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方的最高將領,那當然是恨之入骨。以陸聽寒的天賦,想必會成為帝國的噩夢。
狄溫一愣,爆發出尖銳的笑「上將,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我該慶幸你出生得太晚嗎?!」
她笑到五官皺在一起,笑到直不起腰。長桌上的鼴鼠人吃完了肉,心滿意足地舔著嘴巴,又爬到她的身邊。
狄溫伸出蒼老的手,撫過他們扭曲的五官、尖銳的爪子和黑皮毛。
長桌一片狼藉,畫像撕碎成殘渣。
她咯咯發笑「我們會盡力幫你的,去看一看爾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不會有奇跡。讓我重新自我介紹吧!「狄溫」在帝國俚語中代表「醜惡的野獸」。」
「我出生在首都爾頓,是世界上第一個鼴鼠人,他們都叫我——「弑君者狄溫」!」
兩個小時後。
沙塵暴停了,鼴鼠人背著食物,帶著從廳堂後方找到的一點槍支彈藥,來到城市邊緣。
飛行器接近時,他們躁動起來。
狄溫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他們才勉強停在原地。
眾人上了飛行器。
寧副官等人見到狄溫,驚訝到講不出話。陸聽寒給他們講了情況,眾人都是震驚和唏噓。
「但是,」寧副官說,「爾頓還是很有希望的。我還是相信那裡有幸存者。」
飛行器離開地面,徑直朝向「巢穴」的方向。
鼴鼠人怕光,紛紛待在飛行器的倉庫中,關了燈休息。狄溫稍微能忍受燈光,站在走廊,看窗外的大地飛掠而過。
太晚了,大地漆黑一片。或許感染讓她擁有了夜視能力,能看清窗外的風景,但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麽。
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時淵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尾巴,順便偷偷觀察狄溫。
五官已經扭曲,眼睛已經渾濁,可從她的面部輪廓來看,年輕時應當是位美人。除卻感染造成的畸形,她年紀真的很大了,頭髮花白至極。
時淵的人類觀察計劃沒進行多久,被陸聽寒打斷了。
陸聽寒說「去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
狄溫也去倉庫陪著鼴鼠人了,時淵跟著陸聽寒回到房間。
他們交換一個纏綿的吻。
一吻終了,時淵低聲說「陸聽寒……」
「怎麽?」陸聽寒撫過他的鬢角。
「我在想狄溫說的話。」時淵抬頭,看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我在想,如果我們在其他時代遇見……不知道你會是個怎樣的人。」
陸聽寒笑了「我就是我,不會變的。」
「好吧。」時淵彎起了尾巴尖,「反正不論什麽時候遇見我,我都喜歡摸頭。」
「這個我相信。」陸聽寒笑意更深。
時淵還在想象著。也許在另一個不再有喪鍾的時代,上將和他的小怪物能一起下班,一起慢悠悠地走在街頭,然後蹲在路邊,看一朵含苞待放的野花。
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陸聽寒猛揉時淵的頭,時淵滿意地發出呼嚕呼嚕聲。
他們相擁而眠。
時淵又小聲問「我們真的很黏糊麽?」……
陸聽寒「嗯哼。」
飛行器掠過大地。
遠方丘陵起伏,連綿不絕。
這是絕佳的挖掘處,鼴鼠人棲息於此。它的線條優美、曼妙又死氣沉沉,在晨曦朦朧的光中,好似一具臥於荒原的素面朝天的女屍。
第97章 “巢穴”
飛行器在丘陵前降落。
道格拉斯和寧副官往飛行器上噴氣味掩蓋劑, 狄溫沙啞地說:“我們會幫忙看著飛行器,如果有怪物接近,我們肯定知道。”
寧副官問:“你們不是住在地下嗎?怎麽看到地面的飛行器?”
狄溫笑了:“別把我們當正常人類, 現在,我們已經在看著你們了。”
丘陵安靜又寂寥, 看起來什麽也沒有,寧副官卻打了個寒顫,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
等氣味掩蓋劑噴完, 偽裝布蓋好, 道格拉斯留在飛行器上,其他人跟著鼴鼠人來到丘陵西面。
那裡有大片紛亂的長草, 差不多到成年男性的胸口, 是變異了的品種, 邊緣鋸齒狀, 輕輕一劃拉便是一道血痕。
暗藏殺機的它們很好看,在晨曦下是毛茸茸的金色, 生機勃勃。
軍裝足以抵抗切割,而鼴鼠人一身厚實的皮毛, 更是靈活地在穿梭。
鼴鼠人駝背得很嚴重, 又是手腳並用地向前, 一進草叢, 時淵根本看不到他們,困惑得尾巴都彎了。
他只能緊跟陸聽寒。
而陸聽寒向前走, 循著長草的波動——鼴鼠人經過時,草叢柔順地彎曲, 就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下有魚群穿過, 看不清魚, 卻能捉住它們漂亮的水痕。
“沙啦啦——沙啦啦——”
“沙啦啦——沙啦啦——”
是長草的摩擦聲。
越往深處走,越像置身無邊海洋。
鼴鼠人的身上,無疑藏著很多故事。
沒了軍隊沒了城市,他們依舊活了下來。
再往前。
要不是還看得到遠處丘陵,肯定會迷失其中……盡管不合時宜,時淵覺得他們就像劇本裡的主人公,正步入一個神秘的王國。
“陸聽寒。”時淵小聲喊了一句。
陸聽寒:“嗯?”
“我喜歡這裡。要是沒被感染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在這裡打滾。”
陸聽寒摸了摸他的頭。
踏著金草,他們來到了一個丘陵之下。
鼴鼠人一擁而上,用尖利指甲刨出泥土。泥土越堆越高,通向地下的入口出現了,黑漆漆,滿是泥土味。
“跟我來。”狄溫說,“小心頭。”
眾人很快明白了那句“小心頭”。
鼴鼠人的通道很矮,他們不得不彎著腰向前,還不能把手電筒打得太大。時淵也不敢亂晃尾巴了,隨便一擺就會剮蹭到泥土,把他的尾巴鱗片都弄髒了。
他小聲和陸聽寒說:“我肯定要洗尾巴了。”
陸聽寒:“我幫你洗。”
時淵:“……算了。”要是叫陸聽寒幫忙,最後就不止是洗尾巴那麽簡單的了。
陸聽寒挑眉。
而寧副官要更不幸一點。
他跟在池詠歌身後,彎著腰走。這姿勢很別扭,他一不留神就直起了身子:“……啊!”
他磕到了頭頂的尖石頭,皮破了,滲出血來。
池詠歌趕快給他噴了止血噴霧。
“嘶……還有多遠啊?”寧副官額頭火辣辣的。
狄溫的聲音從遙遠的前方傳來:“快了。”
向下走了十多分鍾,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寬敞的空間,他們在最底層。
抬頭看去,這片空間整體是不太規整的圓形,層層泥土是它的牆壁,到處千瘡百孔,有無數條地下通道的入口,不知通向何處,乍一看仿佛一格格凌亂又有序的蜂巢巢框。
陸聽寒抬高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