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一連串好萊塢電影似的追擊,我腿都成這樣了,幹嘛還得讓我乾這種事?總之,我捅了那個亂殺人的小混球,就在他差點把阿爾巴利諾·巴克斯的腦袋打開花的時候。
我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案子裡遇到巴克斯醫生,畢竟我也不知道他是莫洛澤的朋友。但是顯然事情就這樣簡單粗暴地發生在我面前:在我用刀刺傷麥克亞當的時候,我看見巴克斯的神情一瞬間有些怪異——那快得令人懷疑只是個幻覺,但我確實看見巴克斯眼裡有隱晦的興致一閃而過。
要是我只知道他是個平常人,那我會說我得出的結論太過瘋狂。但恰恰相反,我知道夏娜·巴克斯的事情,所以那一瞬間我深信阿爾巴利諾·巴克斯對發生在他母親身上的事情一清二楚。不僅如此,或許他會步他母親的後塵,或許他已經步他母親的後塵——他正站在一條危險的邊界線上。
後來在第十五大道我們亂七八糟的救援隊伍之中,我站在那個只會幫倒忙的約翰·加西亞附近,實際上是偷偷聽巴克斯和赫斯塔爾·阿瑪萊特的對話。其實關於他們兩個的關系我還是挺吃驚的,莫洛澤之前對我說他們是情侶,但是恕我直言,阿瑪萊特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跟人談戀愛的類型。
他倆說話的聲音一直很低,只有隻言片語漏進我的耳朵裡,但是我可清清楚楚地看見阿瑪萊特往巴克斯的小腹上搗了一拳,看上去還挺疼的——巴克斯以一種他給大眾留下的印象不符的死皮賴臉在阿瑪萊特懷裡靠了半天,後來又直起身來說了幾句什麽。
然後,我聽見阿瑪萊特稍微提高了聲音,說:“知道是危險就不應該去擁抱他,我以為這是人的常識。”
他們在聊什麽?
“這樣說,”巴克斯的聲音也相應地提高了些,聲音依然輕快,“你依然在生氣嗎?為了布蘭卡·阿雷奧拉的案子?”
阿瑪萊特的眉頭仍未舒展,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對很多事情的推測都是錯誤的。”
巴克斯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那麽你生氣是為了——?”
“你既不懂愛的猶豫,也不懂愛的痛苦。”阿瑪萊特聲音冰冷地說道,“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跟你玩那種比喻句遊戲了,你知道事實如此。”
巴克斯只是看著他微笑,站在我那個角度我並不能看見巴克斯的臉,但是聽他的聲音我就知道他在微笑。我忽然發覺我討厭他笑起來那種得意洋洋勝券在握的聲音。
“那麽你打算怎麽辦呢?”他這樣問道。
阿瑪萊特似乎沉默了一會兒,仿佛正在想要怎麽回答——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回答,他只是上去一步,抓住巴克斯的肩膀,一把把他向後推去。這樣,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就全被救護車擋住了,逃離了我的視線之外。
我懷疑阿瑪萊特親吻了他。
——結果就是,我除了一段酸溜溜的情侶對話之外什麽都沒聽到,我隻對阿爾巴利諾·巴克斯是不是個連環殺手之類的感興趣,而對他的感情生活毫無興趣。再這樣下去,我只能自己出手去試探他了。
但我對他的試探毫無結果,他看上去平靜又狡黠,不會在吃驚之下露出任何破綻。
“不管你在做出什麽指控,都請你千萬謹慎。”
他這麽說,語氣非常、非常令人不適——可以令人武斷地斷定,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好鳥。甚至我有點懷疑,我都不確定他說這話是打算把人殺人滅口還是乾些別的更可怕的事情。這可不是誇張的說法,當一個人用那種語氣說話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他乾出什麽事都有可能。
這就是整件事情無疾而終的方式,也是我會想寫這篇東西的根本原因——我想要探查真相,又不確定什麽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所以把它作為最後的保險。
這段時間奧爾加·莫洛澤正昏迷不醒,我借此機會經常出現在醫院裡,因為巴克斯也總是去那裡,我能找到一個近距離觀察他的方式。而且醫院這種公共場所人多眼雜,在這種地方是不會有人敢對我做些什麽的。
有一天——大概是二月下旬的某天——在一個周末,我去那家醫院的時候,恰巧看見巴特·哈代警官和另外一個面目陌生的男人站在莫洛澤的病房前面。
莫洛澤落到現在的下場真的很可惜,她可比WLPD的大部分警察有用多了。哈代警官顯然憂心忡忡地看著病房裡面,而我謹慎地沒有現身:雖然我或多或少地算是救了他的女兒,但是WLPD內部對我有意見的人還是不少的,萬一他身邊那個是他的同事呢?
