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是不是要造反?”
寧咎的身上沒有什麽可以讓閻雲舟提起防備的氣息,也就任由他靠了過來,寧咎說話吹氣的聲音弄的他的耳朵都有些癢,他抬手握住了寧咎的手腕,兩人的距離極近,寧咎回頭的時候,鼻間差一點兒蹭上閻雲舟的臉頰,他趕緊向後仰了仰頭。
閻雲舟五官越是近看那種衝擊力就越強,寧咎眨了眨眼,甚至連閻雲舟的呼吸都能感受到,作為一隻從小卷到大的卷王,活了快三十年,單身三十年,這個畫面實在是不存在他原來的生活中。
閻雲舟瞧著他的反應,有些好笑,學著他的樣子湊到了他的耳邊:
“寧公子好大的膽子,膽敢汙蔑本王。”
寧咎脊背都涼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都是悄悄和他說的,這算哪門子的汙蔑,一揚眉:
“那王爺把我再下獄好了。”
閻雲舟清朗的笑聲傳來,半晌他正了顏色開口:
“我的先祖隨高祖皇帝征戰天下,曾經歃血為誓,閻家滿門扶保李氏江山,永不相負,本王不會違背先祖的意願,所以,寧公子這話與本王說說便罷,切不可再和旁人提起。”
寧咎也知道輕重,這種事兒他怎麽可能和外人說?問閻雲舟也是想要心中有個數。
“我明白輕重的王爺。”
寧咎看著閻雲舟的目光有些複雜,閻雲舟這話說的很有解讀的空間,他隻說不會違背先祖意願,扶保李氏江山,也就是說只要這江山還姓李,那閻雲舟就不算是違背先祖意願。
如果閻雲舟幫另一位李家子孫登上皇位,那也不能算是造反?如今的這位皇帝他雖然沒有見到過,但是單就這些天聽到他的那些事跡,那也不是一個明君的主,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局面,那位皇帝勢必是不可能和閻雲舟共存了。
如果兩者之間必須要一個人乾掉另一個人,那他絕對希望贏的人是閻雲舟。
“王爺想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不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如果王爺想贏,抱著必死的心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他對權謀之事不擅長,也不知道閻雲舟具體要怎麽做,但是從他上次的話中他也隱約有些感覺,閻雲舟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信心,他現在按時用藥看似配合只是因為他知道他現在還不能死而已,一旦他想要護住的人護住了,安排好了身後事,那就真的沒什麽牽掛了,這樣的病人實在不算是他眼裡的好病人。
閻雲舟看向他,寧咎那雙很精致的眼中帶著一股他看不懂的擔憂,仰仗他的人多,依靠他的人也多,倒是很少有人和他說這樣的話: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革命?”
寧咎擺了擺手:
“那不重要,王爺只需要知道,你未必是沒有救的,抱著一份希望對身體也有好處。”
他見過不少的病人,內心對那種態度消極的病人其實一直都很頭痛。
閻雲舟微微垂眸,眼底有一絲苦笑,他只是習慣性做好最壞的打算而已。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管家忽然進來了,目光卻是第一時間看向了坐在閻雲舟躺椅邊的寧咎:
“寧公子,那鹿皮袋子好像真的不漏氣,您看看。”
說著他微微招手,後面的兩人拿過來了一個鹿皮袋子,那袋子鼓鼓的,寧咎站了起來,眼睛亮了一下,走過去捏了捏那個鹿皮袋子:
“嗯,還真是不漏,這個比瓶子方便多了。”
寧咎去一邊找了兩張硬一些的紙,做成了喇叭狀,用繩子固定在了那鹿皮袋子的開口處,將那喇叭狀的紙遞給閻雲舟:
“王爺,你試試這個,應該比用瓶子要好用不少,而且晚上的時候也可以用。”
時間已經不早了,閻雲舟臉上有了明顯的倦色,由著人扶著到後面沐浴之後就換了寢衣,他回來的時候寧咎還在屋內,寧咎今晚其實本來是想要熬個通宵製備酒精的,但是閻雲舟今天上午剛剛出現了呼吸驟停的情況,他怕晚上的時候他的狀況會不穩定。
自從上一次他被下了獄之後就再也沒有在閻雲舟的屋子睡覺,今天兩人之間的關系雖然有所緩和但是他也不想這麽巴巴的回來,可不看著,萬一閻雲舟晚上真的再一次出現心梗的情況,那多半就凶多吉少了。
算了,他一個病人,自己和他置什麽氣啊,這麽想著寧咎也就想通了,想他在現代的時候,遇到不可理喻的病人不是也得忍著嗎?
