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一個面容明豔的少女闖進來,接著掀開帳子,看見床上挺屍的男人,笑盈盈道:“五哥哥莫裝了,您在外邊兒做的好事,王九郎可全告訴我了,叫一個小娘子騙去,還打暈了捉不住人,灰溜溜騎著捉雪回來,哥哥也忒能耐哎呀——”
話音未完,就見謝五郎掀開被子,將她拽進帳中,捏著她的小臉兒,“我這一天受的委屈還不夠,果兒也來笑話我?”
只聽她哎呦了聲,雙手環住哥哥的肩部,輕笑道:“五哥哥別惱呀,我來這兒,不是來給你解憂。”
謝五郎挑眉,“怎麽說。”
謝果兒附耳低語,謝五郎聽了沒幾句打斷,“不成,你讓我搶他的人,這不是自尋死路,你安的什麽心?”
謝果兒鬱悶道:“怎麽成我壞心了,我瞧那小娘子可憐,被暈著抬進鐵馬院,姿色甚美,比起你那位玉春班子的小美人兒,說不定更俊呢,這樣好看的小娘子,掉在了六哥手裡,可不是送羊入虎口,五哥哥忍心,我可不忍心。”
謝五郎捏捏她臉兒,“敢情是想讓我救她,還打著幌子說為我好。”
謝果兒含笑摟緊他,“您救了她,她以身相許,這不是皆大歡喜,五哥哥素來憐惜美人,見美人落入虎口,難道忍心?”
謝五郎卻想到今日之事,不由哼笑一聲,又握住她下巴,仔細打量,“不對,你是怕六弟不是自己享用,而是要將美人獻給今晚來赴宴的桓丞相。”
今日家裡辦月宴,桓丞相來赴宴,配合得溫情脈脈,還不是做給外面人看桓謝兩家交情漸深,視作親人一般,而桓丞相跟六弟原毫不相乾,但在陸三娘子命案後乾系上桓大都督,之間就有了一層若隱若現的紐帶,但六弟會做出獻美人討上司歡心這樣的事,他不太相信。
謝果兒卻不扭捏,直接問了,“哥哥可願幫我這個忙?”
謝五郎俯眼望她,一雙烏目將她凝著,柔聲道:“我自當是愛護你,可你也要曉得,丞相的心思,不是靠一個人就能變的,倘若他對你有心,再多的美人再他眼裡,都如一堆糞土,況且誰人不知丞相他不近……”
他還欲說下去,說到丞相府中那個被藏了許久的女郎,謝果兒卻打斷道:“五哥哥說的果兒知道,可來年我便滿十五了,及笄禮過後,阿母就要為我訂親,哥哥也是知道,我對那王九郎沒甚麽心思,若是就這麽嫁了他,我心中不甘。”
謝五郎撫她小臉,“就為這個,你才想嫁丞相?”
“自然不是,丞相生的俊俏,江左誰比的過他。”
“他長兄,桓大都督。”
謝果兒臉色一變,哼道:“那樣的武夫,也配入我眼?”
謝五郎笑了笑,“那我呢?”
“哥哥也好,”謝果兒一心想著前年上巳節的夜晚,她看到站在燈火闌珊處的郎君,豐貌如神恍若仙人,定了定心神,“哥哥不用做什麽,只需幫我引開注意,其他的我自有法子,丞相難得來府上一回,我就這麽一次機會,錯過真要嫁給王九郎,哥哥可忍心,好哥哥,果兒求您了。”
“我會幫你到底,”謝五郎看著她,“但你要告訴我全部的打算。”
謝果兒紅唇輕咬,“我告訴哥哥您了,您可別罵我。”接著朝他附耳低語,謝五郎眉心微蹙,“合歡香?”
謝果兒點點頭,“前陣子,丞相去了一趟廬江,我派人去打聽,知曉他接觸過幾個妓坊女子,巧的是,我從她們手裡得到此香,不沾水只是一味普通的熏香,倘若沾了水就有奇效,能使男子動欲。”之後將全盤計劃都告訴給了謝五郎。
傍晚將至,鳳凰郎同謝家登高回來的郎君們,一道來了。
宴上郎君娘子們到齊,唯獨缺了一人,正是六郎,往年宴上屬於他的位子都是空落落的,眼下六郎不曾來赴宴,也無人覺得詫異。
膳宴過後,家主謝敬笑道自己年紀大了,不參與小兒女們的熱鬧,陪夫人回房歇息,其他娘子郎君們在花園裡賞月,園子大,哪兒賞花的都有,歡聲笑語,映著天邊一輪圓月,氣氛融融。
謝五郎私下囑咐仆從幾句,打發他去後,抬眼正見謝果兒挨在桓丞相旁邊,笑盈盈地在說話兒,不知說了什麽,惹得桓琨微微一笑,目光也變得溫和。
桓琨素來清淨,不喜旁人都圍著他,眼下二人身邊並無他人,花團錦簇,猶如一對佳偶天成的璧人。
二人正在賞花,謝果兒忽然輕輕哎呀一聲,便將身子湊過來,一時挨得極近,這種姿態算是曖昧,桓琨眉頭微夾,不易察覺地側身避了下。
謝果兒手一落空,指尖掠過他手臂,目光落在他發上,忽然笑道:“樹上的花兒落下來了,丞相也變成了個愛打扮的美人。”
桓琨微微一笑,並未惱她將自己比作塗脂抹粉的女人,吩咐阿虎將自己鬢邊墜落的落花取下。
謝果兒忙道,“我來。”趕在阿虎面前將他發間落花取下,二人難免挨近,夜風拂過她臉頰,一雙眼眸明亮動人,隱隱吹來一股香氣,似是花香,又似是她衣上的熏香。
桓琨無意嗅到覺得熟悉,正見謝果兒正望他,眼波流動,好似含情脈脈。
但他之前,恍惚又是另一張勝雪似玉的小臉。
仿佛此刻她坐在眼前,斂眉含笑,又抬眼看了他一下,眼波盈盈藏著一點怯意,紅唇微啟,
“丞相?”
