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的視線集中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光點上時,它緩緩放大展開,是那座鋼鐵堡壘的虛影。
再然後,堡壘化作無數散碎的流光,飛舞著融進了他的身體之中。仿佛是每次解構完成後,領取獎勵的景象。
而這次他沒有借助主神的任何力量,整個過程裡只有他和堡壘兩方。
這是他想得到的。永夜之門有個固定的流程,信徒進入碎片,得到線索,逃出碎片。逃出一個碎片後,主神的力量恢復了和信徒的聯系,借助線索解構這個碎片,將力量收歸自身,然後從中分出一部分作為對信徒的獎賞。
但如果他能自己解構呢?
以前縱然有這種念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他既不懂得怎樣真正解構一個碎片,也不知道怎樣獲取那些力量。
他不知道,那些會捕獲人,捕獲外界力量的碎片世界,難道也不知道嗎?
而這座堡壘的存在又那麽特殊,讓鬱飛塵想冒險嘗試一次。這也是他讓其它所有人——尤其是文森特和安菲爾先走的原因。
堡壘固然懷念已經消逝的過去,但作為人類創造的機械,它更想要一個能夠控制自己的主人。沒有主人,它永遠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事實證明他沒猜錯。
至於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猜想,不是因為堡壘露出了馬腳,而是因為鬱飛塵覺得自己和它挺像。既回不到過去,也不期待未來。
以至於一個陌生人忽然伸出手,它就跟上了。
我會好好對你,他想。
那些力量他還不會用,但不會一直如此。
收回思緒,鬱飛塵繼續看四周,那些微光如此薄弱,像飄零的殘屑,而在這漆黑永夜的中央,竟然有一片光亮綿延的海洋,灼灼如太陽。
它疆域如此廣闊,佔據了視野的大半,望不到盡頭,在最中央燦若白晝的純粹光亮外,又散落著無數光芒耀眼的光點,如千萬條璀璨的紗帶。
正看著那裡,系統的播報聲響起。
“逃生成功。”
“未找到可解構世界。”
“回歸通道開啟,10,9,8,7,…3,2,1。”
“本次歷險結束,期待下次歷險與您再見~!”
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著他去往那太陽的最中央。
光明撲面而來。
下一秒,鬱飛塵站在了輝冰石廣場的地面上。
站在那裡,他想了很久。想樂園與永夜,也想人、神、碎片與力量。也想被白松強行拽出門外的安菲爾。
直到一隻鴿子飛過他眼前。鬱飛塵伸手,殘忍地抓住了它。
離開碎片的時候,白松必然被拉回樂園了,只是不知道現在在哪。鬱飛塵打算過會兒再聯系他,現在他要找另一個人。
他對鴿子道:“我找夏森。”
鬱飛塵很少使用通訊工具,因此鴿子不大認得他,歪了歪頭思考後才“咕~”了一聲表示在聯系了。
還沒聯系上,鴿子喉嚨裡忽然發出一聲:“咕——”
鬱飛塵蹙眉,有人在找他。
鴿子開口:“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鬱飛塵:“不接。”
“咕——”
“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咕——”
“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鬱飛塵:“接。”
“請選擇通話或文字。”
“文字。”
“咕咕咕咕咕咕——”
咕完之後,鴿子面前浮現懸浮的文字。
“復活日要到了,今天他們要開會,你陪我去。”
鬱飛塵覺得迷惑,他和克拉羅斯真的不熟。
他回復:“做什麽?”
“墨菲不理我了。”
“樂園的神官裡,一向只有他理我。”
“我一個人去,很尷尬。”
鬱飛塵:“我沒空。”
克拉羅斯:“你跟我去,這次你做的事情,就不會被主神知道。”
鬱飛塵思忖片刻,回復了一句:“我做什麽了?”