閻雲舟換了一身白色的寢衣,身上披了一件深色的披風,披在身後的長發還濕著,被暗玄扶著回來的時候就見寧咎還坐在剛才的躺椅上,坐姿很是端正,面上的神色是有點兒無奈?閻雲舟緩緩走近,眼睛掃了一眼那已經幾天沒有人住過的軟塌出聲:
“昨夜聽楊府醫說你就沒有睡什麽,今日好好休息,可還要回隔壁住?”
他這話落下的時候暗玄都看了看自家主子,這話說的好像寧咎就應該在這屋裡睡一樣?不過轉念一想,寧咎的身份可不就應該睡在這個房裡嗎?寧咎抬頭:
“王爺今天上午的情況危急,今晚我守著你。”
閻雲舟大的眼底泛起一股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暖意,他走到了榻邊坐下,輕輕揮手,暗玄應聲告退,屋內一時之間只剩下了閻雲舟和寧咎兩人,閻雲舟看向了寧咎,微微張開手臂:
“有勞寧公子。”
寧咎認命上前,幫他寬下了衣衫,又看了看他那還濕著的頭髮:
“頭髮濕著先別睡,你現在不能著涼。”
他找了一個乾爽的布巾披在了他的身上,吸著頭髮上的水。
這一晚寧咎擔心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有氧氣在,閻雲舟晚上也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沒有頻繁被憋醒。
第二日一大清早寧咎就衝到了他自己的屋子去看酒精的情況了。
這一天的朝堂上蘇北呈的參奏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魏閣老的兒子,當朝聖上的舅舅魏長青指使人當街刺殺一品親王閻雲舟?蘇北呈手中的證據,供詞齊全,他聽了昨晚閻雲舟著人過來的叮囑,只是陳述案情,並不參奏,也沒有一定要將魏長青抓緊去的意思,但是該說的卻是一句也不少,證據更是環環相扣。
魏長青本就從武,聽了這話臉色被氣的鐵青:
“你這是攀蔑本官,那些被抓進去的人胡亂攀咬,這樣的證據蘇大人也能拿到禦前來?陛下明鑒,臣從未派人刺殺過焰親王。”
蘇北呈沒有和他據理力爭,而是正色開口:
“陛下,臣斷案隻講罪證,不講人情,這案子審理也有小半月的時間了,一人或許是攀咬,但是多人同時攀咬一人,臣不敢說這人一定有罪,還請陛下定奪。”
蘇北呈作為從小和閻雲舟鬼混長大的人,也是鬼精鬼精的,這個事兒捏在手裡,他和大理寺就成了炮竹的中心,會被各方勢力拉扯,踢出去那斷官司的就成了皇上,只要皇上有心偏袒,那麽禦史台的那些老古板都會為閻雲舟鳴不平。
前有周穆將軍被戶部侍郎的兒子李洪害死的傳言,後有魏閣老的兒子魏長青謀害閻雲舟的案子,再加上當今聖上出了一個挪用北境軍餉去修皇極殿的昏招,幾件事兒分著看或許掀不起多大的波瀾,但是此刻湊在了一起,都向朝臣傳遞了一個消息,當今這位聖上怕是真的要將閻雲舟給逼急了。
梁平帝李啟雖然登基了六年多,但是相比於先帝對朝堂的掌控顯然弱了不止一點點,他一直試圖將自己的外家和親信安插到軍中,但是因為南境頻繁出現的兵亂,還有李啟與閻雲舟的對峙和對北境軍的態度,都讓朝中很多武將和他並非一條心。
幾日的時間,朝堂幾乎是吵成了一鍋粥,畢竟這個案子實在錯綜複雜,查案的人是大理寺卿蘇北呈,父親是三朝元老,做過先帝帝師的蘇太尉,姐姐更是當今太后,蘇貴妃從入宮盛寵十年不衰,先帝駕崩之前特意明發召旨,封蘇貴妃為後,當今天子當奉其為嫡母。
而被查出來的人則是皇帝的親舅舅,魏閣老的兒子,被謀害的又是實權親王閻雲舟,這案子牽扯的哪個人都是貴重至極,看似是在討論案子,實則是各方勢力的拉扯,口水仗每天從上朝開始,一直打到散朝,然後各自回家養精蓄銳,明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