謝果兒的聲音傳過來,同時遞來一盞茶。
她將剛才掉落的花放在茶面,嬌憐地點綴著,仿佛是水波中藏的一張嬌面。
目光掠過水波中的嬌花,桓琨斂去眼中冷意,掩袖低頭似飲了一口,隨後放下茶盞,微翹起唇角,“滋味甚好。”
謝果兒沒有看清,直到聽到他的話,不由雙眼彎彎,心裡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忽然見仆從匆匆趕來,口中焦急, “郎君,不好了,捉雪跑了。”
捉雪是謝五郎最寵愛的坐騎,凡是心情不暢,總要騎著捉雪在城東繞上一圈,這個小癖好只有幾個親近之人知曉罷了,眼下謝五郎一聽,登時站起身,“拴的好好的,怎麽讓捉雪跑了。”
仆從道:“傍晚郎君將捉雪帶回,小綠那王八犢子沒好看,栓繩散了,等回神時捉雪已跑得無影無蹤,奴才不敢隱瞞,這才來稟報。”
“還愣著作甚,快派人出去搜,仔細搜,若是驚到月宴,看我不剝了你這身皮!”謝五郎眉頭一擰,想到旁邊還有要客,面色旋又緩和下來,含笑向桓琨告了失禮,沒驚擾任何人,匆匆離去。
謝果兒也擔心會出事,之後跟著去了。
桓琨獨自坐在亭中,四下再無旁人,他神色不變,眼中卻明顯冷了一截,將茶盞朝下盡數潑灑出去。
謝果兒的法子,前不久霍娘剛使過,後來露餡什麽都說了,叫合歡香,流傳於妓館醃臢處,用的法子很簡單,女子在衣上沾了此香,叫男人嗅了不會生情,倘若沾了水,便能動七情六欲,欲罷不能。
那時桓琨嗅了此香渾然無事,是因為沒有沾水,剛才謝果兒端茶過來,他早已警戒,借掩袖假飲,實則雙唇未碰,這股毒香也就壓製在體內,不會發出來。
仆從們幾乎把謝府翻遍,等發現時,捉雪已闖進鐵馬院,鬧得人仰馬翻。
因是五郎的愛物,仆從們不敢射殺,又怕叫馬蹄子踏傷,根本靠近不了一步,直到謝璣從屋裡走出來,一箭射中捉雪眉心,五郎身邊的仆從將畜生死屍抬回去,才將熱鬧止了。
眾人卻不曾注意,就在他們手忙腳亂之際,一道人影悄悄潛進來,正是謝果兒。
謝五郎在前面吸引注意,她從後牆翻過來,知道小娘子歇在東屋,特地換了身婢女才穿的青衫,端茶低頭進了屋,她將茶盤放在桌上,“小娘子喝茶。”
卻是沒有人應。
謝果兒往四下掃視一圈,發現屋裡沒人,不由蹙起眉頭,按五哥哥說的,小娘子的確被關在這兒,就等著桓丞相來寵愛。
心裡正不覺,聽到外頭有人來的動靜,守衛們仿佛稱了聲丞相,謝果兒先放下眼前之想,連忙吹滅燭火,假裝躺在床上睡覺。
接著,察覺有人走進來,撩開面前的帳子,身上緩緩貼上來一道溫熱的肉牆。
男人壓著她一點點親上來,吻得炙熱而又喘重,一點兒沒有他平日裡穩重自持的模樣。
謝果兒知道藥效上來了,仍捂住嘴兒不敢發聲,最終唇被撬開。
男人往她嘴裡渡了一口茶水,見她乖乖吞咽下去,低聲笑了,又在她唇上碾了許久,吻得她漸漸意亂情迷,不禁吟哼了聲。
男人也伏在她耳邊喘息,動作卻乾脆有力,一把撕開她身上羅裙,挺身將腫脹的肉物送進去,沒有半點緩衝,一鼓作氣破了她的身子。
夜深了些,烏雲殘卷忽然落起大雨,雨勢漸大,女眷們紛紛撐傘避回屋裡。
院前一片深紅的血跡被雨水衝刷乾淨,空氣裡仍彌漫著一絲腥味。
正屋裡燈火如豆,俊美如玉的男人正在拭劍,察覺門口有人來訪,眉梢不曾抬一下,依舊是重複之前的動作,一心不聞外事,“人在西屋。”
原來自打芸娣出府,桓琨派人暗中護著,唯恐她出半點差錯,卻是差錯沒尋到,卻見她膩在戲館子聽了半日。
從未聽她說過愛看戲,隨後聽聞她撞上謝五郎,被他帶去稻天香,此處離西明門近,這才真正確定她一直有出逃的打算。
當時他不在城西,得知謝六郎在附近,便用了一個人情請他幫忙,也只有他,能震懾住那群世家子弟。
與謝璣簡單寒暄了幾句,隨後桓琨去了西屋,見屋門緊閉,囑咐阿虎萬不許旁人進來一步。
阿虎點頭應下,等郎君進屋,將兩面隔扇關上,突然聽到裡頭咚的一聲什麽瓷物砸碎,似有一聲悶哼。
郎君的聲音!阿虎忙貼上屋門,“郎君可安好?”
雨勢漸大,裡頭靜了些瞬間,隨即響起郎君平靜溫和的聲音,“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