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奧爾加·莫洛澤,永遠如此直白而不留情面,這是她當年在BAU工作的時候把人際關系處理得非常糟糕的主要原因。此時此刻,她說道:“我想,這可能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對話。”
“希望你的猜測不要成真。”拉瓦薩·麥卡德如此回答他。
布魯斯·普利茲克先生於入夜十分抵達了他的宅邸。
保鏢被他留在起居室裡——生活在維斯特蘭這種地方,而且還想要競選州長,身邊還是留一兩個保鏢比較保險——他一個人走進了書房,打算處理白天沒有處理完的那些公文。
普利茲克先生的書房是很多人想象中那種理想的書房:擁有一整面牆的書架,柔軟的地毯和壁爐。現在還是夏天,壁爐裡的火是熄滅的,而普利茲克先生驚訝地發現,他最喜歡的、壁爐邊的那個安樂椅被別人佔領了。
坐在那張安樂椅上的是一個美麗的紅發女人,穿著黑色的長裙,皮膚在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細膩得像是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她手裡拿著一個玻璃杯,裡面裝了大約兩指深的威士忌——這個人打開了他最好的那瓶酒。
但是現在沒時間關心酒了,普利茲克先生像是任何一個家裡被非法入侵的人一樣渾身僵硬地盯住她,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菲利普?拉比?!”
他大聲叫著自己的兩個保鏢的名字,但是他的聲音在房間裡不祥地回蕩,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那個女人抬起眼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的保鏢暫時不會來這個房間的,我實在是不希望咱們的對話被人打斷。”
“你到底是誰?!”普利茲克先生聲音激動地質問道。
“我的名字叫做加布裡埃爾·摩根斯特恩。”這個女人語氣平靜地回答,“你之前應該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不過沒關系,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裡你應該就會跟我的名字相伴了。”
她伸手把手裡的玻璃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威士忌裡的冰球與杯子碰撞出輕微的聲響。她伸手指了指桌子——普利茲克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著一張照片——說:“我建議咱們從這個談起。”
普利茲克緊緊地盯著那張照片,照片的視角明顯是偷拍的,上面那張面孔又是那麽的熟悉,不是他自己有是誰?只不過他懷裡抱著的那個女孩他不太認得了……可能是紅杉莊園的某個孩子吧,見鬼,紅杉莊園有那麽多孩子,他怎麽記得清哪個是哪個?!
而能從那個角度拍下那張照片的人毋庸置疑——肯定是卡巴·斯特萊德,那個家夥不是說不會有任何照片和錄像留下嗎?!
“你和斯特萊德有什麽關系?!”普利茲克先生沒忍住這句質問衝口而出。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這個自稱加布裡埃爾的女人微微一笑,輕快地回答,“我猜想如果斯特萊德能自己選擇那些照片和錄像落在誰的手上的話,他可能最不希望的就是落在我手上了。”
普利茲克緊緊地盯著對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現在他的加了是為了做什麽,敲詐勒索他嗎?正如這個女人所說,她手上除了有照片還有錄像嗎?如果這些東西被公布出去,他的職業生涯就完了!
他那麽千辛萬苦地要保斯特萊德——因為他不知道斯特萊德是不是有那種惡心人的後招,比如說把他手上的東西交到信任的人那裡,然後只要自己一有性命之憂就讓人把東西公布出去什麽的——不就是為了這種東西不流出去嗎?結果顯然他還是慢了別人一步!