克拉羅斯:“嘻嘻。”
鬱飛塵:“。”
他把鴿子放走,往創生之塔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接收了很多意義不明的目光。很多人都看著他,然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什麽。上一次有這種待遇還是在莫格羅什掛橫幅慶祝他終於去了永夜之門的時候。
鬱飛塵無視那些目光,冷漠地上了電梯後,忽然發現創生之塔的電梯按鍵上多了點什麽。
那是一行注釋。
以前,只有戒律之神在的第十二層按鍵旁有注釋,寫著“薩瑟納爾不得入內。”
現在墨菲在的那一層按鍵旁也多了一行字。
“鬱飛塵與克拉羅斯與狗不得入內。”
第85章 創生之七
鬱飛塵原本不知道克拉羅斯為什麽去開個會還要找人一起。進去之後才知道不算會議, 更像個茶話會。主持聚會的人是儀式與慶典之神伊斯卡迪拉,這位神官的形象是個一團和氣的老頭,胡子和白發像聖誕使者那樣卷曲著。
爬滿白薔薇的玻璃花廊裡, 神官三三兩兩在交談。有些鬱飛塵認識, 另一些則從未見過。
克拉羅斯說:“為了復活日, 外面的神最近回來了一些。”
鬱飛塵的目光從那些神身上掃過去。樂園的神明分為三種,一是創生之塔內各司其職的駐守神, 二是被外放出去,在一些重要領地或世界長住的守護神,三是行蹤不定, 在各處穿梭的“巡遊神”。後面兩者都不常在樂園, 但樂園裡的諸多任務都由他們發布和核查。
但在克拉羅斯走進花廊, 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 這些神明裡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甚至就像沒有看到這個人的存在一樣,偶有投過來的目光, 也是看向鬱飛塵的。
場景確實一度十分尷尬。直到他們兩個在邊緣處落座。
不巧,不遠處就是畫家和墨菲。
墨菲恢復了原本的形象,金栗色頭髮, 魔法師長袍,左眼眶裡是一簇灼灼燃燒的火。但他看起來不太開心, 正倚在畫家的肩膀上發呆。目光經過克拉羅斯的時候,轉過去背對了他們。
“每個紀元的今天, 我都感到很尷尬。又不能不來。”克拉羅斯拿了一塊甜點放進口中, 兜帽遮蓋下, 他皮膚蒼白, 嘴唇薄而鮮紅, 噙著一點笑的時候,透著森森的詭異。
說完,又吃了一塊。
鬱飛塵看了一眼水晶茶桌上的甜點,永夜之神竟然愛吃這種甜得發膩的鬼東西。
他道:“你做了什麽?”
能讓這麽多神都不搭理,也算是一件難事。鬱飛塵自認做不太到,起碼這一路上,莫格羅什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畫家也對他笑了一下。
“我麽,”克拉羅斯歎了口氣,“什麽都沒做。每天恪盡職守,開門,關門,無微不至地教導新人。”
鬱飛塵沒接他的話。
或許是意識到如果連鬱飛塵都不理他,就只能去花園裡捉一條狗來排解尷尬了,但樂園的狗可能都不會理他,克拉羅斯道:“因為我是外人。。”
鬱飛塵:“你不是主神以下的最高位神麽。”
“那也…確實。”克拉羅斯又吃了一塊甜點,忽然換了話題,道:“你在墨菲那裡抽到了什麽牌?我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真理之箭。”
鬱飛塵:“那時候是你給我開了永夜之門?”
“那倒沒有。”克拉羅斯道。
他說完又補了幾句。原來永夜之門的開啟要靠創生之塔積聚力量,力量足夠的時候,才能打開樂園到碎片世界的通路。而力量的積累速度是一門玄學。
克拉羅斯作為守門人,控制的是門對誰而開,而不是它在什麽時候開。
這樣說來,克拉羅斯仍然算是幫了他。
“你不想說?我猜猜。”
說著,克拉羅斯的手上緩緩浮現了一張牌面。這時不遠處的墨菲敏銳地抬起頭來看向這邊,卡牌瞬間消失,克拉羅斯繼續吃甜點仿佛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