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是WLPD請來的心理醫生就能看出來的簡單問題。”奧爾加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冷笑了一聲,“他們從‘一個童年受到性侵的、有心理創傷的普通人’的角度出發,估計是不會研究出什麽對赫斯塔爾有利的結果的。”
“他沒有生命危險!”匆匆跑過來的手下匯報道,“我們在兩個路口以外發現了他,只不過是腿部被割傷站不起來而已!”
米達倫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而他身邊的摩根斯特恩小姐則頗為悠閑地抱臂站著,一頭美麗的紅發垂在肩頭,臉上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
他們正站在小巷的空地上,在燈光攏起的狹小的光輝之中,如同登上小小的圓形舞台。地上躺著一個人,是之前被刺中胸口的那個年輕人,應該也是個癮君子,現在已然斷氣。而傑森··弗裡德曼則不知所蹤,地面上只剩下一串滴滴答答的血跡向前方延伸著,這是亨特想要逃離園丁的威脅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一分鍾之內亨特也被摩根斯特恩小姐的一個屬下扶著一瘸一拐地趕到了,他一看那明顯少了一個人的空地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忍不住低低的罵了一聲:“該死,弗裡德曼還是被他帶走了?米達倫,你有沒有報警——”
“他沒有。”摩根斯特恩小姐打斷道。
亨特這才把目光第一次投在這個剛才一直被忽略了的紅發女人身上,他皺著眉頭問道:“你又是誰?”
“我是這家店的投資人。”她平淡地回答,“我叫加布裡埃爾·摩根斯特恩。”
亨特根本沒在意她報出的這個名字,也忽略了其中明顯的異域風情的氣息,此時此刻,他的重點還落在失蹤的受害人和消失的禮拜日園丁身上。在他想要進一步思考下去之前,摩根斯特恩小姐打斷了他的思緒。
她說:“是我不讓他報警的。”
“……為什麽?”亨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要是報警他們恐怕還有堵住禮拜日園丁的機會,對方在汽車後備箱裡藏一個大活人根本不可能逃過警方在各個路口的盤查,如果警方來得足夠及時——
“我想先請教你一下,”摩根斯特恩小姐不慌不忙地問道,“在你原來的計劃裡,打算怎麽抓住禮拜日園丁?”
看來米達倫已經把他們的目標是誰告訴這位女士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她和她身邊這些屬下的幫助……她身邊這些屬下精乾而寡言的樣子讓亨特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這樣的人不是富豪的保鏢就是黑幫老大的嘍囉——而且還不是那種普通的黑幫老大,面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我只是打算跟蹤他,你想必也看出來了,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完全沒法跟他這樣的人動手。”亨特聳聳肩膀,“我打算鎖定他的交通工具、跟蹤他,然後報告警察,讓警察來接手。”
“我給你一個相似的選擇。”摩根斯特恩小姐慢吞吞地回答,“你可以讓我來接手。”
“什麽?!”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走近了兩步,在亨特面前站定。他們離得太近了,亨特不禁有點想要後退,卻發現被摩根斯特恩小姐那位攙扶著他的手下緊緊地鉗製住了手臂。
“兩位來到我的店裡的顧客被一個藥販子誘騙到後門,最後一死一失蹤……你不覺得這對店鋪的聲譽不太好嗎?更不要說,這兩個年輕人還都算是維斯特蘭頗有影響力的人物。”加布裡埃爾·摩根斯特恩輕輕地說道,嘴唇開合,口紅的顏色在路燈照耀之下近乎呈現為黑色,看上去有些駭人,“所以我的建議是:放棄追查你的目標,讓一位苦惱的生意人先去挽回她的信譽,亨特先生。”
亨特看著她在夜色裡像是鬼火一樣的眼睛,乾澀地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知道一切。”對方流暢地回答,露出一個微笑來,“這是職業素養。”