我們不如認為,過大的信息量讓這位一向沉穩的政客腦子死機了幾秒,因為他接下來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兩個保鏢生死不明,做出了一件非常瘋狂的事情:他猛然向前一步,一把抄起了支在壁爐邊上的撥火棍,高舉著這東西,向著安然坐在他面前的那個女人——
他什麽也沒能做,某種冰涼的東西幽靈一般貼上了他的脖頸,尖銳的部分讓他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一把刀貼在了他的喉嚨上。
普利茲克整個人都僵住了,畢竟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發現書房裡還有別人。然後,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從他身後伸過來,鎮定地把他手裡的撥火棍抽走了。在整個過程中,加布裡埃爾·摩根斯特恩就這樣坐在原處笑眯眯地看著他。
“可以了,薩迦利亞。”加布裡埃爾溫和地說道,“你會嚇壞我們的客人的。”
首先,普利茲克並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一起呆在他的書房裡,他自己反而變成客人了;其次,他似乎聽見身後那個“薩迦利亞”歎了一口氣,但是總之那把刀從他的脖子上抽走了。
普利茲克戰戰兢兢,愣是沒有敢回頭看他身後的那個人一眼。
而加布裡埃爾懶洋洋地看著他,伸手指了指她對面的那個座位。
“坐吧,先生,”她慢吞吞地說道,“我們需要談談。”
要不是身陷囹吾,赫斯塔爾·阿瑪萊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用新塔克爾聯邦監獄裡這種規格的浴室。
這個“浴室”實際上就是一間蒸汽蒸騰的大屋子,有光溜溜的白色瓷磚牆壁和水鏽斑駁的水管,地上鋪滿了醜陋的紅色防滑墊。浴室裡根本不存在怎麽淋浴間之類的東西,就是兩面牆上一排裝了五個蓮蓬頭。
浴室外面守著好幾個獄警,他們給每個犯人都仔細搜了身,然後把十個光溜溜的——帶著一條浴巾的——犯人趕進浴室,整個過程怎麽都算不上令人愉快。更不要說赫斯塔爾此人還有個名為菲斯特的小尾巴,此人脫光衣服以後更顯得身板瘦弱,身材夠高但是沒什麽肌肉,真難想象這種人在監獄裡竟然從來沒有被打過。
更可氣的是,這人在赫斯塔爾開始洗頭髮之後站在隔壁蓮蓬頭下面打量了他好幾眼,然後用非常真摯的語氣對他說:“好吧,我承認,就算是你真的沒法勃起了也是你贏了。”
……所以不如再強調一遍,赫斯塔爾的這個獄友確實是缺心眼。
赫斯塔爾在嘩嘩的流水聲裡瞪了對方一眼,熱水順著他的發梢和眉毛往下滴。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聽見自己身後有個不懷好意的聲音拖著長嗆問道:“我聽說被化學閹割之後的人都會變成娘娘腔的婊子,是嗎?”
赫斯塔爾辨別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個位置好像站著個背上紋身紋到都看不出皮膚原本的顏色的家夥,據菲斯特的介紹也是個拉丁王幫的家夥,顯然他們在那個臨床試驗的消息傳開之後就開始毫不猶豫地找他麻煩——欺凌弱小是監獄裡的人的本性,雖然不清楚“弱小”是怎麽被他們定下來的。
赫斯塔爾懶得理這些人,他草草衝完頭髮上的最後一點泡沫,然後關掉水龍頭、系好浴巾,打算趕緊離開這個衛生沒保障到他渾身有點不舒服的地方。
但是他剛一轉身,那個渾身文手的家夥就一個跨步攔在了他的面前。
與此同時,浴室裡另外幾個有顯著的拉丁人種特征的家夥也在緩慢地逼近他,恰到好處地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
為首的那個家夥清清嗓子,壓根沒打算掩蓋臉上猥瑣的笑容:“你好呀,美人兒。”
鑒於BAU的成員們買下的機票是在第二天,在新聞發布會的當晚,大部分心情不佳的側寫師決定出去借酒澆愁——這是他們辦案失敗之後大部分人常見的選擇,要不然怎麽說他們這個部門常常跟焦慮症和胃腸功能紊亂作伴呢?
連最晚加入部門的約翰·加西亞也被其他人拖走了,而麥卡德則拒絕了邀約,他知道自己在大部分同事眼裡形象太過嚴肅,如果加入酒局的話反而令別人放不開。
所以他最後決定把時間花在晚間鍛煉上,在沒有健身房的情況下,他往往選擇長跑。BAU這次辦案的地點在佛羅裡達州的勞德代爾堡,此地因為龐大的運河水系被稱之為“美國威尼斯”,因此麥卡德選擇了位於旅館門前的那條河堤作為夜跑的場地,沿著河堤一路向前,河水在黑夜中近乎呈現出純粹的黑色,偶爾在路燈的照耀下泛出一絲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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