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到雙人囚室之後,赫斯塔爾已經深刻地了解到了菲斯特此人確實缺心眼,但是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能缺心眼到這種程度。赫斯塔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嗤了一聲:“在你懷疑我是維斯特蘭鋼琴師的情況下,這樣挑釁我真的好嗎?”
“維斯特蘭鋼琴師不會濫殺無辜啊,我只是跟一些姑娘談戀愛的時候拉了拉投資,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啊!”菲斯特說道,聽上去見鬼的理直氣壯,“‘鋸子’傑克是因為羞辱你才被你挖掉眼睛的,你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殺了我對吧?”
赫斯塔爾根本懶得搭理他,他現在需要思考的是更重要的問題——當初格裡芬承諾這個實驗項目完全保密,那麽,為什麽還會走漏消息?
“這些傳言裡提到其他接受臨床實驗的志願者是誰了嗎?”赫斯塔爾問菲斯特。
“沒有,”菲斯特饒有興趣地回答,“還有其他志願者嗎?”
赫斯塔爾懶得向對方指出一個藥物實驗肯定不可能只有一個志願者,而現在的情況對他而言已經很明了了……犯人們不可能憑空知道這個信息,格裡芬他們也沒有必要在監獄裡散布這個消息,更不用說這是違約的;知道這件事的本來就沒有幾個人,除了實驗室的人就只剩下監獄的管理人員。
事情難道是典獄長安排人辦的?這跟典獄長認識斯特萊德有什麽直接聯系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菲斯特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這幾天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偷聽到獄警說典獄長失蹤了,WLPD的警察都到監獄裡來過了。”
好了,赫斯塔爾發現自己不需要再往下思考了,這事絕對跟典獄長有關系,要不然典獄長現在也不會失蹤。
要是他沒弄錯的話,自己估計是遇到了“你養的貓叼著一隻死蜘蛛蹲在你枕頭邊上驕傲地喵喵叫”這樣的情況,他還真擔心阿爾巴利諾哪天會把典獄長的頭寄到監獄來。
他當時在法庭上的辯護策略不就是為了讓阿爾巴利諾消消停停地偷渡去墨西哥嗎?那個時候他怎麽沒發現阿爾巴利諾可以在這種事情上這麽執著呢?
赫斯塔爾感到了一絲惱怒,但是話又說回來,阿爾巴利諾肆意妄為也並不是一天半天了。不管他心裡是怎麽想的,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他點點頭,問:“還有呢?”
“還有,”菲斯特想了想,然後說,“拉丁王幫在東區的老大傑羅姆放話說要弄死你。”
新聞發布會上閃光燈燈光刺目,拉瓦薩·麥卡德回答完最後一個記者提問,嚴肅地向著下面的各位頷首,然後轉身走下了講台。然後那個有名的女影星又上台了,妝容依然精致,髮型無可挑剔,只不過眼圈紅紅的。
他和BAU的同事最後終於鎖定了那個綁匪關被他綁架的那個小孩的地方,很不幸,等警察趕到現場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死了。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得面臨一輪又一輪的記者的指責,所有人都會問,“為什麽你們不能更快一點呢?”
——但是他們又懂得什麽呢?程序,證據,法律,不懷好意者的阻礙,最後能夠皆大歡喜的案件少之又少。
麥卡德走下台階,從側門繞出了房間;他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這是大部分參加完記者會的聯邦警察常見的反應。約翰·加西亞就站在門口,手裡正拿著麥卡德的手機。
“老大,”加西亞的臉上寫著明明白白的“驚奇”兩個字,“你有個電話。”
麥卡德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準備打電話來以辦案不利為由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誰打來的?”
