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隨意套著一件寬松的黑T恤,本來應該是很酷的,但後衣擺的地方偏偏印了隻綠色的小恐龍,就變得有點可愛。林溯盯著看了一會兒,視線又落在短褲下的兩條腿上,他並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有什麽不妥,因為卡續期了,所以看哪裡都算合理范圍,腿可以,腰可以,腿和腰之間也可以。
時聞澤煮了兩碗番茄雞蛋面,又從隔壁的鹵味店買了些涼菜,店裡原本為文身準備的大桌子正好當餐桌,林溯從他手裡接過杓子,先低頭喝了口湯。
微熱的溫度很及時地安撫了腸胃,店裡的老空調嗡嗡響著,關起來的店門適度隔絕了外界嘈雜,剩下微弱的車輛喇叭聲,反而越發顯得房間安靜。
時聞澤挑了幾根盤子裡的小青菜給他:“下午還要去畫廊嗎?”
“不去,早上已經結了最後一筆尾款。”林溯說,“工人都回家了,我這幾天休息。”
“那吃完飯,去我房間裡休息一會?”時聞澤說,“我馬上要去上班,許遊今天也不會回來,你好好睡一覺,睡醒了想吃什麽,就發微信給我。”
林溯沒有立刻答應,琢磨著這段話怎麽聽都不像正在追的進度。
時聞澤說:“不要浪費你的續費權益。”
林溯想了想,重新低下頭:“許遊回來也沒事,我幫你監督他背法條。”
時聞澤笑著把盤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好好吃飯。”
食欲這種東西,直接和心情相關。林溯在畫廊裡忙得暈頭轉向,看著外賣送來的白切雞胃口全無,但現在對面的人換成了時聞澤,他立刻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可以吃一點,雖然這位廚師的手藝算不上多好,但架不住食客自帶濾鏡,所以依然美味堪比米其林。
吃完一小碗面後,時聞澤沒讓他幫忙收拾,直接把人帶到了二樓。
這一層有兩個臥室,時聞澤的房間要稍微大一些,不過沒多少家具,只有櫃子、椅子、小桌子和一張床。窗戶外懸掛著幾盆倒垂開花的植物,那是王翠芬阿姨送來的,據說是自己養的花爆了盆,所以分給隔壁的小夥子一些。
時聞澤還要趕去上班,就隻從衣櫃裡匆匆拿出來一套乾淨的新睡衣:“浴室隨便用,睡前記得拉上窗簾。”
林溯接到手裡,高冷地醞釀半天,醞釀出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怎麽講,場景就真的很已婚,三年起步。
等時聞澤離開之後,林溯才有空好好參觀一下這間臥室,他從窗戶往外看,不遠處有一家幼兒園,還有一家菜市場,屋簷下坐著喝茶打麻將的退休大爺們,手裡樂呵呵搖著蒲扇,濃縮在版畫上,就是老舊城區的標準生活場景。
是一條有溫度的巷子。
林溯替幾盆花澆了澆水,就拉上窗簾,去浴室衝澡。剛裝修好的畫廊還沒來得及清理,他在那裡待了一早上,感覺吃了一肚子的灰。微燙的水流從頭髮衝刷到腳趾,林溯閉著眼睛擠出一大坨浴液,是劣質又濃鬱的水蜜桃味。
洗發水的味道也很少女,瓶子還是粉紅色,這套東西其實是時聞澤在外賣軟件上下單的“洗發水 沐浴露(特價不挑款隨機送)”,但林溯不知道,他隻覺得非常費解,並且打算下次來的時候全部換掉。
架子上只有一條浴巾,這很理所當然,畢竟這裡之前也沒有過別的住客。林溯取下來,柔軟的毛巾布面擦過肩背,在那裡激起一片細微的戰栗,他能想象出這塊浴巾也曾經包裹著對方同樣赤裸的身體,於是指尖像是被火燙一般,迅速把浴巾掛了回去。
睡衣是全新的,這讓林溯稍微松了口氣。兩人的身高差了六厘米,體現在衣服碼數上,就是過長的衣袖和褲腳,林溯赤腳踩過吱吱呀呀的木頭地板,把自己整個埋進淺灰色的薄被裡。
枕頭上還殘余著水蜜桃的香氣,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還是對方留下的。林溯趴在床上,懶懶地看著從遮陽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的一丁點光,大腦放空不想思考,看了還沒到一分鍾,就被一重又一重的困倦打敗,眼皮也沉重地睜不開。
而與此同時,在昆侖大廈裡,許遊也是呵欠連天,把咖啡當成水來喝。他看著對面的時聞澤,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麽你昨天上晚班,現在還能像打了雞血?”
