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和家庭教師圍上前,脫掉羅琳的襪子檢查她腳上的傷勢,而高登律師則撿起她的靴子,翻過來往地上一磕,磕出了兩顆鋒利的玻璃渣子。
“可惡!!”
二小姐羅琳瞥見玻璃碎,臉都氣白了,“一定是艾爾根乾的!一定是她要報復我!”
她的左腳被玻璃渣子劃了兩道口子,雖不深,但在腳底板這種神經密集的地方足夠疼到讓人懷疑人生。
羅琳用閨蜜海蒂遞給她的手絹按住腳上的傷口,眼眶沁出淚水,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我、我真是受夠了!艾爾根那混蛋神經病!我絕對不饒她!”
眾人看二小姐氣到發飆,又是擔心又是無奈,隻得分頭行事,兩位女士負責安撫她,普利策則給醫生打電話,請他來給羅琳處理傷口。
沈蒔站在旁邊,一動不動,一語不發。
他的雙眼死死地盯住二小姐羅琳那隻脫了襪子的傷腳,心中驚濤駭浪。
就在數天前,沈蒔到大少爺彼得的房間去找自己的雇主時,彼得也隻套了一雙涼拖,讓他見識到了一對同樣“獨特”的赤足。
第42章 2.內外顛倒-13 懸崖下的土疙瘩
一番折騰下來, 幾人出門時,已是兩小時後了。
二小姐羅琳的腳被玻璃片割傷,所幸傷口不深, 家庭醫生來給她包扎過後,判斷最多兩三天就行走無礙了。
只是如此一來, 二小姐羅琳當然不可能再上山采花, 隻得回自己房間呆著。
“別難過了。”
臨出門前,海蒂還安撫羅琳,“我會給你帶你喜歡的山茶花回來的。還有今天天氣好,應該能在撈到魚, 我們多弄些回來,晚上烤來吃好不好?”
9月8日, 星期二,中午十二點二十五分。
沈蒔第一次進入赤霞島的山林。
說是山林,但這片區域頂多只能算是丘陵, 山勢平緩, 草木繁茂, 視野開闊。大約是因為地勢稍高的原因, 霧氣比在莊園中又單薄了幾分,山路也比他想象中的好走得多。
沈蒔眼瞅著這座山的環境,隻覺十分親切。感覺跟他小時候隨爸媽回爺爺在江浙的老家,在爺爺的老屋後山溜達差不多。
很快地, 海蒂便領著他們來到一片山坳中。
“這裡應該就能找到不少野生的百合花。”
說著, 她用剪刀從一叢百合花上剪下將開未開的兩枝,放入籃中, 朝眾人嫣然一笑:“麻煩各位了。”
於是眾人紛紛散開,在附近尋找野百合, 看到草莓或是漿果,也會順手摘一把。
沈蒔一開始還留心注意著其他人的舉動,可不多久,等他再抬頭時,其他人已一個都瞧不著了。
沈蒔很無奈。
“小蘭。”
沈蒔乾脆把小蘭給叫了出來。
身影一閃,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現在了沈蒔身邊。
【主人,有何吩咐?】
頂著吳景瀾外形的人工智能淺淺一鞠躬,禮貌而恭敬。
“噗。”
沈蒔笑了。
他給吳景瀾配的衣服是一套純黑的西裝配純色的黑皮鞋,如果再加個墨鏡,簡直就是man in BLACK的經典配置了。這身打扮看著很帥,但跟此時此地這鄉間野趣格格不入,看著莫名有幾分滑稽。
“沒什麽。”
沈蒔朝吳景瀾笑了笑,“現在沒別人了,你陪我走走。”
在劇本殺世界裡時,玩家的人工智能只有本人可見——不管對方是初始時的藍色光點組成的無臉人形態,還是價值幾百積分的特殊血統皮膚,哪怕是一隻大象一隻白熊,在其他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團空氣而已。
因此,只要玩家願意,他們可以一直讓人工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
唯一要顧慮的是在和人工智能說話或是互動時,旁人看上去會不會像個正在即興表演的默劇演員,或是精神病人又犯病了而已。
現在沈蒔旁邊沒有旁人,又是足夠開闊的戶外環境,沈蒔自信憑自己的演技,即便有人偶爾遠遠瞥見他“自說自話”,也不會顯得OOC。
小蘭笑著朝沈蒔點了點頭。
兩人——或者說是一人一AI仿佛散步般開始在山間溜達,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唉,說起來,我也有好久沒出過門了。”
沈蒔瞥見樹下開著兩朵粉藍色的野花,像是某種他以前沒見過的重瓣雛菊,雖不是他需要的野百合,但看著很漂亮。
在詢問過小蘭這種花沒有毒後,沈蒔順手剪了下來,“我房間裡有隻空花瓶,可以把它們插進去。”