而等加西亞回答他,他就知道對方為什麽是那個表情了。加西亞說:“是奧爾加·莫洛澤。”
雖然約翰·加西亞並沒有跟奧爾加共事過,但是不妨礙他從許多不同的同事那裡聽說奧爾加·莫洛澤的鼎鼎大名,還有她在BAU期間乾過的那些事情,那些“豐功偉績”:包括但不限於“單槍匹馬跑去跟綁架了一個校車的中學生的綁匪談判,談到一半還把身上的通訊設備掐斷了”、“不知怎麽靈光一閃想到凶手是誰,然後扔下了整個行為分析小組以及半個警局的州警,自己跑去踹犯罪嫌疑人家的門”、“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發現她跟凶手相談甚歡,凶器就放在他手邊不到一米處”、“衝進麥卡德的辦公室跟他大吵一架差點打起來”。
任何聽完了以上所有故事的人,當發現這號傳奇人物給麥卡德打電話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現在加西亞臉上的這個表情。
而麥卡德不動聲色地把電話接起來:“喂?”
奧爾加的聲音則平靜又冷酷,像是敲響的喪鍾。
她說:“他的下一個目標是你。”
麥卡德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好像沒有對對方這個單刀直入的切入點有多擔憂,他平靜地敘述道:“我記得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說那是你‘最後的警告’。”
——“切勿繼續深入”。
“因為巴特那個老好人讓我自己打電話來,他顯然覺得比起他一個警察,我這個前BAU探員說的話更令你信服。”奧爾加沒好氣地回答道,“只要你實際上處在我的位置,就會發現實在很難拒絕巴特的提議,就這樣,我打電話來了。”
麥卡德注意到約翰·加西亞正好奇地看著他,很顯然想要知道他們談論的內容是什麽,麥卡德向著他緩慢地搖搖頭,拿著電話走開幾步。
“你聽上去已經很肯定了。”他說。
“因為我猜他事到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目標,如果他只剩下最後一個目標,他會選擇誰呢?”奧爾加沒好氣地說,“如果我是他,我就會選你。”
“看吧,莫洛澤,你在換位思考。”麥卡德沉默了兩秒鍾,然後說道,他在走廊的一扇窗子前面停下,這是涼爽的一天,蒼穹下面覆蓋著厚重的鉛灰色雲朵,天氣陰沉沉的。
他平靜地注視著外面的陰雲,然後說:“你太過擅長這種換位思考了,這就是你在行為分析小組的時候我那麽擔心你的原因——你離泥沼太近了,一不小心就要被它吞噬。”
奧爾加嗤笑了一聲:“如果我被它吞噬了,我就跟你在同一邊了。”
麥卡德對她的這種指責並未作出什麽反駁——正因為她恰恰是對的。人們用法律和道德規范自己的行為,不能踏出那條底線一步,而正如奧爾加在聖誕節的時候所說的,有人已經站在線的另一邊了。
他認為這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而做出的必要犧牲,而奧爾加恐怕不會這樣想。
“禮拜日園丁這段時間殺死的人或許是罪有應得,如果他最後選擇我,我或許也是罪有應得。”麥卡德好脾氣地回答她,“但是你仍然要知道,他在此之前殺死了許許多多無辜的人——你記得八年前他犯下的那起案件嗎?受害人是一個十八歲的女高中生,還有五年前的那一起,園丁的死者是一個年輕的丈夫,他的妻子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星期,未出世的孩子就已經失去了父親。無論如何他們依然是殺人犯,園丁是如此,維斯特蘭鋼琴師也是如此。”
“因為這樣的緣故,你就認為操縱火車轉向的那根操縱杆握在你的手上了?”奧爾加問他。
麥卡德歎了一口氣:“總有人要握著那根操縱杆的。”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你想過在選擇下一個目標之後他會怎麽辦嗎?他在複現自己和鋼琴師之前犯下的案子,等到他選擇了下一個目標,剩下的就只有鋼琴師試圖殺死斯特萊德的那一案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怎麽辦?”
“我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麽辦,”奧爾加直白地回答,“我只知道你大概看不見那場景了。”
麥卡德想了想,然後笑了起來:“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如此。”
如果他真的被禮拜日園丁所殺,那麽之後會發生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如果他能夠將禮拜日園丁抓捕歸案,那麽之後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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