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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十三章 幾個模樣(下) 加更
最後周坊還是應了。

第一局射死囚的雙膝,二人皆中。

第二局射雙掌,二人皆中。

兩局下來,二人打了平手,勝負就在這第三局,周坊看死囚雙膝雙掌被釘死在靶子上,只剩下一顆頭顱套著黑布劇烈轉動,似已察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不知為何,周坊眉心跳了跳,有些不安,聽桓猊道:“最後一局,可不能讓你輕易贏去,不如射這眉心。”

周坊雖早知這死囚會死,卻也實在不忍見此人死在自己眼前,當即冷了臉。

明明心裡早就決定,臉上非做出大義凜然之狀,明明白白露出自己的惡,有什麽不好。

桓猊厭煩他裝腔作勢的樣子,扭頭看向芸娣,眼稍慣是似笑非笑,此刻透照著白日的天光,恍惚有點寵溺的意味,卻意味深長道:“你懂道法,可知佛家裡,若是一個惡貫滿盈之人被仇家所害,經過孟婆橋,喝過孟婆湯後投胎,可還會記得前世的仇家?”

芸娣一點不懂道法,卻深知要回的不能有一點偏差,就順他心意回道:“自然是記得。”

桓猊點點頭,顯然滿意她這答案,叫衛典丹去揭犯人頭上的黑套,芸娣眼看著犯人的臉面將露出來,總算知道了桓猊的意圖。

只是自己人微言輕,說不上什麽話,她別開臉,看著桓猊的側臉,眉骨生的極好,有著世間兒郎最英挺的輪廓筆觸,心卻似狼般狠毒,芸娣柔聲道:“郎君不怕?”

桓猊並未扭頭看她,直視前方,唇角微翹,口氣猖狂,但何嘗不是事實,“我不信佛法,也不信人死後會來尋仇,就算有,生前被我所殺,死後亦不敢來找我。”

話音落地,靶心處的犯人正好露出真容。

周坊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三郎周呈,正喊道:“阿兄,別管我!殺這逆賊,為阿耶報仇!”

桓猊在一旁哎呦了聲,“怎麽沒給堵上嘴?”

這話聽來有點幸災樂禍。

周坊臉色煞白,待回過神來,已是雙目泛紅,大歎道:“好啊好,桓猊小兒,你凶狠手辣,難道不怕遭報應!”

周坊說到激憤處,指名道姓,更要上前來。

親兵將他攔下,桓猊悠哉悠哉的,又朝芸娣歪過臉,芸娣用帕子擦擦他頭上的細汗,呼吸噴在他臉頰上,肌膚微癢,桓猊鬼使神差轉過眼來看她,“結束之後,想要什麽玩意兒。”

芸娣後背已起了層冷汗,明知事不關己,大可袖手旁觀,但她自問不是無情人,含笑道:“郎君若是疼惜我,不如賞我這次機會。”

桓猊深深看她一眼,之前只見她生生怯怯,怕他怕得要死,眼下這般機巧靈動從未見過,倏地一笑,目中含著寵溺之色,“有何不可呢。”

叫來婢女送她弓箭。

芸娣也不搭理一旁的周坊,自顧自射出一箭,落在周呈發抖僵硬的腳前,意料之中的偏離,於是轉過身來,丟開弓,湊到桓猊面前,笑容盈盈,同他親昵撒嬌,“郎君莫要責怪我。”

桓猊捏捏她臉頰上的肉,“一邊兒去。”

芸娣乖乖湊到一邊,就見桓猊遞了個眼色,衛典丹叫人扶著周呈過來。

見三郎渾身是傷,周坊怒容滿面,但最後還是忍下了,最後臨走前,還能朝桓猊微微一笑道:“今日叨擾了。”

周家兄弟走後,桓猊朝芸娣招招手。

芸娣低眉靠過去,桓猊斜眼過來,二人目光並未有所波及,桓猊揚眉道:“剛才誰給你的膽子。”

芸娣抬起嬌軟的眼梢,眨眨眼,目光狡黠而又靈動,“郎君您給的呀。”

桓猊含著笑意嗯了聲,指腹揉她耳垂,她穿著道袍,自然也沒戴墜子,“不說實話,小心罰你。”

這可以算得上是打俏話,芸娣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說道:“郎君未必是真要奪周小郎君的性命,但周小郎君派人刺殺是真,不能就此揭過,該要好好罰他,順便也叫他瞧一瞧郎君桓大都督的威嚴,我心疼郎君,想這些破爛事兒,俊臉都消瘦幾分,便就順坡下驢,郎君莫怪。”

她一口一聲郎君的,民間夫妻,女人也是用這個喚自己的丈夫,桓猊禁不住她話裡的“心疼”字眼兒,悄悄摸了摸臉,懷疑自己最近是否太操勞,俊臉真消瘦了,卻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

