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到醫院時,沈詔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轉到了普通病房。
她扶著門框踏進去,和正好出來的沈淵錯身而過。她知道對方看了自己,但她此時眼裡只看得見床上躺著的人,顧不上其他了。
白色的病床純白如雪,托著呼吸綿長的沈詔,他雙手交握在身前平躺,透著一股脆弱易碎感。
“詔詔。”
許願見他臉上氣色恢復得不錯,胸口起伏也平穩,勉強放了點心,撿了把椅子趴在床頭看他的睡顏。
他薄唇高鼻,已經是標準的成熟男人長相,只是在她面前,總還像個孩子似的黏著她撒嬌要抱。
這個男人,分明是把所有的單純、情愛,都一股腦地付出給了她,所以才表現得這樣好騙。
她以前是怎麽對著這張臉說出那種嫌惡傷人的話的。
許願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骨,貼著他溫熱的臉頰長長歎了口氣:“傻瓜,是我對不起你啊。”
窗戶關著,留了條透氣的縫,寒風吹得呼啦啦作響,而她擁著沈詔,便有綿綿無盡的暖意傳過來。
許願沒試過這種被情所傷的滋味,摟著沈詔的手臂一再摳緊,熱淚終究還是從眼角淌下。
“你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要是聽得見的話,我就把你不知道的也一起告訴你吧。”
“爺爺要我在你面前留體面,可我不想再騙你了。”
“我不是好姑娘,你很早就在查的那家曾經抄底SKK,後來做空了江沈和SKK的離岸信托,是我全權協議持股的。收購明陽國際的細則也是我泄露給趙瀾的,目的是要將江沈擠出吳陽。”
“我不在乎許家,這些事情也不全都是出自我本意,但我出賣背叛了你,一樁一件都假不了。”
“至於我對你的感情。”許願說到這裡,平淡的聲線頓了頓。
“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我沒有喜歡你,也沒有打算嫁給你,只是想從你身上獲取利益而已。”
“你不該愛我的啊,愛我這麽自私的人,才會不珍惜你的感情,隨意傷害你。”
許願看不見的地方,沈詔的手指僵硬地抓了抓。
“可是現在……現在是真的,我真的愛你,沈詔。”
許願覺得鼻尖有幾分酸楚,這個字不知也在她的午夜夢回、她的心口百轉千回過多少次。
然而她的感情來得太遲太遲,也因此廉價得不值一提。
即便沈淵這一次不插手,她就不知道自己配不上沈詔了嗎。
許願笑了笑,眼淚一顆一顆墜在雪白的床單上,濺起深色的小點:“你不用原諒我。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愛你。”
“別原諒我,也別恨我……太不值了。”
許願撐著病床緩慢地起身。
好像還有很多想說的,但是也都不必說了。
大樹黑色的影子烏壓壓浸漫醫院的地面,夜已深了,沒開燈的房間伸手難見五指。
許願恍惚地低著頭。
來時不過幾步路,怎麽離去的時候這樣長。
是所有的黑屋子都一個樣嗎?好像總是看不見出路在哪。
只是這回,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走下去了。
“你要去哪?”
許願被凍得抖了抖,她沒有回頭,但她聽得出他話裡的寒意。
……所以,最後她還是失去了愛她的人。
許願的淚很快就被寒冷的空氣凍幹了,她的眸子平靜如死水,甚至已經客觀地分析起,以沈詔在商場上的作風,他會整死她的一百種死法。
那麽,要自救麽?還是交給他發泄?
許願默然地做了抉擇,轉過身。
沈詔坐了起來,正靠在床頭直直盯著她,眼神淡漠驚心。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