我猜那個陌生男人很可能也是個警察之類,因為他身材看上去很健壯,皮膚被曬得黝黑——能和那種娘娘腔的美黑區分開來,估計他經常出外勤。
無論如何,我看人還是很準的,比如說現在這個場景告訴我:如果這倆人發現我在偷聽,那我這該死的腿估計一個也跑不過。所以我把自己藏在了拐角處,只有坐在休息室裡那個津津有味地看《五十度灰》小說的女護工能發現我。
但是話說回來,我來了這麽多次,那個護工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兩次。
然後,我聽見哈代警官說:“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
“因為我盡量不出現在這——至少在你們在場的時候是這樣。”那個男人這樣回答,“我料定我不受歡迎。”
“因為我會恨你?”哈代問道。
“你現在想要揍我嗎?”麥卡德反問。
“沒第一天的時候那麽想揍了。”哈代聳聳肩膀,坦誠地說,“我知道你們最開始的用意是好的,你和加西亞來這裡是因為你想抓滅門屠夫:出發點沒問題,雖然事情辦得很糟糕——而且這也就不意味著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噢,我現在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是BAU的拉瓦薩·麥卡德,就是那個硬把莫洛澤留在警局搞得哈代只能一個人去搜大樓的那個家夥。這樣,我也就知道為什麽他問“你現在想要揍我嗎”這種話了:要不是奧爾加最後設法及時趕到,哈代的妻子可能就死了。
麥卡德慢慢地點點頭,他做那個動作的時候就好像心裡咀嚼著什麽字詞一樣,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說:“莫洛澤剛剛送來醫院的時候,我在這裡見到了巴克斯醫生。”
哈代偏頭看了他一眼:“他說什麽?”
“他認為很多人的死亡都是我的錯。”麥卡德說。
我小心翼翼地擠在拐角後面聽他們談話,但是還是沒太聽明白他們現在在談什麽。
哈代歎了口氣,問道:“他怎麽想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麥卡德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我聽說,州立法院前面發生的那個案子的證人Cherry,她死了是嗎?車禍?”
雖然沒明白話題是怎麽走向這個方向的,但是我整個人一激靈: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在談禮拜日園丁的案子!他們指的肯定是威廉姆·布朗和安東尼·夏普案,這兩個人被園丁擺在州立法院前的石階上,擺成了《猶滴殺死荷羅孚尼》的樣子。
雖然我一直對園丁和鋼琴師的案子很感興趣,但是卻一直沒能弄到這兩個案子的案卷。WLPD雖然從根裡爛了,但是對這兩個案子還是非常謹慎的。
哈代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在暗示些什麽嗎?”
“我對你的朋友們有些個人的看法,”麥卡德說,一邊說一邊謹慎地環顧四周,我必須緊貼在牆上才能躲過他的視線,“這裡不適合談話,我寧願去你的辦公室跟你談——先不說這個,關於園丁和鋼琴師的案子,莫洛澤當初說過什麽嗎?”
哈代想了想。
“你知道我們內部的那些推測,圍繞著……”哈代揮了一下手,謹慎地把幾個關鍵詞含糊了過去,我覺得我要被氣死了,“奧爾加認為有更簡潔明了的解釋來解答現在的問題,她對我說‘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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