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
原來渣攻的意思是壞人,他默默記下這個新詞。
燈光亮起,飯菜飄香。
上次他們聚餐,還是在慶祝《殉道者》的大獲成功,這次就已經是道別了。
每個人都格外健談,聊起過往種種。
秦落落笑個不停,講起自己小時候偷偷學化妝,買不起化妝品,竟然把紅菜汁往臉上抹,被她媽罵了三天;程遊文大罵報刊編輯,欣賞不來他的大作,只會瞎點評;就連沃爾夫岡話都多了,講他年輕時,如何跟著伊莎貝拉學習演戲,第一次上場也是緊張極了,差點掉鏈子,他還說馬上準備參軍,為保衛城市做貢獻。
時淵和特蕾西在吃薯片,聽幾人侃大山。
正講到一半呢,劇院大門被推開了。
眾人一愣,只見夏舫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兩瓶酒,眼眶紅得厲害。
“你、你這是怎麽了?!”秦落落驚訝問,“發生什麽了?”
“……沒事。”夏舫啞著嗓子說,“沒事,別問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他半個字不願多談。
“來了就好,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特蕾西很驚喜,“快來吃東西吧!”
夏舫默默坐下,拿起一塊冷了的手抓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咽得太快,像是這樣就能壓下翻騰的情感。
直到吃完飯了,特蕾西先上樓去休息,而大家開始喝酒了,夏舫才願意開口。
他說:“你們也知道我一直想賺錢,一直很摳門,在這裡的工資不高,遠不如我在酒吧陪男人睡幾回。我和時淵說過,說你們很善良也很蠢,這個時代搞藝術真是冤大頭,自討苦吃,我完全無法理解。”
啤酒在杯中晃蕩,他舉著杯子,環顧了眾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沒告訴過你們: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問過自己,為什麽不乾脆辭掉這裡的工作呢?為什麽還要在這裡,一次次演出呢?我只是個劇裡的小龍套啊,沒名沒利的。”
“現在,我知道答案了。”夏舫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喜歡這裡。酒吧的那些虛情假意和熱鬧都是假的,都是虛的,沒有人真正關心我,沒有人真的知道我是個怎麽樣的人——他們隻關心我的長相,隻關心我聽不聽話,在床上表現得怎麽樣。但在這裡工作,有了你們的陪伴,才讓我真正覺得我是‘活著’的。”
“台上是虛構的角色,台下是真正的我。時淵說得沒錯,我和你們一樣喜歡這裡。”
秦落落睜大了眼睛:“……你突然這麽煽情,我還適應不過來。”
“人總是很賤的,不到最後一刻,都沒法正視內心。”夏舫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快失去了才懂珍惜。”
他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了,我們乾杯!”
酒杯相撞,清鳴回響。
“為了野玫瑰劇團!”他們說,“藝術不死,改日再會!”
時淵沒喝過酒,嘗了嘗味道,覺得啤酒苦澀,不大好喝,但他還是小口喝完了半杯。
然後微微醉了。
酒意上頭後,世界好像暈暈的。眾人的話更多了,他看見程遊文的臉上泛紅,秦落落手舞足蹈,沃爾夫岡竟然講了一長串的話,而夏舫……
時淵借著朦朧的酒意,看見夏舫是笑著的,卻滿臉是淚。
“我好喜歡你們,”他的眼淚在臉上濕漉漉的一大片,從下巴滴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你們。”
為什麽要道歉呢?
——這是時淵睡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喝酒之後頭太暈了,他腦袋一歪,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意識陷入黑暗。
也不知多久後,有人在喊他:“……時淵。”
時淵的眼皮很重,睜不開。
“時淵。”那人又喊,手撫過他的臉頰。
這觸感很熟悉,時淵下意識蹭了蹭那隻手,發出了含糊又饜足的聲音,呼嚕呼嚕的。他清醒不過來,而那人也並不著急,坐在他的身邊,輕柔地撫過他的臉與發梢。
那是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他知道,不論如何,那人都會陪著他的。
意識就這樣沉浮著——
數分鍾後,時淵睜開了眼。
劇院大廳的燈只有角落亮著,一片朦朧中,陸聽寒坐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目光沉沉,有什麽情緒在流淌。
陸聽寒回來了?他怎麽會來劇院?
時淵愣怔了一會兒,總算是徹底清醒了,猛地坐起來:“啊,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他還頭暈,身體晃了晃。
“晚上十二點。”陸聽寒說,“宵禁的時間早就過了。”
他將身軀不穩的時淵攬入懷中,讓他靠在胸膛上。
時淵剛要開口,看到沙發和座椅上每一人都睡得東歪西倒。沃爾夫岡,程遊文……喝酒少的秦落落倒是快醒了,在揉眼睛,嘟囔老娘怎麽睡了那麽久。
“噢,我們都喝醉了。”時淵抬頭看陸聽寒,尾巴尖又不自覺地搖曳起來了,“但是,你又找到我啦!!”
陸聽寒久久未說話。他攬著時淵,灰藍色的眼中像是有陰雲凝聚,暗潮洶湧。
沒人見過陸聽寒這幅模樣。
他是真動了怒。
他說:“不是喝醉了,是酒裡下了藥。”
時淵暈乎乎的,沒反應過來。
“……夏舫呢?”此時秦落落醒了,扶額打量周圍,懵懵懂懂問,“夏舫這小子怎麽回去了都不知道叫我一聲?……啊!!草!”
她看清了陸聽寒,藥效和酒意硬生生被嚇沒了。
“這兩瓶酒是誰帶來的?”陸聽寒說,“裡頭有安眠藥的成分。”
秦落落呆愣了足足半分鍾,嘴巴開合,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般,蹦起來就往二樓去。
時淵站起身,歪歪扭扭地跟上去,全靠尾巴和陸聽寒保持平衡。
到了二樓,盡頭的房門敞開,秦落落緩緩坐在了地板上。
時淵走過去。
在他們面前,保險箱的門開了,裡頭空空蕩蕩。夏舫拿走了所有給伊莎貝拉的錢。
第38章 躁動
回到劇院大廳時淵才注意到, 暗處站了許多的守衛,還有白衣的戰地醫生。
陸聽寒大概是深夜回家,發現時淵不在,帶著下屬們來了劇院。
“瓶口有巴比妥酸鹽類安眠藥的殘留。”檢驗人員戴著手套, 拿了酒瓶, “中樞神經抑製劑和酒精一起服用是很危險的, 你們要慶幸他用的是新版, 與酒精的反應小, 劑量也小,潛在的中毒作用非常低。”
秦落落坐在沙發上, 彎下腰,將臉埋在掌心中。她啞聲說:“他為什麽要這麽乾……是欠債了嗎,還是因為他的母親?”
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其他人陸陸續續醒了, 都是不可置信。
程遊文呆愣了一會,一腳踹翻了桌子:“我草他媽的……!!”
碟子摔落, 汁水飛濺在大理石地板上, 爆米花散落一地。程遊文站都站不穩,跌跌撞撞還要去踢椅子, 被沃爾夫岡拉住了。
“算了, ”沃爾夫岡低聲說, “errare 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