在此之前,安妮·布魯克從未接觸過凶殺、審判、諸如此類的一切,奧爾加·莫洛澤像是闖進她的人生裡的一個神奇的變數,把包括《星球大戰》在內的一乾新東西不由分說地一股腦扔在了他的臉上。
技術證人們進行了一系列發言,控方精妙的提問方式令這起對於斯特萊德的謀殺案聽上去像是被精心策劃的、冷酷無情的,而不是一個深受折磨的人的義舉,而被告的發言則慢條斯理的一一反駁他們的觀點。
總之,安妮就好像所有第一次看庭審現場的人一樣——覺得誰說得都很有道理,又被未知的結果弄得緊張不已;奧爾加則全程顯得老神在在,隻對麥卡德一個人顯得嗤之以鼻。
控方和辯方都做出最後的結案陳詞之後,陪審團休庭討論了兩個多小時。這期間,安妮忐忑不安地推著奧爾加的輪椅在法庭的走廊裡轉悠了幾圈——她並不特別偏向某一方,只是因為未知的結果感到單純的緊張——而這位前FBI探員顯示出了出乎意料的鎮定,甚至還安慰安妮說:“不用擔心判決結果啦,檢察官是按一級謀殺未遂起訴的,未遂罪名就算是成立也不會判注射死刑的。”
……安妮完全不覺得這是安慰。
“你看上去並不緊張,”她猶豫著問道,“但是那位阿瑪萊特先生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正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很清楚整件事最後最倒霉的肯定不是他。”奧爾加輕松地揮揮手,這樣的語氣讓她顯得疏離而冷漠,但是顯然她並不在乎:“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安妮並不明白他們到底要拭目以待什麽,而奧爾加看上去也無意解釋。
——總之,現在安妮又坐在法庭裡了。陪審團的成員在依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聽席中的竊竊私語漸漸壓低下去。
最後,等到陪審團主席走上前的時候,整個法庭之內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陪審團主席在開口之前清嗓子的聲音因此顯得尤為刺耳。他的目光微微環視過四周,然後開口了:
“維斯特蘭州訴赫斯塔爾·阿瑪萊特一案,就其對於阿爾巴利諾·巴克斯的二級謀殺的指控,陪審團認定被告無罪。”
奧爾加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阿爾巴利諾被殺的部分證據太少,如果不是赫斯塔爾已經認罪,他們甚至不能認定阿爾巴利諾已經死了,二級謀殺不成立是理所應當的——但是,檢察官可不止以這一項罪名起訴了赫斯塔爾。
“就其對於阿爾巴利諾·巴克斯的非故意過失殺人罪的指控,陪審團認定被告有罪。”
——果然。
“就其對於斯特萊德案的妨礙司法公正和偽證罪的指控,陪審團認定被告有罪。
“就其非法持槍罪的指控,陪審團認定被告有罪。
“就其襲警罪的指控,陪審團認定被告有罪。”
以上這些罪名的宣判差不多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是接下來的內容才是重頭戲,最重要的仍然是對傷害斯特萊德這一犯罪行為本身的判決,法庭中仍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越繃越緊。受氣氛感染,安妮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就其對於卡巴·斯特萊德一級謀殺未遂並致人重傷的罪名,陪審團認定被告有罪。”
這句話音落下的後一秒,一陣喧囂的狂潮從旁聽席上席卷而過,安妮坐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感覺身上有種奇怪的麻木感。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看了身旁一眼——坐在奧爾加身邊的那個記者激動得滿臉通紅,而奧爾加本人卻依然十分平靜,就好像整件事依然是她預料之中的。
片刻之後,奧爾加稍微轉了一下頭,看向不遠處人群中拉瓦薩·麥卡德的方向,然後恰好對上了麥卡德的目光。對方也微微一愣,接著肢體語言很快松弛下來,向著奧爾加輕輕點頭致意。
等到法庭上好不容易慢慢安靜下來,法官環視過人群,聲音清晰地開口了:
“法庭判決赫斯塔爾·阿瑪萊特有期徒刑六十四年,不得假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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