小蘭問:【您以前不常出門嗎?】
“嗯,忙啊。”
沈蒔歎了一口氣:
“上學那會兒忙著念書,大學時課沒那麽多了,可社會活動和瑣碎事情又多了起來,還得想辦法找工作室或是劇組實習,難得放個寒暑假也約不到人……”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嘴。
小蘭微微側頭看向他,似是等著沈蒔的後文。
沈蒔也回視著小蘭,卻仿佛要通過他那張臉,看到另外一個人。
“我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年紀差了兩歲。我高一的時候他高三,我高三的時候他大二,等我升上大學了,他又忙著實習和找工作了。”
沈蒔從來不在小蘭面前避諱提起吳景瀾。
對他而言,AI就是AI。
有些話你可能不能同父母親戚聊起,甚至同學朋友都會有所顧忌,但對著Siri時卻無所謂。因為你知道它本質只是一些程序、代碼,1和0的組合,沒有生命,沒有靈魂,不必擔心在“它”面前丟臉。
“總之,我倆好像一直都在忙,偶爾暢享出門一趟,到哪裡玩上十天半個月的,又總是湊不上時間……”
沈蒔一邊說,一邊用指尖輕輕地撥弄籃子裡的藍色小雛菊,歎了一口氣:
“結果,現在,我連想見他一面,都不知道哪裡能找著人了。”
他的聲音極輕,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但令沈蒔意外的是,他的人工智能竟然伸出手,把沒有溫度的手掌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主人。】
然後,小蘭說道:
【您一定會見到他的。】
沈蒔:“……”
他抬起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小蘭。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工智能是出於什麽情景分析說出這樣的安慰。但頂著吳景瀾皮相的小蘭目光沉靜,表情堅定,光是看那張臉,就很能給人安全感。
有一瞬間,沈蒔有些恍惚。
他覺得自己仿佛真的見到了當年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哥哥。
“景……”
一個名字滑到嘴邊,幾欲脫口而出。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沉悶的,“咚”。
那是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
離他不算近,但聲源一定在附近。
沈蒔一個激靈,那一瞬間的錯位感消失無蹤,霎時讓他徹底清醒。
“走!”
沈蒔朝小蘭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我們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三分鍾後,沈蒔找到了聲源。
距離他大約三十米的東南門有座山崖,目測三四層樓的高度。
沈蒔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具墜崖的屍體,但實際上,他只找到了一大塊摔碎的土疙瘩。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蒔左右瞅瞅,四下無人,便領著小蘭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確確實實就是一塊土疙瘩。
黃褐色的泥土摻雜了石頭和碎沙子,雖然摔得四分五裂,但仔細琢磨琢磨,還能看出原本應該是有形狀的。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蒔抬頭往山崖的方向看了看——上面理所當然的空無一人,沒有人承認這是自己乾的。
“一塊泥巴從天而降……為什麽呢?”
小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身為一個AI,當然不能胡亂引導宿主,只能用搖頭以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