
“我真不想真麽說,但是我真的早就說過了,我是不是讓你等在原地等我們和你會合來著?”奧爾加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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