誠如她所言,桓猊本就沒想要周呈的性命,狗急還要跳牆,若將廬江的這一支周家逼得太緊,固然能得償所願,卻也會得罪整個陽羨周氏。

陽羨周氏雖漸沒落,卻仍是郡望,曾叱吒江左多年。

當年他能除周段翎,是借著當地郡望袖手旁觀,南渡世族聯手的局勢,如今無因刁難,周家未必能忍得。

但周呈膽兒這麽肥,怎能輕饒了。

同樣的,他不想殺,不代表能被別人利用。

“你是為我分憂,更是想救他一命。”

芸娣迎上男人幽深狹長的眼睛,斂住美眸,柔聲道:“不瞞郎君,奴在蘭香坊伺候女郎,與周小郎君相識,但僅止於此而已,奴想活著見到阿兄,也想為郎君分憂。”

美人眼睫一顫一顫的,像兩把小扇子,可見心裡是有緊張的,桓猊問,“瞧把你嚇的,至於嗎?”

他是知道的,她為何要救周呈。

周呈與她伺候的霍娘相熟,甚至當初叫他砸千金捧成花魁,若周呈有什麽意外,霍娘便在蘭香坊沒了依靠,所謂一損俱損,她也沒好日子過。

小算盤倒打得精明,卻還不知道她已無路可退,成為他的人之前,不管身份來歷,但若被他享用了,逃出去?癡人說夢。

桓猊垂眼瞧她。

她被刺客中傷時,他還覺得她羸弱易碎,可今兒一瞧,又是個膽兒大的,桓猊素來疼愛柔順的美人,因為乖巧,也就不會生事,像小女郎這樣的,膽兒大,也不會給他惹事。又忽然想,她到底有幾副面孔。

想著又看著,桓猊覺得瞧不夠,從她這一張美顏空洞的皮囊之外,又咂摸出了一點比算計人還沸騰的新奇。

日頭漸西,剛過午時,衛典丹呈報這幾日的要事,約莫是廬江幾處山頭鬧強匪,死了不少過路商人的事。

芸娣知趣避開,回屋後想尋法兒出門,阿兄若真在牢房,這幾日不知受了多少苦,卻唯恐桓猊人在驛館,會驚動他,便暫且按捺下這份心思。

到了晚上,依舊不見桓猊的身影。

芸娣平躺在床上,支著兩腿大開,月娘正替她換上新的月事帶。

她的月事來了已有三日,眼下正當收尾階段,芸娣卻見月娘用錦帕裹著月事帶,交代婢女送過去,不由疑惑問道:“東西髒了,怎麽不丟掉?”

月娘道:“郎君要親自過目。”

芸娣心頭震了一下。

這幾日一直關心阿兄的安危,倒是忘了這茬。

她忘得乾淨,月娘卻替她數著日子,只等這月的事過去,就讓她伺候主子。

想到男人胯下那巨物,芸娣就心驚膽戰。

以前蘭香坊中有一個妓子,還未及笄,就讓恩客開苞,那恩客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如狼似虎,胯下性器如長鞭,又喂了藥,將幼妓身下捅個撕爛,往後再也不能接客。

男人的物兒卻比那恩客大上許多,芸娣瞧著就心鼓,更何況被他捅上一夜。

一夜無眠,第二日,得知桓猊不在驛館,芸娣以休憩的借口支開月娘,之後悄悄翻窗出去,這幾日驛館內的路,她都已暗暗記下,眼下順暢無阻地到正門,門口有親兵守著,芸娣微笑道:“郎君差我出去辦躺事。”

親兵見芸娣穿著道袍,花容月貌,想來是在昨夜宴上負傷,叫都督震怒的新寵,今日周坊登門拜訪,聽說都督還叫小道士陪著,心下便明白她的地位,不敢攔著,放人除了門。

到了外面,芸娣在街上買了點黑炭和一套粗布衣服,尋了個無人的角落換衣改面,又是從前的粗鄙丫頭。

芸娣並沒有去牢房尋人,這幾日她細細想來,越發覺得桓猊在哄她。

他是那樣高高在上,怎會為了她去專門打聽阿兄。

蘭香坊門前,往日車水馬龍,如今卻圍滿官兵,抬著一箱箱的金銀財寶出來,往日嬉笑相熟的妓子們和龜公一起被關在囚車,發髻凌亂啼哭不已。

一旁的百姓私語,說蘭香坊之前窩藏刺殺桓大都督的刺客,現在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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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已經上心了,但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妹妹本來對他有些情愫,現在被他基本作沒了。
大哥現在不覺得苦,以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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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認定妹妹的年齡:1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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