“心情好。”時聞澤丟給他一顆糖,“晚上去考前突擊班,麻煩你在老師家裡待久一點,至少把學費賺回來,三小時起。”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許遊叫苦不迭,“明明周六有行動,現在卻還要背法條。”
“周六的行動又不需要你預習。”時聞澤撥弄了一下他的魚尾,嫌棄地說,“收回去。”
“我不收。”許遊向後直挺挺靠在椅子上,維持著半人形的狀態,一邊學習一邊作妖,“周部有沒有跟你說,偵查組那邊這次到底想幹什麽?隻說讓我們配合行動,總得提前告知一下要配合什麽吧,哎,你在看什麽,給我也看一眼。”
普天下的學渣可能都一樣,只要一學習,不是犯困,就是話多。
時聞澤沒有搭理他這茬,繼續翻著手機看菜譜,盤算著等會是不是得先去一趟菜市場,真是好一個經濟適用的居家帥哥。許遊盯著他嘴角可疑的笑容,眉頭皺起來,繼續用魚尾討嫌地拍著桌子:“喂,喂喂,你今天很不對勁,到底有什麽好事?”
時聞澤回答:“推銷出去了一張卡。”
許遊:“什麽卡,美發卡還是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有提成嗎,客群在哪,你什麽時候搞了個這兼職?”
時聞澤不厭魚煩,終於抬起頭,很好脾氣地回答:“健身卡,有提成,一張兩毛五,客群是四十五歲以上的啤酒肚大叔,這不是我的兼職,我是先替你體驗一下,免得你將來失業,做吃播又沒人看,至少還能打個零工。”
許遊立刻閉嘴,OK,好的,你不要再說了,我反手就是一個開始學習。
青湖花園裡,司瓏秋一覺睡起來,家裡沒有女兒也沒有兒子,只有餐桌上放了張便條,是林露留的,說冰箱裡有做好的三明治和涼拌菜,還有昨天就燉好的雞湯,落款處畫了個紅色的噘嘴桃心。
司瓏秋笑著放下紙條,又撫了一下餐桌上的鮮花,掃視著陽光明媚的廚房。看到一對兒女生活得這麽井井有條,她當然是欣慰的,但一想起來兒子那將近一米九的男朋友,就又開始啊頭好疼。
客廳的電話在這時“叮鈴鈴”響了起來,接通之後,來人的聲音稍有遲疑:“……請問是林小姐嗎?”
“我是小露的媽媽。”司瓏秋說,“她去上班了,請問你是?”
“哦,原來是司太太。”對面的人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林小姐接的電話。我是嘉永拍賣行的營銷主管,宋濤,我們曾經見過一次面,三年前,您可能不記得了。”
司瓏秋確實不記得這個宋濤,但她的藝術品交易中心和嘉永拍賣行做過幾筆生意,就也寒暄了幾句,問對方有找林露有什麽事。
宋主管趕忙說:“我不是要找林小姐,我是找林溯林先生,不過他的手機沒人接,所以我打來家裡碰碰運氣。”
“小溯也不在家,他應該在畫廊裡,今天工程收尾。”司瓏秋問,“宋主管有什麽事嗎?”
“這周六我們有一場私人晚宴,想確認一下地址,好安排人送邀請函。”宋濤說,“如果司太太恰好也在錦城的話,不知道願不願意賞臉,和林先生一起參加?不是什麽正式宴會,很私人很輕松的那種。”
司瓏秋最近沒什麽事,不著急回陽城,也就答應下來。想著一方面多照顧兩個孩子幾天,另一方面也算替兒子剛剛開始的事業鋪一鋪路。
宋濤喜出望外,半個小時之後,就派人送來了三張邀請函。
是的,三張,因為他不知道時聞澤的地址電話,所以直接打包給了林溯。
司瓏秋:不行了,需要一點子布洛芬!
而林溯還在睡得雷打不動,並不知道魚頭人主管的大膽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