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坐在櫃台頭也沒抬：“打烊了。”

　“我就想問下，外頭的小提琴怎麽賣？”

　這回老板抬頭了，打量時淵一眼：“怎麽要買？那就是個裝飾品，好老了。”

　“我家裡人自學過小提琴，”時淵解釋，“它看起來是把好琴。”

　老板盯了時淵一會兒，緩緩說：“這是我朋友的，他學了幾天沒興趣，我就拿來當裝飾。這種款式……應該現在沒有了，我也喜歡。”

　時淵問：“你不想賣？”

　“很貴的。”

　“沒事……我剛發了獎金，應該付得起。”

　老板：“你家人拉琴好聽嗎？”

　時淵說：“很難聽。”

　他光是回憶陸聽寒拉琴的聲音就頭皮發麻。

　老板滿臉困惑，隔了幾秒說：“那根本沒必要……算了，”他笑著搖了搖頭，“一千塊要不要？算了八百吧，我也不懂音樂，擺在這裡浪費。你的眼光很不錯，這琴可稀罕了。”

　他又講：“要是你家人練得好聽了，可得讓我聽聽。”

　時淵實話實說：“我不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老板啞然失笑。

　時淵付錢，把小提琴帶回家。

　他想著，陸聽寒會主動去學琴，應該還是感興趣的。

　雖然真的難聽，但他很愛他的人類……即使頭皮發麻、即使尾巴鱗片炸裂、即使會做噩夢，他也要聽陸聽寒的演奏！

　時淵一邊在沙發上整理零食一邊等陸聽寒。

　半小時後陸聽寒回家。

　和平時不同，懷中出現的不是一隻柔軟的時淵，而是時淵帶著小提琴盒撞進他的懷中，力度之大，肋骨生疼，深淵之愛沉甸甸的。

　陸聽寒後退半步才抱穩懷中人：“時淵，你是想謀殺我麽？”

　“不是哦！”時淵很高興，“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他把前因後果解釋了。

　陸聽寒把小提琴拿在手中，琴身細膩，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他輕撫過琴弦，說：“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時淵高興起來。

　他不知道，他送什麽東西陸聽寒都會喜歡的。

　事實證明一把好琴也救不了音癡。

　陸聽寒對著樂譜演奏——陸上將從來英俊瀟灑，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他站得筆直，垂眸看向樂譜，那修長的手指握住琴弦，優雅好似藝術品……

　然後時淵聽了一整晚的鋸床腿。

　吱吱呀呀，樂聲忽高忽低，像在陰陽怪氣地罵人，難聽到他尾巴都快炸了。

　深夜，時淵在床上好不容易整理好鱗片，告訴陸聽寒：“他們應該讓你去城牆上守城。”

　陸聽寒：“為什麽？”

　“你就拿小提琴站在上面，”時淵說，“哪個怪物聽了都害怕。”

　陸聽寒：“……”

　他側身“啪！”地彈了時淵的額頭。

　而就在這個周末，時淵跟著陸聽寒去了游泳館。

　時淵想著他們要去海邊玩，他理所當然要學會游泳。游泳館不對外開放，這天沒有戰士訓練，泳池四下無人，充斥消毒水的味道。時淵第一次下水，冰冷的池水淹沒全身，他打了個激靈。

　陸聽寒教他在淺水區練習換氣。

　時淵換氣的動作流暢，肺活量也很不錯，第一次閉氣就憋了一分半。陸聽寒教他腿部動作，他也很快學得有模有樣。

　陸聽寒有點意外：“時淵，沒想到你還挺有運動天賦的。”

　時淵：“說不定我之後能當運動員！”

　“有可能。”陸聽寒笑說，“再練習幾輪換氣吧。”

　時淵繼續練習，做完幾組訓練後，他再次嘗試水下閉氣。

　他堅持了快2分鍾，這是相當不錯的成績。最後時淵抬起頭，急促地呼吸幾口，看向陸聽寒問：“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的臉頰不知是憋得還是凍得，微微發紅，一抹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耳邊，眼睛很亮，滿臉寫著想要誇誇。

　時淵最後沒得到誇誇。

　他被陸聽寒拉到泳池邊親，皮膚帶有水汽的冷，唇齒間卻熱得像在燃燒。

　剛結束憋氣又來這麽一出，一輪親完，時淵推開陸聽寒在旁邊喘了好久。他抗議道：“你才是想謀殺我。”

　陸聽寒明顯心情愉悅，挑眉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他還想湊過去，被時淵尾巴抽起的水甩了一臉。

　他們又去了兩三次泳池，終於到了時淵開始遊的那一天。

　陸聽寒站在泳池邊上，看時淵的手腳劃動，動作標準，就像一尾魚沒入水中……這都是他教的，他久違地有了成就感。

　這成就感隻持續了五秒鍾。

　不知為何時淵一邊遊一邊往下沉，換不上氣。最後時淵直接碰到了泳池底，一臉懵逼地站起來。

　陸聽寒鼓勵他：“多試幾次就好了。”

　時淵：“好吧。”

　陸聽寒大錯特錯了。

　不論試多少次，時淵就是在往下沉，根本浮不起來。

　休息的時候，陸聽寒說：“時淵，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嗯？”

　“潛水艇。”

　“為什麽啊？”

　“我觀察過了，你下沉得真的很勻速。”陸聽寒說，“我從沒見過這麽平滑地沉沒……你比潛水艇厲害。”

　時淵：“……”

　他們又來了數次游泳館，明明時淵的動作標準，好像哪裡都沒問題，卻始終沒成功。

　陸聽寒站在池邊看時淵努力在水中撲騰，最後又沉到池底。

　他心想，軍隊裡有專業的潛水員……

　而這裡有野生的潛水淵！

　潛水淵十分少見十分珍貴，還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得好好養起來，比如在游泳後吃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

　正如兩人沒想明花店為什麽開不起來，兩人也想不通時淵為什麽浮不起來。

　最後還是時淵破案了。

　他說：“我想明白了，是我的尾巴太重了。”

　陸聽寒側頭看他。

　時淵解釋：“你和我說過，人類能游泳是因為身體密度和水密度接近……可是我的尾巴很重，我就沉下去了。”

　陸聽寒拿起時淵的尾巴掂量掂量，每片黑鱗片的質感都很好，確實沉。他說：“很有可能。”

　時淵抱著尾巴發了一晚上的愁。

　第二天他接受了事實，放棄游泳館，和陸聽寒開開心心去外面吃飯了，晚上繼續聽陸聽寒用小提琴演奏鋸床腿。

　——最後的最後，陸聽寒的小提琴還是很難聽，時淵還是不會游泳。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們要出發了。

　臨行那日，兩人背著行囊上了飛行器。時淵興奮不已，在窗邊眺望景色，棕褐色的土地在腳下飛掠而過，霞光籠罩，樹影山脈錯落，世界是流動的金橙色。

　陸聽寒不肯說首先要去哪裡，就說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